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節
在這……啊,在打電話啊。”
段時瑞感覺南希似乎用手捂住了話筒,冷冷地對來人說“你不懂敲門嗎”,然後聲音又變得清晰,匆匆對他說了句“我這邊有點事,明天再給你打電話”就挂了。
當晚又下起了秋雨,淅淅瀝瀝的,将窗外織成一個灰蒙蒙的世界,段時瑞半夜做了一個很複雜的夢,第二天醒來後臉色很差,夢的情節記不清了,心悸的感覺卻仍殘存在胸口,真切地發着疼。
華創集團的新聞幾乎每天占據着報紙經濟版頭條,即使是段時瑞這種不關注股票的人,也看得出華創的股票已跌至了一個不正常的低位,南希電話裏的聲音聽上去一次比一次疲憊。
幾天後,他給母親辦好出院手續,又托人介紹請了個護工在家裏幫忙照顧,交代好方方面面的注意事項後,他背起簡單的行囊,只身回去B市。
在客運站候車廳的電視機裏,他第一次看到了現任華創集團董事之一,據聞出身不太光彩的南家私生子南昀。與南希華麗的長相相比他顯得黯淡許多,将近三十的年紀,面龐瘦削陰郁,戴着金邊眼鏡,頭發梳得一絲不茍,不知是不是先入為主,段時瑞總感覺他看人的眼神令人不太舒服。
到達B市時剛好是下午三點,一下車口袋裏的電話就響了,他信手接起,然後就驀然站住不動。
當晚七點,他的身影出現在本市最奢華的餐廳之一,這家店以高水準出品和高景觀巨幅透明玻璃外牆而聞名。
在侍者的帶路下他見到了等候着自己的南玥,餐桌上已整齊地擺好了兩人份的佳肴。
她今晚不複初次見面時的淩厲,整個人散發柔和的色彩,她做了個手勢請他落座,然後微微一笑:“上回在南希家裏見到你連招呼也沒打,是我失禮了,這頓飯算是我小小的賠罪,還望段先生你別見怪。”
段時瑞掃了一眼面前的珍馐美食,淡然回道:“你太客氣了,我并沒有放在心上。不知你百忙之中約我出來,有什麽事?”
“不急,不如先來品嘗這裏的招牌咖啡吧,我記得南希也非常喜歡。”
南玥臉上保持着笑容,端起桌面上的咖啡細細抿了一口,姿态優雅平和地介紹:“這裏的咖啡原料取自海拔一千米以上坡地的咖啡樹,對氣溫,日照,濕度均要求極高,造價昂貴,咖啡豆烘焙後要經過嚴格的人工篩選,再經兩道杯測,最後才做成成品放到我們面前。與外面賣的幾元錢的速溶同樣是咖啡,又終究有不同。”
這不是一番會讓人感到舒服的話,但段時瑞還是大方附和地喝了一口:“能在這樣的環境喝着這杯咖啡确實是雙重享受。南女士,相信你的時間比我的寶貴,有事不妨直說?”
南玥揚起精致的眼看向他:“那我就明人不說暗話了。段先生,實不相瞞,我調查過你,對你和南希的關系一清二楚。”
段時瑞目光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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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和你聊聊我眼中的南希吧。”
南玥放下咖啡杯,淡笑了下,娓娓道來:“我們的家庭不算和睦,但他從出生開始就沒過過一天苦日子,可以說要什麽有什麽。南希他從小就非常聰明,同時也很金貴,食物不合胃口的一口不碰,衣服料子差的穿了就過敏,買東西從不看價格,他喜歡收藏手表,能一口氣買下五塊同款不同表帶顏色的百達翠麗。十八歲生日他過了三次,一次在東京,一次在洛杉矶,一次出海游輪,每個地方都有一幫家世相當的權貴子弟陪他放肆荒唐……也許這些在一般人眼中難以理解,但這就是他二十年來的生活常态。”
段時瑞沉默地直視她的眼睛,等待她接下來的話。
“相信你最近也留意過關于華創的新聞。”南玥定定地凝視着他,話鋒一轉,眼神突然變得如刀般銳利:“段先生,我不怕向你直言,這是關乎華創生死存亡的一役。有人使用非法手段抹黑華創,再趁股票暴跌之際外圍收購,意圖控制整個華創,而這個人,不是誰,正是南希名義上的大哥——”她眼中迸出強烈的恨意,”一個情婦生的種。”
