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米仙仙出了月子,那就表示不用給他們這一大四小五口人白吃糧食了,一大早,張氏就起來燒了火,給自家煮了鍋米糊糊,還破天荒地的煮了兩個雞蛋。
昨兒張氏去了後院一數,家裏養的七八只雞只給剩了兩只,氣得抹了一夜的淚,翻來覆去的睡不着,只要一想起她養了小一年的雞都進了米仙仙的肚子,心裏就跟火燒似的,撓心撓肺的讓她。
早食沒隔壁那母子幾個的份,婆母劉氏也沒說甚,張氏心頭的氣才徹底順了,又有些得意。
她都打算好了今兒早哪怕是挨罵也不能讓那幾個吃白食的得了好,誰知婆母劉氏一句話不說,張氏跟打了勝仗的公雞似的,頭擡得高高的。
心道,婆母平日裏再偏心二房又如何,他們大房也不是好惹的,以後還不得靠他們大房養,哪裏敢真把他們大房給得罪狠了的?
幾口用完了飯,張氏碗一擱,抹了抹嘴兒,“大丫,待會把碗給洗了。”
說着,屁股一擡就出門了。
還在吸米糊糊的何真道:“我娘肯定又去找人吹牛去了。”
其他人顯然也習以為常。
只有劉氏後悔得腸子都青了。
當初她見張氏長得高高大大的,一張臉雖不說多好看,至少這村裏的婦人家有幾個跟米仙仙似的?但張氏一看就是個勤快能幹的,屁股又大,肯定能生兒子,也就應了這門親。
誰知道張氏幹活麻利是麻利,就是喜歡跟那些碎嘴的婆子和年輕婦人們混,整天不是東家長就是西家短,身為長嫂,半點沒有容人之量,還總是跟弟妹攀長攀短的,你說這不是拿雞蛋去撞石頭麽?
當然,張氏是雞蛋,米仙仙是石頭。
連劉氏一個老婆子都說不出違心的話來,說她生得好,身段苗條不是?
老二媳婦米仙仙雖說不跟張氏一樣喜歡說人長短,人又長得好,可以說十裏八鄉都找不出來第二個跟米仙仙一樣長得好的,但他們這村裏的婦人,拿這麽好看來做甚,尤其米仙仙還嬌氣,田地裏的活計那是沒一樣拿得出手的。
總之,這兩個媳婦,沒一個讓劉氏省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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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吃了,我去煮幾個雞蛋。”
劉氏臉色不大好,碗一推去後院摸了幾個蛋給拿竈房裏煮了。
張氏還不知道這茬,出了門,熟門熟路的朝村裏走,正遇上陶春兒幾個,陶春兒跟張氏關系好,一見了她,拉着張氏就柔聲問了起來:“芳芳,你可是有些日子沒出門了,瞧着都廋了一圈了,咋了,那何家不給你飯吃不成?”
旁人的年輕婦人嗤了聲兒:“人何家天天不是大魚大肉的就是炖的雞湯,那香兒飄得滿村都是,芳芳咋可能沒飯吃。”
陶春兒頓時目露羨慕:“芳芳你這日子過得可真好。”說着,她突然捂着嘴,好奇的問了句:“聽說你那二弟妹一家老小全在你家吃喝,你家炖的那雞湯不是讓她給吃了吧?”
目光中還帶着憐憫一般。
張氏氣得很,一說起這她就想起了後院光禿禿的兩只雞:“我有甚法的,家裏還有老頭老婆子在呢!”
不像陶春家,她男人對她巴心巴腸的,就是上頭的婆婆都拿她沒法子。
陶春兒目光一閃,嘴角越發溫柔起來,輕聲道:“要我說,芳芳你的脾氣也太好了些,不然能讓別人往你頭上拉屎拉尿不成?咱們可是明媚正娶來的,前兩日何三他老婆跑回娘家了,今兒還不是屁颠颠的去岳家接人了?這再兇的男人,沒婦人給他暖被窩,不出兩天還不是得軟了。”
“那何三往前可兇得很呢,他還能去接人……”張氏一聽這些家長裏短的頓時來了趣兒,也顧不得想那糟心的米仙仙了,跟幾個婦人人攀扯起來,你一言我一語的。
陶春兒見狀,帶笑的嘴角微微一僵。
她吸了吸氣,正要又說上兩句,張氏突然扭頭看她:“春兒,你可真厲害,你家大頭是不是也這樣被你拿捏在手頭的。”
陶春兒一下傻眼了。
明明是誇人的話,但她怎麽聽怎麽不對味的?
會不會說話了,甚叫拿捏不拿捏的?
面前,張氏還拿手肘捅了捅她,身子朝她斜了斜:“你說說呗,你家大頭可聽你話了,我記得你上月裏還回了趟娘家呢,咋了,你家大頭惹着你了?”
