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靜谧的氣氛突然被打斷,暖閣的門被推開,明月和許言一同望向門外,許言甚至摸了摸袖子裏的匕首。
一個玄衣男子從門外走進來,身姿挺拔,俊逸不凡,一雙深邃的眼睛不快地掃了一眼趴在林蘇旁邊的明月,然後大步走進來,一把抱起還在熟睡的林蘇朝門外走去。
被來人震驚的許言這才緩過神來,他托了托快要掉到地上的下巴,急忙跟在那人身後,不确定地問道:“沈,沈胤珩?”
沈胤珩并沒有停下腳步,懷裏的人突然轉了個姿勢,把臉埋進他的懷裏,嘴裏還嘟囔着他的名字。
沈胤珩的心情一下子就好起來,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溫柔地親了親林蘇的頭發,然後應了跟在旁邊的許言一聲。
沈胤珩把林蘇從淮風月抱回林府,臉不紅氣不喘,但是跟在一旁的許言扶着大門氣喘籲籲。
林瑾見門外來人,絲毫不覺得驚詫,退到一邊讓沈胤珩進來,又拉住門口躊躇着準備離開的許言,“太晚了,今晚就在這裏睡吧。”
許小公子受寵若驚,紅着臉進了門。
沈胤珩把林蘇放在床上,讓歡喜端盆水進屋。
他輕手輕腳地把林蘇的長靴脫下,解下外衣的扣子,把林蘇抱起來,讓他趴在自己肩上,忙乎半天好不容易把外衣脫了,給他蓋好被子,起身想去絞帕子給他擦臉。
還沒起身,屁股剛離開床榻就被林蘇抓着手不放,沈胤珩沒法子,只好就這姿勢,合衣躺在旁邊,把人摟在自己的懷裏。
五年了,終于能再次擁他入懷,沈胤珩懸了五年的心終于定了下來。
只是懷裏的人太瘦了,他一只胳膊就能環住的腰讓他心疼不已,原來肉乎乎的包子臉現在也清瘦不少,尖尖的下巴戳得他胸口一陣一陣地疼。
小蘇,我回來了,再也不走了。
沈胤珩清醒地抱着林蘇徹夜未眠,直到懷裏的人睜開惺忪的睡眼。
林蘇醒來的時候,觸目可見是一個男人的胸膛,心下一驚,擡頭一看才知道這是自己在城樓上等了好幾年的人,突然就冷下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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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掙紮着從沈胤珩爬起來,一言不發地拿起屏風上的外衣套上。
沈胤珩一見林蘇的臉色,就知道他生自己爽約的氣,他只能苦笑着下床,抱住冷着臉正要出門的人。
“汪汪。”沈胤珩讨好地學了幾聲狗叫,卻沒想到因為這幾聲狗叫反而激怒了林蘇。
他狠狠地掙開他的手臂,卻掙不開,用一種冷到骨子裏的聲音吼道:“滾。”
“小蘇,對不起。”沈胤珩怎麽可能放他走,只好死命地摟住懷裏的人,不住地喊着他的名字,不住的道歉。
沈胤珩的聲音裏充滿疲憊和歉疚,林蘇心軟片刻,還是硬起心腸:“沈胤珩,如果你再不放開,我會讓你永遠見不到我。”
這句威脅對沈胤珩來說是致命的,他幾乎是立就松了手臂,不可思議地看着在他懷裏吐出如此傷人話語的人,眼裏是藏不住的受傷神色。
這個即使刀架在脖子上依然紋絲不動,穩若泰山的男人,因為林蘇一句話,潰不成軍。
林蘇冷淡地扒開他的手臂,毫不留情地離開房間。
沈胤珩想也不想就跟在林蘇身後,不敢再碰他,只敢跟在後面,目光灼灼,幾乎要把林蘇背後燒出一個洞,卻依然無法緩解他的思念。
走在前面的林蘇突然覺得背後有些熱,疑惑地在後背摸了摸。
林蘇敲了敲林瑾的房門,在門口等了好半天,林瑾才神色慌張地開了門。
“小蘇?”
