第59章 :護城河畔
護城河畔。長流垂青。池面波光粼粼。兩側草坪蔥綠。烈日輪空。一艘畫舫船只從護城河西邊極緩的駛了過來。垂柳的枝桠打在船尾上。一陣悅耳的琴音。如高山流水般清澈動聽。
十二斜靠在河畔一棵大樹幹上。眼睑微垂。陽光穿過密集的樹葉。斑駁的灑在她的身上。似給她度上了一層極淡極淡的金色光暈。
微風輕撫面頰。泥土含香。十二懶懶的打了個哈欠。看來這喚她前來的人。并沒有到。
她心思一轉。轉身準備離去。誰知。身後竟傳來一陣優美的琴音。音色繞梁不絕。高低錯落有致。那是一首千古絕唱《鳳求凰》。曲調婉轉。審視動聽。
十二微微眯起眼。側目看向那艘畫舫。上等的紅木搭建而成的樣式。雕花的木門懸挂一席珠簾帳幔。各窗戶挂着竹葉窗。甲板之上。一席火紅的錦袍。青絲如瀑。衣襟微微敞開。露出白皙、性感的鎖骨。男子盤膝而坐。膝上放着一把檀香的七弦琴。青蔥的十指輕挑琴弦。流出或高或低的音階。叫人心曠神怡。
是他。
十二心頭一詫。難道用飛镖讓她來此的人當真是淩宇寒。她眸子裏掠過一絲暗光。冷漠的轉身。
“如意。何不上船一敘。”淩宇寒喑啞的嗓音透過鬥氣。傳入十二的耳畔。帶着幾分蠱惑的味道。十二眉頭一蹙。你讓我上去我就上去。鼻音輕哼一聲。她拔腿就走。當真是将淩宇寒抛諸腦後。
眼見她這般惱怒。淩宇寒低眸一笑。那笑竟讓這四周美景都為之失色。素手在琴弦上略一一撥。一個顫音自然滑出。他手腕一番。腰間松垮的絲條倏地成直線裹住十二的腰肢。将她往後一帶。
十二整個人被他拽上畫舫。雙腿剛一落地。她五指一緊。反手抓住絲條。用力一扯。
咔擦…
一聲低不可聞的碎響後。絲條竟在空中斷裂開來。兩人一手擒住一頭。一坐一站。一笑一沉。四目交對。竟是電光火石。似“滋滋”聲在空氣中炸響。十二松手将絲條猛地抛擲在甲板上。一撂衣擺。随意的坐下。動作灑脫、不羁。全無女兒家該有的矜持與羞澀。
淩宇寒單手手掌按住顫動的琴弦。琴音嗡嗡幾聲後。戛然止住。青絲垂落在肩頭。他眉眼如畫。笑得妖嬈且妩媚:“想聽什麽曲。”
“殺人曲。”十二冷哼道。心底惱怒非常。這人幾次三番相見。總是這般突然。與他交談。就像是霧裏看花。怎樣也看不透。十二不喜歡這種被人玩弄于鼓掌中的挫敗感。她喜歡凡事自己做主。以至于看淩宇寒。怎麽看怎麽不順眼。
不過。若是她知道。三前天在禦書房內。将她從穆少秋手中救下的人。是她一直以來頗為讨厭的淩宇寒時。不知又該做何感想了。
淩宇寒輕笑一聲。那笑似黃莺出谷。他搖搖頭。青絲随着他的擺動在風中左右搖曳:“這曲我可不會。”
“那是你孤陋寡聞。”十二牙尖嘴利的反駁道。
“不如你來一試。讓我開開眼界。”淩宇寒紅袖一揮。七弦琴竟騰空而起。他手掌在琴身尾部重重一推。琴宛如長了眼睛一般。朝着十二飛去。
來得好。十二心頭一喝。右手凝聚一股鬥氣。一掌握住琴的前端。鬥氣在琴身上一走。卸去了淩宇寒的力道。穩穩的将七弦琴抱住。雙腳極快的自甲板上旋轉一圈。衣訣在空中飛舞出羅盤狀。一縷縷青絲劃出道道優美的弧度。
淩宇寒眸光一轉。當即拍手道:“看來你我的确心意相通。”若不然。怎能配合得如此默契。十二懷抱七弦琴立于船頭。琴身倒豎。她一席白衣在風中傲然而立。側目看向淩宇寒。冷聲道:“你想太多。我與你。根本沒有心意這種東西。何來的相通。”
“女人。嘴太利可不是好事。”淩宇寒搖頭長嘆道。一副拿十二沒有法子的模樣。氣得十二咬牙:“你用這麽卑劣下等的手段讓我過來。為了什麽。難不成只為請我聽曲兒。”她可沒有閑情逸致陪着淩宇寒在這裏發瘋。足下一蹬。七弦琴再度脫手而出。
淩宇寒在空中接琴。五指自上而下一撫琴弦。一陣激昂的高音後。河面上竟倏地騰升起了八條水柱。水花嘩啦啦将站立在甲板最前言的十二澆得渾身濕透。水珠一滴滴從她的發絲、衣角滴落。在她腳下彙聚成一灘水坑。
十二眉頭一蹙。眼中冷光乍現。“找死…”
她大喝一聲。六階鬥氣在體內瘋狂轉動。身影快如閃電襲向淩宇寒。後者卻只端坐于甲板上。右手在空中随意一揮。一股渾然天成的氣流竟輕易的化解了十二這一擊。甚至将她整個人逼得蹬蹬倒退數步。
十二心頭駭然。這家夥好恐怖的實力。看不清他是如何凝聚鬥氣。看不清他是如何出掌。甚至她竟連淩宇寒的修為也看不透。他就像是隐藏在濃霧之中。任你如何打量。如何去猜。也看不透他。
“打架。你不行。”淩宇寒伸出一根手指頭。在十二的視線中左右一搖。笑得那叫一個春風得意。氣得十二牙癢癢:“你今天只為了損我一通。”
