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何平宴到了何宅,盡直下了馬車,入了宅子裏。
他身形淡立,入了宅後先是同何光夫妻見了禮,便欲帶着米仙仙回家。
“就不能多待待?”劉氏道。
何平宴只得陪着坐在一邊。
米仙仙正跟何心姐妹說着話呢,見他來。這回都不用米婆子催的,她“騰”的站了起來,面兒上帶着些心虛又有些讨好,端着小腳上前:“相公,你累了吧,渴不渴,我給你倒杯水吧?”
她很是殷勤的。
何平宴就稍顯得冷淡不少。
“嗯。”
他面兒上看不出分毫來,眉宇清冷,目不斜視。
劉氏等人面面相觑。
“餓不餓,我給你端盤子點心來。”
又端了盤點心擺在他面前,那模樣瞧着一副要喂他一般。
張氏倒吸口氣。
米仙仙這個妯娌,她失心瘋了不成?
她說今兒這米仙仙怎的這麽好說話的,還主動登門過來問上兩聲兒,感情是做了甚虧心事啊!
“弟妹啊,我二弟這勞累一天了,你這只端茶倒水的有甚,你倒是給他捶捶腿兒啊!”
米仙仙眼一亮。
贊同的看了張氏這個大嫂一眼。
她當即就挽了袖子蹲下要替他捶腿兒,被何平宴一把給拉了起來,臉上更冷了兩分,冷冷的瞥了眼幸災樂禍的張氏一眼。
這一眼,讓張氏頓時打了個寒蟬,再不敢插言。
她怎麽就管不住自個兒的嘴呢!
何平宴拉着人,又從劉氏懷裏接了小兒,朝何光夫妻微微颔首:“爹娘,我們先回去了。”
何光擺擺手。
何平宴便帶着人上了馬車。
沒了外人在,米仙仙軟軟的往他身上一靠,軟軟的拖長了聲音:“相公,你別生我氣了嗎。”
“我下回真的不敢了。”
她那雙眼瞳可憐巴巴的,尤其看人的時候,幾乎能把人的心看軟了去。
何平宴長嘆一聲:“罷。”
男子漢大丈夫,本應頂天立地。
被小女子折辱折辱倒也沒甚。
他說:“我沒生氣。”
他堂堂大男人,就是覺得有些抹不開面兒罷了。
“不生氣了,那方才娘偷偷跟你說了甚?”她問。
何平宴道:“一樁小事。”
劉氏偷偷同他說了讓他別生二姐何金霞的氣,說她不是故意的,何金霞這人脾性直,但對他這個兄弟是絕無二話的,又說幼時家中條件不好,何金霞這個二姐受了不少委屈。
到底是一家子兄弟姐妹,吵吵就得了,哪裏能真為此斷了情分?
何平宴沒作聲兒。
抛開幼時的情分不提,這就幾年,仙仙雖是甚麽也不提,沒有在他面前提及任何一人的小話,但他卻能看出不少來,也只有她才是真正的善良大度,凡事不争不搶,甚事都往後退上一步,落得大家都滿意的地步,其中自個兒倒是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這樣一個玲珑剔透的善良人兒,得做了多大的事兒才能叫她生厭的?
劉氏越是提及,他便越是心疼。
劉氏是巴望着膝下和睦,并非不能理解,但這人心變換,哪能事事盡如人意的。他也不欲說這等事來髒了她的耳,小姑娘心善,若是知道婆母為難,說不得就把別人對她的冒犯給揭過了。
他輕輕撫着身下柔軟的烏發。
他的妻子,無需委屈自己。
兩家離得近,不過眨眼功夫就到了。
何平宴一慣是勤政的,打從他上任後幾乎日日都是夜深了才回後院歇息,今日還是頭一回早早就下了衙,這會兒外邊天色尚早,天邊日頭還未西斜,府上的下人見了他,個個瞪眼抽氣的。
何平宴眉心蹙着,顯得有些不悅。
“還不怪你不着家的,整日在前院處理公務,那公務哪裏有處理完的時候。”米仙仙笑他。
“你要再如此,只怕你幾個兒子都認不得你了。”
三人剛回院子不久,就見人參大驚失色的跑了來:“夫人不好了,三位公子跟人打架了!”
