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籃之癡人說夢

第2章 明年今日

即便是逃掉了入學式的開學典禮，優秀新生代表的講話還是通過學校良好的擴音設施傳到了耳朵裏。

對方的聲音清冽動聽，語調不疾不徐，即使是在說着客套虛僞的場面話時也給人一種優雅真誠的感覺。在聽到最後那一句‘未來的三年，還請大家多多關照’的時候，灰崎還是忍不住嗤笑出聲。

他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那人以前在體育館時命令他離開帝光籃球部時看似溫和實則冷酷的猩紅色眼睛。人生太過奇特，以前一些對于他來說的難堪的不可追溯的過去，現在通通成為不可捉摸的未來，他可以重來，自然也就可以重新選擇不成為那個發色溫暖眼神冷酷的人的一條随時可以抛棄的惡狗。

或許是做了太久的不良少年，僅僅開學不足三天灰崎便在放學的路上堵在巷道裏。對方只有三個人，都穿着帝光的校服，看向他的眸光中既有玩味也有不屑。

灰崎看清了對方校服左胸前校徽的标志下方的年級标識，咧嘴笑了一下“雖然啊，我習慣把那些找抽的人打得滿地找牙。但是啊，你們畢竟是二年級的學長，我又是籃球部的成員，起了沖突之後萬一我把你們幾個弄得斷胳膊斷腿的，別人對我們籃球部留下不好的印象可怎麽辦？”

他說着臉上便顯現出困惑的表情，像是真的在擔憂，只是那把在說話時便在手指間靈活翻飛出寒光的刀片讓站在他對面的幾人臉色迅速難看起來。

“你小子不要以為......”

“即便是放狠話也要考慮好時機吧。”灰崎不耐煩地打斷為首者的話，在看到不遠處紅發少年饒有興味的眼神時沉下眼睛“先打聽清楚別人的底細再找別人的麻煩，否則，你們以後一定會哭的很難看。”

他們幾人也已經看見不遠處的人，相互對視了一眼之後便緩步走開，在同紅發少年擦肩而過的時候僵硬卻不失禮節地打了個招呼。

傍晚的風已然消逝了殘冬尾末的寒意，帶着些許和煦的暖。灰崎竭力想要隐藏自身的煩躁，話語卻在溢出喉嚨的時候不受控制地沾染上了不悅的主觀情緒“喲，這不是優秀的新生代表赤司君麽。”

赤司保持着慣常的優雅從容的微笑，對灰崎話語裏透露出的情緒不以為意。

“不知道灰崎君什麽時候對我産生了誤會。不過，未來的即将在帝光以及籃球部一同度過的日子裏，我會盡力消除這些誤會的，以後，還請多多指教。”

“啊咧？”灰崎拍了拍胸口，語氣誇張“我可真是受寵若驚啊。”

他話音剛落，心髒處卻突然不受控制地疼痛起來，眼前不知怎的一黑，陡然陷入黑暗中。等到再次睜開眼睛時，卻看見白得刺眼的天花板，空氣中飄蕩的消毒水的味道讓他皺緊眉頭，“這裏是，醫院？”

“總算是醒了，這裏是校醫務室。”

熟悉的聲音讓灰崎心下一緊，他看到對方那雙熟悉的猩紅色眼睛時愣了愣“赤司？”

“校醫并沒有檢查出你身體的毛病，說是因為休息不足，外加飲食不均衡造成的症狀。”他頓了頓又道“你是籃球部的成員，以你的才能以後進入一軍也沒有問題，于此同時，不應該忽略自身的健康狀況。”

對方的聲音雖然刻意放低，卻依然讓灰崎心頭火起。他看着對方青澀的面部線條，唇角上翹，眼睛裏透露出明晰的嘲弄意味“我們都是籃球部的對吧。但是你比我矮上不少啊，還不到160公分，也不是每天早上都不喝牛奶。”

赤司微微彎了彎唇角，反問道“你對我的飲食很清楚麽？”

灰崎定定地看了他兩秒，突然說“你很煩啊赤司。”

“是麽，這麽形容我的人你倒是第一個。”他說完拿出一早準備好的保溫盒“校園外的販售商店還沒有關門，便自作主張主張給你買了這個，不管合不合胃口，還是先墊一下吧。”

“......不幹你的事吧。”

赤司輕輕颔首“因為灰崎你是籃球部的，所以沒有辦法放任不管。不過若是你嫌麻煩，還請稍微忍耐一下。”

饑餓感激烈地侵襲着胃部和腦部，和饑餓感一同席卷而來的還有另一種不可言說的似曾相識的東西。灰崎眉頭擰得更緊，最終接過了對方手裏的保溫盒，大口地吞咽起來溫熱宜口的蔬菜粥。他心裏清楚，現在的赤司對他展現出來的體貼以及寬容，只是對他的籃球能力感到興趣，并談不上欣賞他，只要以後出現比他更有天分的人，赤司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換掉他。

當年那個小模特出現後，赤司不就是像垃圾一樣把他給扔進了垃圾桶裏麽。

灰崎放下已經空了保溫盒，眼睫垂下，嘴唇抿成一條直線“你還不回去麽？留在這裏也沒什麽好處，我又不會感激你。”

“啊，感激那種東西我并不需要。”赤司依舊笑着，唇角細微的弧度優雅貴氣“我送你回家。”

灰崎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一般誇張地大笑出聲“哈？赤司你搞錯什麽了吧，我可不是體弱的需要你保護的女生啊。”

赤司微微眯起眼睛，聲音聽似溫和實則卻不容拒絕“我送你回家。”

“......啧，随便你好了。”

夕照豔紅，天空流雲浮動。灰崎一言不發地跟在赤司的身後，他們一前一後地走着，互相也不說話，彼此中間橫亘着一種如影随形的沉默。

還好灰崎家離帝光中學并不算遠，步行也只有十分鐘左右。他緊緊盯着前方那個比他矮上一些的少年的背影，在對方正确抵達他的家門時頓住腳步，他沒有問少年怎麽清楚他家的地址，對方的神通廣大即便是未來他也只是了解到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灰崎在對方轉過身的時候沉默地看了他很久，最終還是沒忍住露出不耐煩的表情“再見了。”

“那麽，明天見。”

對方在說完這句話之後便轉身離開，他越走越遠，倉皇的落日将他瘦削的背影洗的泛白，蠟染一般陳舊。

灰崎站在原地看了很久，那人逐漸遠去的似乎能夠灼傷眼球的豔紅發色讓他忍不住眯起眼睛，漸湮的夕照裏，恍然間想起少年将在不久之後更加瘦削挺拔的孤絕的背影。

唇角不由得彎成嘲諷的弧度，灰崎伸手摸了摸左胸口心髒跳動的部分，有些粗暴地将鑰匙插，進門鎖，打開了久居無人的讓他整個童年都費盡心思逃離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