“大哥,你早就知道沈胤珩要回是不是?”要不然以大哥的脾氣,如果兩人之前沒有通信,他怎麽可能安然讓沈胤珩睡在自己的房間。
林蘇直勾勾審視的目光讓向來淡定的林瑾也緊張起來,他對着林蘇撒不了謊。
“我猜到了,不能百分百确定。”這句話是真的,沈胤珩在林蘇開春的那一場高燒時傳來消息,說他快回來了,讓他照顧好林蘇。
但自此以後近兩月毫無音訊,當初也沒說何時回來,林瑾幾次想告訴林蘇,卻害怕讓他失望而一直猶豫。
林瑾也是最近聽到和親的消息,才隐約猜測到是沈胤珩。
林蘇心裏早就有了決斷,此刻也不過是想确定一下心中所想,他知道大哥是為他好,他不是不識好歹,但他還是有一種被聯合起來欺騙的感覺。
全京城都知道林蘇在等沈胤珩回來,而自己等着的人,卻把自己要回來的消息告訴別人,而不是自己,就算那個人是他親哥,他也不能接受。
自己心心念念等了五年的人,只等來他要娶別人的消息。
林蘇在心裏冷笑一聲,關上林瑾的房門,徑自朝城外走去。
“別跟着我。”林蘇攔住一直跟在自己身後的人,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
沈胤珩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離開,他不能在林府久待,驿館裏的人大約已經發現自己離開了,那個南楚小公主不知道要鬧成什麽樣。
沈胤珩一想就頭疼,如果不是當年得到南楚王手中的那顆千年參,他也不會和産生糾葛,更不會和他的小蘇分別五年。
這五年,是沈胤珩今後人生裏無論怎樣填補也填不滿的遺憾。
小蘇本該從出生起,就一直和他在一起,生命的每一秒都不該沒有,而他卻生生被迫離開他身邊五年之久。
近兩千個晝夜,兩萬餘個時辰,本都該是他擁着小蘇度過的歲月。
所以他要先去把南楚公主的事情處理完,他要以一個清清白白的自由之身重新站到小蘇身邊,即使他一直認為他的是是自由的,他的心只屬于林蘇,從過去到未來,一直都是。
沈胤珩回到驿館,走到剛把驿館砸了個幹淨的南楚公主面前,說道:“我答應你在南楚呆了五年,和親只是你單方面的詭計,我絕不奉陪。”
沈胤珩本來是獨自離開南楚的,南楚公主卻因為不甘心而故意派禦史向大襄傳來和親的消息,繼而緊随其後追上沈胤珩,才造成了和親的流言。
“哦,所以你是不打算對本公主負責了是嗎?不知道你的那個小蘇知不知道你是這種無恥之徒。”南楚公主惡狠狠地威脅,這是她最後的唯一的底牌,得到這個讓她一見傾心的男人唯一的籌碼。
“我确定我沒有碰過你,雖然我們确實光着身子在一張床上醒來,這不代表我們做過什麽,我的身體和我的心都清楚地明白,我沒有碰過你。我唯一做錯的,不過是沒有對你多一點防範,讓你有機可乘。”這是這五年來,沈胤珩對她話說的最多的一次,也是最狠的一次,他把她女兒家的清白和自尊都踩在了腳底下,洶湧的恨意突然就湧上她的心頭。
她那麽愛他,為了他求父王給他千年參,放棄自己治愈寒毒的機會,為了他這五年來想方設法地對他好,好吃的好穿的好玩的都恨不能立刻捧到他眼前,甚至在約定結束後,不惜她女兒家的名聲,恬不知恥地追到大襄,只為了得到他的青睐。
而他,從未将他放在心上,一點也沒有,他滿心滿眼就只有那個小蘇,甚至找你踏上大襄這片土地,他對她連那點僅有的愧疚都沒有了。
讓她怎麽能不恨?寒毒發作時刺骨鑽心地疼痛,讓她覺得自己活得像一個笑話,從頭到尾都不值一提。
“沈胤珩,我一定會讓你會後悔你今日的絕情!”這是南楚公主離開驿館時最後的聲嘶力竭。
