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節
再和你舅來找我了”,小孩何其無辜。
然而最近他們走得太近了,這是一個無法忽視的危險信號。
這晚打烊後,段時瑞再一次擺脫南希的糾纏,在親眼目睹他那輛保時捷朝與他相反的方向開走,才回過頭來,離開公車站,邁步向深濃的夜色深處走去。
在這打工了一個月,每天上班下班,他無意中發現附近有一個GAY吧,他決定今晚去看一看。
他想知道是不是自己經歷得太少,才會在一個人身上栽得這麽狠。
悶頭走路的他并不知道,在他的身後,那輛本應沿着馬路繼續前行的車,突然在前方路口拐了個180度的彎。
酒吧從外面聽挺安靜,推門走進去後一股強烈的聲浪才迎面撲來,仿佛一堵門隔絕了兩個不同的世界。酒吧裏光線偏暗,最顯眼的是正中央一個大舞池,五彩射燈從高處打下來,底下的人群随着音樂節奏熱烈起舞,歡呼聲口哨聲不斷。
段時瑞在吧臺找了個空位子坐下,他喝不慣洋酒,所以點了杯啤酒,一邊安靜地喝一邊觀察環境。
他不知道他這樣的反而更引人注意,沒過多久就有個人走過來在他旁邊坐下。
“Hi,第一次來嗎,看你像新面孔。”
來人是個三十左右的男人,不算帥卻很擅于打扮,散發一身雅痞氣質。
“你好。”段時瑞放下酒杯,稍顯拘謹地打招呼。他第一次來這種地方,正在發生的一切對他來說都是陌生的。
“落單的帥哥,周圍好幾個人都在看你,你知道嗎?有沒有人說過你的長相氣質特別容易吸引人?”
段時瑞下意識環顧四周。
“哈,你真可愛。”男子忽地笑了,眼中的興趣越來越濃,“我猜你大概……二十三歲?絕對不會超過二十五歲。”
“我二十二。”男人的年齡不是什麽秘密,段時瑞坦言相告。
Advertisement
“我二十九,身體健康能搬能擡,有正當職業。你看我怎麽樣,今晚能賞面陪我喝幾杯嗎?”男子舉起高腳杯沖他眨了眨眼,含笑的眼眸別具深意。
這是一個邀請。段時瑞正思考如何回答,突然就被路過的一個醉醺醺的人撞了一下,握着酒杯的手抖了抖,金黃色的液體潑出來灑在了衣服上。
“抱歉,我去洗手間清理一下。”
段時瑞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洗手間外面細長的走道有幾對旁若無人地抱在一起熱吻,站在洗手池前,從廁所格子間傳出的斷斷續續的呻吟聲清晰入耳。
他置若罔聞地打開水龍頭,用沾濕的紙巾擦拭衣服的污漬。
這裏的人眼神和行動都傳達出明确的意思,就是為性而來的,足夠簡單直接。然而目的性太強了,未免令人感到索然無味。
來來去去,不外乎是那碼事。
他對着鏡子裏的自己,發出一聲嘲弄的笑聲。
他覺得今晚是白來了,這裏不會有他想要的東西。他怎麽會認為在這裏能尋找到答案呢?
刻意磨蹭了好一會兒,他才重新走到外面去——然而原本坐在他身旁的男子已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赫然是此時不應出現在這裏的南希。
猶如發光體般的青年慵懶地用手舉着一杯雞尾酒輕輕晃動,微垂的長睫遮掩不住眼底彌漫的寒意,見他走近,也不動彈,冷傲得如同等待臣子觐見的君主。
段時瑞的心往下一沉,站着诘問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南希終于把臉轉向了他:“時瑞哥,你又怎麽會在這裏?”
聲線平靜自持,底下卻隐約流動着洶湧的暗潮。
“我的事不需要經過你同意吧,你有什麽資格問我這個問題?”
“你知道這是一間以約炮聞名的酒吧嗎,剛才你周圍起碼有五個人想灌醉你,也許你明天醒來後都不知道自己躺在誰的床上。”
段時瑞反唇相譏道:“呵,你當我是小姑娘嗎?來得這裏的誰不是你情我願,成年人之間來點夜生活無可厚非吧,南公子你覺得呢?”