“打架了?可有傷到哪裏?”米仙仙怎麽也沒想到她的兒子會打架。
她壓根坐不住,擡着裙擺就往外走。
到隔壁院子的時候,幾個餅正被小厮給扶了回來。
他們年歲不大,身子還稍顯得有些瘦小,但這會兒清秀白嫩的臉上烏青着,呲牙咧嘴的。
米仙仙眼淚一下就流下來了。
“誰打的,反了天了,連知縣家的公子都敢打!”她把人摟在懷裏,說:“跟娘說,誰敢打你們的,待會就讓你爹把人全給抓了!”
大餅扭了扭小身子,有些害羞的擺擺小手:“娘,不用了。”
三餅咧着小嘴:“娘,我們把人給打回來了,虧他們比我們還大兩歲呢,被我幾拳就給打爬下了,三餅可厲害了。”
他學着米仙仙平日的樣子,還挺了挺胸。
幾個孩子雖說不用追究,但米仙仙還是問清楚了緣由。
說來與他們打架的也是幾個小孩,比他們大上兩歲,也在昭明書院裏進學,這回打起來也是下學時,幾個孩子走在前邊提及近日縣裏的趣事,說了句縣裏的傳聞。
他們知縣夫人聽聞是個善妒的,連知縣大人身邊的丫頭都容不得的,他們身為男子,自覺這是有損顏面的,言辭中譴責了兩句,卻被身後的大餅幾個給聽了正着,便言語間沖撞起來,少年人脾性直,沒說上兩句便動起了手。
“事情經過便是如此。”
小厮說完,米仙仙心裏滿是雜陳:“他們說便讓他們說,娘又聽不見的,萬一你們被傷了可怎辦?”
這些傳聞米仙仙也是有耳聞的。
何平宴年紀輕輕便是一方知縣,假以時日必定高升。打從他們入縣城後,這何府便只有她一個,堂堂知縣大人身側竟然連個小妾都沒有,可不叫人側目。
何平宴剛上任時,還有下屬官員們為了讨好他特意給送了美人來,卻通通都被攆了出去。
當即便有些風言風語的。
“三餅厲害呢。”三餅挺了挺小臉。
覺得很是驕傲。
何平宴半晌沒開口,只在幾個孩子頭上摸了摸,很是肯定:“做得好。”
幾個餅聞言更是激動了。
爹誇他們了!
這會兒他們高興得很,壓根想不到書院的孔舉人已經把這幾個打架鬧事的學子給記在了心裏。
這會兒在縣城的幾戶人家中,幾個鼻青臉腫的小孩一回家頓時引起了軒然大波。
能被家中送到書院裏進學的,個個可都是家裏最受寵的孩子,被長輩們如珠如玉的養着的,一見他們這模樣,當娘的當奶的當即就要出門找人算賬。
家中的漢子到底問上幾句。
“哪家的?”
“姓何,住哪裏?”
“縣衙大街,何家!”
縣衙大街上可只有一家姓何,那便是如今的縣大老爺!那幾個打人的小子身份頓時呼之欲出。
當家的漢子吓得臉色都變了,把自家媳婦給喊了回來,把這身份一說,又趕忙問為何打架?
待幾個小子一說,各家徹底沒了聲兒。
“就這般算了不成?就是縣大老爺的公子也沒有憑白打人的道理?”婦人家多少還有些不服氣。
只覺得這何家小子各個蠻不講理,不就是說了幾句傳聞,又不是從他家給說出來的,怎的還打上人了?
如今看來這傳聞倒也沒說錯。
知縣夫人她就是個擅妒的,連兒子也教得如何兇狠。
“不然呢,你去跟縣大老爺講理?”
漢子們頗有些不以為然,真追究起來,這事兒本就是他們自個兒的錯。
人何家的公子算下來可比他們小呢。
好在幾個小孩打架,也只是打上幾拳,沒使甚力氣,只面兒上瞧着烏青罷了,聽說他們對幾個何公子也沒留手,還不知道幾位何公子嚴重不嚴重的。
公子哥嬌貴,可別真給傷了。
“明兒一早你們送些禮去,給人何公子賠禮道歉。”
婦人們氣得很,又無處發作,只得叮囑着叫他們以後離着這些公子哥們遠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