沈胤珩頭疼地扶了扶額,不知道這南楚公主會做出什麽事來,但當下之急是去找小蘇解釋清楚。
他順着林蘇離開時的方向一路跟到城外,天色漸晚,月色微微,遠遠就能看見那個坐在桃樹下的少年。
這棵桃樹有些年歲了,樹皮幹而糙,像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據說是自己先父和先母定情時種下的。
沈胤珩少年老成,性子淡漠又清高,對誰都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就算是寵他寵得讓太子都嫉妒的皇上,他也只是尊敬,但并不親近。
從小大大,唯獨把所有的感情都給了樹下的那個少年。
他比林蘇大三歲,又早熟,在林蘇十來歲出落成一個唇紅齒白的俊秀少年時,他聽到自己怦然心動的聲音,從此以後,他的眼睛再也沒能從他身上移開。
于是有意無意地,他總愛把林蘇帶到那棵桃樹下玩,講他先父先母的故事,他們在那裏野餐,在那裏捉螞蚱鬥蛐蛐,在樹下做秋千架,在桃花滿天的四月告白。
那時候,沈胤珩捏着一手心的汗,緊張地看着眼前這個臉比桃花還紅的少年,直到害羞的小蘇別別扭扭地撲到他懷裏,甕聲甕氣地說了一句嗯,他那個懸着的心才終于落了地,用濕透的雙手緊緊地抱一下他小小的身子,心被填得滿滿當當。
而眼前的這個少年,已經長大了,小時候肉乎乎的包子臉已經清減下來,尖尖的下巴襯得那雙漂亮的桃花眼越發水靈。
他比以前長高了些,從前只到他肩膀的少年,現在隐約能夠到他的耳際,但很清瘦,他想起昨晚懷中不盈一握的腰,心就猛地一疼。
少年穿着早上那件白色的長衫,抱着雙膝可憐兮兮地坐在樹下,圓圓的腦袋埋在膝蓋裏,看着格外委屈。
他走上前去,在幾步之遙的地方,少年擡起了頭,睜着一雙紅通通的眼睛望着他。
沈胤珩心疼得快要死掉,他大步向前,坐在少年旁邊,不由分說地把那個委屈的不行的人抱到自己的懷裏,反複道歉。
從小到大,只要林蘇一紅眼圈,沈胤珩就六神無主,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到他面前。
“小蘇,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爽約的,我沒有和那個南楚公主定親,是她自己擅自派人傳的消息,我會去跟皇叔說清楚。”
懷裏的人把臉貼在他脖頸處,冰涼的臉頰漸漸被他的脖子捂熱,嫩滑的質感讓他有些心猿意馬,下半身以不可察覺地速度有了反應。
坐在他懷裏的林蘇怎麽可能感覺不到,林蘇有些惱怒沈胤珩的禽獸反應,擡頭瞪着沈胤珩,恨恨地罵道:“臭流氓!”
林蘇不知道,自己瞪着紅通通的兔子眼罵人的模樣有多招人,說完這句話,沈禽獸的下半身更硬了,羞得林蘇趕緊跳起來,離他離得遠遠的。
等沈胤珩用自己的求生欲憋住身下的火氣,才敢起身走到林蘇旁邊,摸了摸他柔軟的腦袋:“小蘇不生氣了,我們先回去吃飯好不好,你都瘦了。”
缺失了五年的時候,已過弱冠的沈胤珩還把林蘇當成五年前的小孩來哄。
林蘇鼻下一酸,差點沒忍住眼淚,他低着頭緩了一會,然後理直氣壯地要求沈胤珩:“你背我。”
“好。”沈胤珩求之不得,笑着蹲在林蘇身前。
林蘇趴在沈胤珩的背上,乖乖地摟住他的脖子,一路沉默。
有些變化總是讓人沒法忽略,就像林蘇,已經不會再和從前一樣,趾高氣揚地在沈胤珩的背上,拉着他的衣襟,嘴裏大喊:“駕!”
他的小蘇長大了,在他看不見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