“我覺得——”
南希的臉色徹底沉了下去,他放下酒杯,滿目冰冷,一瞬不瞬地盯着段時瑞的眼睛:“時瑞哥,你別逼我,我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麽事來。我是舍不得對你怎樣,但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對你意圖不軌的人,摸你我就擰斷他的手,吻你我就割爛他的嘴,我有無數種方法讓他們生不如死,你信嗎。”
南希的表情覆蓋着一層懾人的寒霜,猶如一頭撕開溫馴的假象,露出嗜血獠牙的雄獸,嘶吼着,咆哮着,随時會撲過去咬斷競争者的咽喉。
段時瑞胸口一震,身側的手不自覺握成了拳頭,然後面色鐵青地扭頭走人:“你有病吧。”
南希在他身後短促地自嘲一笑,喃喃低語:“是啊,還病得不輕……”
仰起頭,将杯中苦澀的酒液一飲而盡。
他們莫名其妙地冷戰了。
之所以說是莫名其妙,是因為段時瑞認為南希有什麽資格對他的行為進行幹涉?他們倆算哪門子關系?
“他今天的臉色還是很差啊,是不是股票大跌之類的啊?”
“應該不是吧,我偷瞄過幾次他電腦屏幕,沒見過他炒股啊,你說會不會是失戀了?”
“啊?這麽帥的男人也失戀,那女的該有多瞎?不要送我啊,我批量收購。”
“哈哈……”
兩個女員工在制作飲品時,順便八卦着店裏某個面色陰沉地敲打筆記本鍵盤的男客人,從她們身旁經過的段時瑞搖搖頭,将這煩心事甩到一邊,專心開始今晚的工作。
這時是晚上七點整,咖啡廳逐漸迎來了客流高峰,他身兼數職,哪裏有需要就去哪裏,忙碌的身影穿梭在咖啡廳的不同角落。
這時的他,沒想過接下來會突生變故。
關閉研磨機,機械高速轉動的聲音停止,他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間響了。
他平靜地接起:“喂,你好。”
“喂?你是陳春蘭的家屬嗎?”一把急促的陌生女聲開門見山地問。
段時瑞握着手機的手指一緊,心髒猛地收縮,倏然湧現一種不好的預感。
“是,我是。請問……”
“這裏是S市第一人民醫院,我是120急救護士,你的家人陳春蘭十分鐘之前被一輛面包車撞到,傷勢比較嚴重,現在正送往急救室搶救。請你馬上過來辦一下手續……”
轟隆!
段時瑞的腦子瞬間空白一片,好像有什麽在耳邊轟地炸開,嗡嗡嗡地餘響不停,他僵住站立不動,直到胸口的窒痛感傳來,他才發現自己忘了呼吸。
母親,車禍,搶救室。
他抖着手指挂斷電話,用盡最後所有的理智提取關鍵字眼,然後一把扯下身上的圍裙,不顧同事詫異的目光箭步沖出咖啡廳。
外面的街道是令人天旋地轉的黑暗,濃黑得随時要将人淹沒,他木頭一樣的站在門口,剎那間腦海中高速飛過紊亂不堪的念頭。
要立刻趕過去,要坐車,三小時,現在馬上去客運站買票……現在還有車嗎?最後的班次是幾點?……要先聯系上其他親戚,誰?姨媽,不對,姨媽不在本地,三叔他們可以,電話號碼是多少來着?……銀行卡還有多少錢?兩萬左右,應該不夠,要先問人借着,ATM一次提款限額是五千,醫院可以刷信用卡嗎?……好多事情要做,我現在應該先幹什麽?
父親去世的那一天,他在幹什麽?
“——哥!時瑞哥!你怎麽了?你醒醒!”
肩膀被人抓住猛烈地搖晃,焦急而熟悉的聲音蠻橫地沖進耳膜,他恍惚回神,目光焦點對上了眼前南希那張盈滿擔憂的面龐。
“我……南希……”喉嚨澀結。
“時瑞哥,你怎麽了,慢慢告訴我,嗯?”語調誘哄般放柔了。
“我媽出車禍了,正在搶救,我,我現在必須要趕回去……我得去買車票……”
段時瑞很想命令自己冷靜下來,但是他做不到,他渾身止不住地輕顫,感覺時光歲月在急速倒流,心底最深的脆弱被殘酷地重現眼前,他仿佛變回了當年那個年僅13歲的小男孩,那個面對生離死別無能為力的孩子。
他已經失去了父親,他不能夠再失去母親了。
南希沉吟片刻,當機立斷地為他做了決定:“你買票來不及了,開我的車回去,走高速兩個半小時就能到,你在車上告訴我更多信息。來,事不宜遲,快跟我走。”
段時瑞順從地被他拽着往前走,沒有像平時那樣掙紮,仿佛這時只要有這個人牽引,就能通往正确的路。
上車後南希首先檢查了下油量,然後快速撥通一個免提電話,旋即握住方向盤發動油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