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七八、贈馬
周铨話裏有話,趙佶不明白因果聽不出來,童貫卻是清清楚楚。
要和解合作,拿出誠意來!
童貫得趙佶之寵,已經很少有人這樣和他讨價還價了,整個大宋之中,能讓他覺得吃虧的,就唯有數人罷了。
他确實覺得吃虧了,這世上,總有些人覺得沒有占着便宜就是吃虧,童貫便是如此。
但他只能忍。
“大局為重,大局為重,大局為重!”在心裏把這句重要的話念了三遍,童貫臉上帶笑,鼓掌道:“确實如此,此足球之戲,暗合兵法,若是能推行,實有大益!”
“哈哈,童貫都這樣說了,那必定無差!”趙佶笑道,原本他還想再評一評足球的,但就在這時,他看到數人也到了這邊來。
其中一個小姑娘,遠遠地見着他就跑了起來:“阿爹,阿爹!”
周铨望了一眼,這小姑娘有些眼熟,然後他便想起,上回進延福宮時曾見到過。自己獻跳棋時,還說了要給這小姑娘添妝。
“此吾女福金也。”趙佶看到這小姑娘跑來,滿臉都是歡喜之色,然後将之抱了起來。
才五六歲的小姑娘,周铨沒興趣多看,只是瞄了眼,但趙福金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卻在衆人身上轉了轉,然後停到周铨身上:“是跳棋小郎……阿爹,跳棋小郎今日又獻禮物了麽?”
她說得嬌憨,惹得衆人都大笑起來,周铨也只能一笑:“臣今日可沒帶禮物來……”
趙福金盯着他,扁了扁嘴道:“那你陪我下跳棋,算是獻了禮物與我!”
她見着周圍全是大人,唯有周铨,面上較嫩,相對而言與她年紀接近,因此纏着周铨。
在她小小的心靈之中,并無太多男女之別,趙佶最喜她這種率真,相反,與她年紀相近的另一個女兒趙金羅,因為是鄭皇後之女,管教得更為嚴厲,少有這種純稚流露之時。
“随我來,随我來!”
趙福金從父皇懷中爬下來,然後招呼周铨,就要向另一處宮殿行去。衆人都看着周铨,想知道他如何應付,周铨苦笑道:“臣是外臣,不能去!”
“為何善仁就可以去,你就不可以去?”小福金擡起頭來問道。
“呃,善仁是內監,自然可以去……”
“那你也當內監!”小福金不待周铨說完就道。
周铨用手捂臉:就知道會這樣!
他周圍卻是笑聲一片,連趙佶也是忍俊不禁。
雖然幾乎所有笑的人心裏,都不免生出鄙夷之情:果然,如同優伶小醜一般的幸進小兒。
童貫也是如此,但一想到昨夜周铨縱橫捭阖的手段,那點鄙夷之情頓時沒了。
相反,看着周铨時,他笑得更加歡悅,甚至目光裏都隐隐透着欣賞、贊美。
周铨偶爾與他目光相對,見他此般情形,心裏也暗暗嘆服:不愧是權傾一時的大太監,連戲都演得這麽真!
趙福金拖着周铨要去陪她下棋,還是趙佶親自出馬,好說歹說,将趙福金哄走。這位不太靠譜的皇帝,再看周铨時,目光裏多了絲異樣。
“福金性子活潑,小周卿,莫以為她失禮啊。”趙佶心裏隐隐有一個念頭,但此時卻沒有說出來。
周铨到目前為止,都很讨他歡喜,而周铨賺錢的本領,也算是小試牛刀,因此趙佶也有幾分想将他拉住。
至于周铨身份卑微之事,反倒不放在趙佶心上。畢竟周铨家裏也是禁軍世家,只不過官職沒有提升上去,而是否提升周家的官職,還不是他趙佶一句話的事情。
又談了一番閑話,趙福金跟在旁邊,只是用烏溜溜的眼睛看着周铨。趙佶看她神情有趣,便笑着道:“福金,為何盯着跳棋小郎看?”
“因為跳棋小郎長得最漂亮!”福金響亮地回答道。
衆人又是大笑,周铨确實長得清秀,遺傳了他母親的長處,再加上皮膚白皙,雙眼清亮,在一群留在胡須的中老年男子當中,确實要算英俊風流。
五六歲的小姑娘這樣說,正如夫子所言,思無邪也。故此連趙佶這當老子的都不責怪,更何況別人,唯有周铨,被弄得沒有辦法,只得帶着趙福金,去禦苑的草叢中捉螞蟻去了。
趙佶看着足球,偶爾起身活動活動,為球場上的球員們喝彩。秋日涼風,将周铨與趙福金的對話聲傳來,趙福金所言自是童稚可愛,而周铨接應幾句,也多是教導趙福金仁愛寬厚的道理。
“唔,小周卿雖然讀書不多,卻極明道理……”趙佶心中留下這樣一個印象,不由得眼前一亮。
在趙佶這裏還混得了一餐禦宴,直到下午,周铨才離開。梁師成倒還是在伴着官家,但童貫卻跟了出來:“周小郎,可願與我同行?”