她發誓。若他敢點頭。天上地下。拼盡全力。她也要宰了這厮。
淩宇寒對上她那雙滿是怒火的眸子。笑靥嫣然:“不。我特地來向你告別的。”他素手将七弦琴抛開。拂袖起身。一席火紅的将他完美峻拔的身形包裹得淋漓盡致。妖冶中透着陽剛。魅惑中帶着幾分冷冽。活脫脫一要攪亂這塵世的妖精。他信步走至十二跟前。擒笑的臉龐。在陽光下泛着一層淡淡的光暈。白皙的手指拾起她肩頭濕答答的青絲。暧昧的放在鼻息下。一聞。
十二臉色一變。一把将自己的頭發抽出。“請自重。”
“看在我馬上要離開的份上。送我一份禮物可好。”淩宇寒也不在乎她的冷言冷語。一雙熠熠生輝的桃花眼中閃爍着濃郁的興味。他歪着頭。定眼看着十二。等待着她的答複。
十二冷哼道:“憑什麽。”她和他不過萍水相逢。不對。她和他只不過見過幾面。他要走。她難道還要大擺筵席千裏香送嗎。笑話。她巴不得一輩子見不到此人。每每看到淩宇寒。她總會有一種被人看穿的感覺。這種感覺。對習慣于游走在生死邊緣的十二來說。很可怕。也很危險。
乍一聽聞他要離開的消息。松口氣之餘。十二特地忽烈了心底那一抹極淡的失落。
“哎呀。”淩宇寒一拍腦門。露出一抹委屈的神色:“我幫你趕走殺手。助你修煉。就憑這兩點。我也算是你的恩人吧。”他一臉無辜的樣子。眼睛裏閃爍着極淡的笑意。擺明了是打算吭十二一把。可就算知道他在坑她。十二卻不得不往裏面跳。
誰讓她一直信奉。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呢。
她面目森冷。死死的瞪着淩宇寒。咬牙道:“你想要什麽。”
淩宇寒一手托着下巴。故作沉思的想了一會兒。倏地。他驟然出手。從十二的肩頭拔掉一戳青絲。
“嘶…”十二毫無準備。吃疼的冷嘶一聲。眉頭一蹙:“你這是什麽意思。”
“謝禮我收到了。”淩宇寒小心翼翼的将青絲收入袖中。笑得像是偷腥的貓。怎麽看怎麽賊兮兮的。
十二不知道他在搞什麽鬼。當即道:“既然東西拿到了。你可以滾了吧。”
“別急。”淩宇寒身影一閃。竟躍到十二身側。雙手暧昧的從後将她的身體圈住。在她的耳垂後輕輕呢喃道:“下午的比試。你千萬小心。司馬雄可不是好相與的。”
他熾熱的鼻息噴濺在十二敏感的耳垂上。宛如無數只螞蟻在她的肌膚上爬行。十二渾身一抖。只覺得雞皮疙瘩都在她的身上跳舞。一揚胳膊。輕易的掙脫了他的懷抱。提起鬥氣于甲板上一蹬。整個人躍上河岸。面上冷若冰霜。竟是連招呼也沒打就給走了。
淩宇寒噗哧一聲笑開。她這獨立獨行的性子。還真不知道是怎麽養出來的。既傲氣又小心眼兒。卻偏生在他眼中可愛得緊。
他拿出袖中的青絲。高舉在眼前。随後竟也拔掉自己的一戳頭發。十指靈巧的将發絲打上一個同心結。然後取下腰間的一個精致錦囊。小心的放了進去。
同心結。結同心。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他抿唇一笑。那笑溫柔得醉人。薄唇在錦囊上落下一個輕飄飄的吻。雙腳在甲板上一蹬。身影只一瞬便消失在這護城河邊。去向不明。
若是十二知道。淩宇寒拿走她的頭發為的只是一句不知真假的歌謠。恐怕殺了他的心都有了。
回程時。已經是正午。陽光正烈。曬得腳下這地仿佛也散發着一股灼熱的氣息。十二腳步極快返回驿站時。卻被小二告知蘭心等人已經在一盞茶前離開了。
十二在街上順手買了個熱包子。咬了幾口。不急不慢的趕赴校場。
她同司馬懿的決鬥早已在皇城中傳遍。皇家校場今日開放。上至皇孫貴族。下至平民百姓都可進去觀戰。玄武帝這一手。自然又博得了個親民的好名聲。皇帝的每一句話。甚至是每一個細小的決定。都有着另一層含義。
校場內此時人潮湧動。密密麻麻一片。人潮如浪。即使是這驕陽高照。也打消不了衆人的熱情。偌大的校場外由近衛軍把持着秩序。看臺左側是身份尊貴的王孫公子。看臺右側乃至擂臺四周皆是商賈、平民。
司馬懿一身鵝黃色的羅裙。站在擂臺上。耐心的等待着十二。
司馬雄端坐在看臺前沿。一臉志在必得的笑容。雲氏兄妹和蘭心、明夜站在看臺的正前方。身後是擁擠的百姓。若不是有近衛軍的刀戬在前面阻攔着。只怕這幫人的熱情。會将整個擂臺給轟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