旁人幾個婦人聞言也看了過來。
陶春兒笑都挂不住了,眼裏帶着點子冷,不着痕跡的撇了眼無知無覺的張氏,心道:
張芳這個棒槌,她分明是在提點她,她反倒扯到她身上來了,莫怪白長了這麽大個,卻被婆家給壓得死死的,要不是、要不是……
她才懶得搭理這麽個蠢貨的。
“哪有這回事兒的,我們家大頭又不是那起喜歡壓着婦人家的。”陶春兒抿唇笑了笑,眼尾掃過張氏。
村裏的人時常見她們幾個在一處說話也不意外,還有年長些的婦人抗着農具路過的時候笑了聲兒:“張芳啊,你婆母手裏可是捧了好幾個雞蛋往隔壁去了,你還不去看看。”
別說,何光家這婆娘劉氏對米仙仙這個兒媳婦還真不差。
換了他們家裏要是有這麽一個不能擔不能擡的,還得當祖宗供着的兒媳婦,只怕早就翻了天了,不說慫恿着休妻,但搓磨是少不了的,指着當婆母的給兒媳婦送吃的,做甚夢呢?
張氏聽了這話,天都塌了。
連招呼都顧不得跟陶春兒幾個打,扭身就氣沖沖的朝家走。
好啊,她說今兒怎的不罵她一聲兒的,原來是早就準備給米仙仙幾個開小竈呢,可憐她這個大房的正主只能吃米糊糊,早上那兩雞蛋還是計較了半天,跟上刀山一般壯士斷腕般下的決定,才給煮了兩。
好家夥,結果二房直接吃了她幾個!
果然是春兒說得好,她家的東西她舍不得吃,倒全數便宜了二房的小蹄子!
今兒這事兒婆母要是不給她一個交代,她、她就……
陶春兒的話頓時出現在腦子裏,張氏咬咬牙,她就回娘家去!讓何志忠沒了婆娘暖被窩來求她回來!
劉氏進屋的時候,米仙仙母子幾個才剛剛起身,她正手忙腳亂的給二餅三餅穿衣裳,至于大餅,正慢條斯理的拿了小短褂慢騰騰套着,相比米仙仙的手忙腳亂,不知道咋個跟兩個餅穿,他可是游刃有餘多了,還抽空指導米仙仙兩句。
“娘,二餅手手還沒伸出來。”
“三餅的褂褂反啦。”
米仙仙白嫩的額頭都起了汗,小臉緋紅一片,不止點頭。
還是劉氏看不下去了,把手中幾個雞蛋往旁邊一擱,接了米仙仙的位置:“哪有你這樣當娘的,連給孩子穿個衣裳都不會。”她讓米仙仙站一邊兒,手把手的教她怎麽給娃穿衣裳。
米仙仙虛心受教,半點沒有反駁,正着小臉看劉氏三兩下給兩個餅穿好了衣裳,又在心裏記了下來,朝劉氏軟軟露出個笑:“多謝娘。”要不是劉氏搭手,她還不知道穿個衣裳這麽簡單的事兒她都不會。
明明以前夫君在的時候看他給幾個孩子穿輕松得很呢。
她小臉本就長得好,柔柔弱弱的讓人看着憐惜,這一笑就更是讓人想把好東西都捧到她跟前兒了,劉氏還想叨叨兩句的也咽了下去。
她還能說甚?
兒媳婦甚事也不會做,還不是她那個好兒子給慣的!
哪裏是娶的媳婦,分明是祖宗!
反正劉氏這輩子也沒見過哪家娶回來的兒媳婦是甚事也不做,嬌滴滴放在屋裏十指不沾羊春水的,何平宴還在的時候,清早早早起來給母子幾個做好了飯菜,又給兒子們把衣裳穿好了才去鎮上書院讀書,傍晚回了家挽起個袖子又開始刷鍋洗碗,伺候這幾個大小祖宗用飯洗漱,十裏八鄉的別說清貴的讀書人,就是村裏的漢子也沒有把人寵成這樣的,她兒子也算讓她長見識了。
不耐煩的扭身朝堂屋走:“別謝啊謝的了,那幾個雞蛋你們快些吃了,也不瞧瞧這都啥時辰了,你爹跟大哥去外頭做活都一二時辰了,就你們還關着睡大覺。”
劉氏是個閑不住的,碎碎念還不忘四處灑掃一下,把母子幾個的髒衣裳給歸到一邊兒,等人慢騰騰出來準備吃雞蛋,又往桌上瞧了瞧:“燒水了沒,這水煮的蛋可不能直接吃,噎人得很,你噎了還沒事兒,可不能把我孫子給噎着了。”
米仙仙張張嘴,正要開口,劉氏已經拍了拍大腿自個兒鑽去竈房燒水去了。
很是風風火火的。
大餅道:“奶真好。”
米仙仙很是認同的點點頭,可不呢。
不就是被念上兩句就有水喝,這等美事兒米仙仙才不會往外推。
沒一會兒,劉氏燒了水來,還把壺用涼水給鎮了好一陣兒,這會兒倒出來的水正好溫潤能入口,給幾個餅倒了水,至于米仙仙的份兒,劉氏懶得理。
她可不是老二那個沒出息的,把一介婦人給寵到頭上去的。
“你如今也出了月子,這以後可有甚打算不成?……”
劉氏今兒不單單是給米仙仙母子幾個送早食,還存心想聽聽米仙仙的想法,只是剛起了個頭,張氏就到了。
氣喘噓噓的,一看堂屋桌上那一堆的蛋殼,眼眶一下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