童貫雖是太監,卻乘馬,周铨見他所乘馬甚是英挺雄健,不免多看了幾眼。見此情形,童貫竟然自己從馬上下來,将馬缰繩遞到了周铨手中。
“此馬名紫骝,是我在與西賊作戰中所獲,據說有大宛良駒血脈……你們周家世代皆為悍将,想來你也是精擅騎術的,此去北國,沒有良駒不行,我便将這馬贈與你了!”
這厮可是下血本了,此時大宋馬價較貴,一匹高四尺六寸的一等軍馬,便要五六十貫,而若是良駒,則要百貫至百五十貫,象童貫的這匹紫骝,高足有四尺九寸,強健溫順,又有優良血統,真正賣起來,恐怕千貫都買不到!
這是示好之意,也是賠禮道歉,以童貫身份,做到這個樣子,周铨若再直接打臉,那可就太蠢了。
故此周铨滿臉喜色:“多謝太尉,小民無以為報,最新款式的自行車,三日後遣人送至太尉府上,供太尉閑玩之用!”
馬價當然比自行車價格要高,但周铨回禮,也就是所謂的禮尚往來,表明他接受了童貫的道歉。童貫微喜,捋須道:“周小郎果然乃是少年英傑,難怪官家如此青睐,委小郎以重任……”
周铨哈哈笑了一下,卻不接話題。
童貫知道周铨之意,兩人可以和解,不過周铨是如何說服趙佶的,則不會透露。
自有随從又牽來一匹駿馬,童貫與周铨并駕齊行,口中談笑,既有京師中的風物,也有有關遼國情形的,看起來竟然談得極為投機。
這一幕,自然被有心人注意到,變成一道道消息,傳到了京中各家各府。
周铨與童貫并行許久,這才告辭離開。家中無人,所以他沒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窯場。
周傥已經接到消息,見他到來,開口問道:“有沒有推了這差使?”
周铨搖了搖頭:“哪裏推得了,反倒是混了個官職。”
“什麽官職?”
“榷場局錄事勾當雄州榷城事務。”周铨道。
這是為他特設的一個職司,其實是臨時差遣。雖然在周铨盡力勸說之下,目前朝堂中各方都對建一榷城達成了共識,但是誰都不知這榷城該如何建法,更有人等着這榷城出錯,好充作自己攻擊政敵的借口。因此,周铨只得了這一個空頭官銜,真想有實權,還得等此次出使歸來。
“可不可以辭官?”周傥問道。
“你說呢?”周铨回應。
周傥嘆了口氣,自然是不可以的。雖然周铨不讓他插手,但他哪裏能完全放心,因此也遣人盯着周铨,對這一日一夜來他的行動,都是了若指掌。
弄出這麽大的聲勢,驚動了這麽多勢力,若是此時打退堂鼓,別的不說,在其中出了大力的梁師成,首先就得把周铨給撕了。
“老爹你只管放心,有了這個官職,此次北上,童貫不但不得難為我,還得全力護着我,哪怕我到遼國去做了點什麽過份的事情,童貫都是捏着鼻着替我背黑鍋!”周铨嘿嘿笑了起來。
看到他這笑的模樣,周傥突然間有些同情童貫了。
他可是知道自己這個兒子有多難纏,嚴格算來,這才不過大半年的時間裏,他在京師搗鼓出多少事情來!
周铨忙碌了一日一夜,此時早已累極,只那紫骝馬交與周傥照看,自己就尋了個地方合衣睡下。
這一睡,足足到了夜間,還是腹中饑餓,才讓他醒了過來。
“老爹,有吃的麽?”他也不客氣,向着屋外大叫。
“你倒是有口福的,我這邊還未提起筷子,你就醒了!”屋外傳來周铨的聲音:“正好,炖了軟羊,還有旋炙豬皮肉,你自家來吃!”
周铨聽到這兩道菜名,頓時覺得口水流了出來。他原先以為,大宋之時既沒有後世的諸多海外作物,又缺乏足夠豐富的調料,甚至連炒菜的油都少,烹饪上應是乏善可陳。但這大半年來,他才發覺,華夏民族不愧是最重視吃的民族,民以食為天,就憑着手中的少許材料,也烹出無數變化的美食來。
這其中,軟羊、旋炙豬皮肉,乃是無肉不歡的他的最愛。
不過,他老爹可沒有這種手藝,不知是在哪家酒樓正店裏打的包吧?
出得內屋,迎面就看到一個胖子,正就着火在炙豬皮肉,這胖子依稀有些眼熟,但一時間,卻想不出他的名字。
“還不拜見你武叔父!”周傥喝道。
周铨心中一動,周傥對這位武叔父,似乎甚為看重,難道說,他有什麽過人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