“段先生,”南玥低沉地,無比鄭重地說,“現在正是需要南希做出犧牲的時候。”
段時瑞的心驟然往下一墜。
“他必須和秦家小姐結婚,”南玥堅定的聲音像鐵錘一樣重重砸在人的心上,“只有通過聯姻得到注資,才有能力與南昀抗衡,否則等父親去世後早晚會被他踢出董事局,我們将一無所有。”
胸口鈍痛襲來,段時瑞一瞬間好像聽到了有什麽東西在心裏被砸得粉碎的聲音,他死死攥緊了放在桌子下的手,手背青筋繃起,指甲幾乎陷進了肉裏,不停地顫抖。
年輕女人嬌嫩又甜美的聲音依稀回響在耳邊。
南玥的态度軟化下來,甚至多了一絲悲憫:“現在的形勢已經容不得他選擇,身為南家人,他無可選擇必定要卷進這個漩渦。世界上沒有兩全其美的事,不能一邊享受權貴的好處一邊奢望普通人的幸福,上天讓我和他降臨在這樣的家庭,就已經剝奪了其他方面的權利,這就是得失取舍。”
“段先生,你知道一無所有意味着什麽嗎?不是意味着沒錢買得起名車名表,而是毀滅昔日的自己。”南玥悲傷地看着他,“對于一個出生就站在高處的人來說,猛然從山巅跌至泥沼,那會摔碎他的自信,摧毀他的驕傲,他将被迫改變生活方式,被迫脫離現有的交際圈,與熟悉的一切越來越遠。一個正室所出之子,被私生子踩在腳下掃地出門,徹底淪為圈子裏的笑柄,餘生生活在屈辱與怨恨中,這就是南希可能面對的境地。”
“世人常說真愛無敵,然而愛又是最無用的,你甚至不能憑愛買得起一杯咖啡。”她緩緩搖了搖頭,聲音缥缈如自語低訴:“一時的愛,要以一輩子的煎熬為代價,這樣愛得又有什麽價值呢。”
段時瑞一動不動地看着她,兩片嘴唇抿出慘白的顏色。
南玥注視着外面的夜色:“我不願看見他有朝落魄,我惟願他這輩子風光無限,擡頭挺胸地繼續做他的南家少爺,永遠保持驕傲與不可一世。他就應該這樣活着,才是他應有的樣子。”
“……南希他,是什麽想法。”
良久,段時瑞聽見自己喉嚨間發出澀啞的嗓音,猶如鈍刀鋸木頭般難聽。
南玥聞言苦笑了一下:“段先生,你以為我今天為什麽會約你出來。”
對面不語。
“也許你和他也可以繼續走下去——如果你能甘願做他的地下情人,永遠不能見光,接受他一半的時間分給一個女人,重要節日時陪伴另一個人,甚至日後生兒育女,享受家庭之樂……”
南玥看到了他難看至極的臉色,沒有繼續說下去。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神色前所未有地凝重:
“現在的形勢迫在眉睫,容不得人猶豫了。坦白說,今天我是空手來的,如果你們沒有感情的話,我會給你一張空白支票,讓你填個滿意的數字——我就賭你對南希還有一點感情——算我求你,放棄南希吧,他有他該走的路。”
不知什麽時候,南玥走了。
段時瑞伸手摸了摸眼前的咖啡杯,已經徹底涼了。
他一個人坐在餐桌,在美輪美奂的環境中安靜地将身前那份食物吃完。
吃完後,他無聲地凝視窗外的夜景,幹淨的玻璃窗倒映着他模糊的面容,與外面的燈火融為虛幻的整體。
過了很久,他忽然将侍者召了過來,指着桌面的咖啡問:“請問……這一份咖啡多少錢?”
侍者禮貌地回答了個數字,又恭敬地退下。
段時瑞靜默不語地喝幹最後一口咖啡,涼掉的液體又酸又澀。
他望向窗外,怔然想道,原來這就是這座城市最高點所看到的風景。
段時瑞從宿舍的衛生間走出來時,在電腦桌旁邊玩電腦邊吃泡面的室友不經意地掃他一眼,然後視線就定住不動了:“卧槽這麽帥,我要彎了。”
段時瑞微愣,笑着搖搖頭,走到自己的床邊換鞋。
室友一條胳膊搭在椅背,将身子轉向他:“我說真的時瑞,你這麽一認真打扮起來半點也不比那啥校草差,腰是腰腿是腿的,看着手感超贊,我男的都想摸一把。”說着故意發出猥瑣的笑聲。
“繼續吃你的老壇酸菜吧,謝謝稱贊了。”段時瑞頭也不擡地彎腰穿上外出的鞋。他的性向在同學面前還是個秘密,也只有直男才會心無芥蒂地賣腐了。
室友繼續端詳着他,像松了口氣:“我說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