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難過
幾人商議了一番去府城的事後, 很快就到了午飯的時間,自然是又留在賀府吃了一頓飯。
按照餘舟的習慣,都待了一上午又吃了飯, 頂多再喝盞茶, 就會告辭離開。
結果他們還在喝茶閑聊, 晨晨就趴在錦川懷裏睡着了。
周寧看到, 就連忙帶着人, 親自在偏廳收拾了一個矮榻出來給晨晨睡覺。
主人家都做到這份上了, 而且晨晨睡着了再抱着走動也确實不好,于是賀雲旗就邀了餘舟跟餘溫良去書房說話, 錦川跟周寧在偏廳裏聊天跟守着晨晨。
晨晨這一覺,睡了一個多時辰才醒,醒了後又要給他喂了吃的喝的,因而餘舟他們離開的時候, 都已經申時了。
再去買了些東西, 走回家,便已經接近酉時。
地裏幹活的人尚未回家, 但不少人已經轉移了地方,鄰近村子的菜地裏,可以看到婦人跟小孩擔着水在澆菜。
兩人回到家,在門口跟隔壁陳大娘打了聲招呼後, 錦川拿出鑰匙開門, 餘舟則抱着晨晨在旁邊等着。
結果一家三口才走進自家院子, 隔壁陳家就走了個人出來,泥鳅似的跟在他們身後溜了進來。
餘舟跟錦川都吓一跳, 尤其是餘舟,要不是看到人從隔壁過來的, 他就要用腳去踹了。
來人也知道自己出現得唐突,連忙自我介紹道:“是我張媒婆,我來你們家有點事要說。”
張媒婆餘舟跟錦川都有印象,當初陳豐的親事就是她說的,而且但凡她說的媒,只要成了的,大多夫妻二人過得不錯,因而在附近幾個村子,還算是有些名聲的。
據餘舟跟錦川的了解,小娟的終身大事,陳大娘跟陳嬸子也是有意讓她做媒的。
只是餘舟跟錦川都有些不明白,一個媒人,找上他們家能有什麽事。
“找我們何事?”餘舟想不明白的事情就直接問,考慮到對方的職業,他猜測,“是要給我們家晨晨說親嗎?那可能要麻煩你白跑這一趟了,我們家晨晨不定娃娃親。”
“不是給你兒子說親。”張媒婆有些心虛地瞥了錦川一眼,又踮起腳看了眼遠處田地裏幹活的人,有些着急地道,“我們去裏面說話吧,別站在門口。”
餘舟想到了什麽,眉頭微微蹙起,沒有接話。
最後還是錦川輕嘆了口氣,垂眸道:“先到屋檐下坐吧。”
說完他就轉身,垂眸把院子裏的大門關上,又放了闩。
不知道為什麽,這本來是張媒婆自己想要的,結果在聽到門闩落下時發出的‘咔噠’聲,她沒忍住抖了下。
鎖好門後,錦川徑自進屋,給餘舟和張媒婆倒了水,又給晨晨弄了點糖水,放到餘舟旁邊的小桌子上,“夫君喂晨晨吃東西吧,我去把菜圃裏的菜澆了。”
“等會兒我去就好,走了這麽遠的路,你先休息一會兒。”餘舟道。
錦川睨了他一眼,“夫君去府城這段時間,菜不都是我澆的嗎?”說完不等餘舟說什麽,他就走到院子的井邊,挂上桶就開始大水。
餘舟看着他的背影,無奈的笑了下。
晨晨不知道就在剛才,他父親跟爹爹之間,産生了什麽樣的無形風浪。只知道自己熟悉的碗跟勺子都到了面前,卻沒有東西喂過來,于是嘴上開始咿咿呀呀地催促父親,手也一抓一抓地想要引起父親的注意。
餘舟回過神來,連忙舀了勺水喂到晨晨嘴邊。
等晨晨喝了幾口後,速度慢了下來,他才擡頭看向旁邊的張媒婆,“既不是給晨晨說親,那不知你找我是何事?”
張媒婆能又現在的名聲,除了能說會道之外,更不能或缺的就是看人的眼光,見這模樣,哪還不清楚人家夫夫二人早已看穿了她的目的。
即便說媒很多時候需要厚臉皮,這個時候她還是有些尴尬,“其實這事我本來不應該來說的,只是人家托付了,我又是做這個的……”
“請直言吧。”餘舟道。
“好,”張媒婆聞言松了口氣,瞬間拿出平日裏說媒的架勢,“是這樣的,鎮上城東林員外,托我來問問,說他家有個守寡在家的小女兒,問你是否願意結親。”
“我已有夫郎孩子。”餘舟冷聲道。
“這我們都知道,”張媒婆繼續道,“那林員外也不要求你停妻另娶,他女兒若是進門,做個平妻即可。”
餘舟皺了皺眉,還沒開口拒絕,張媒婆就趕在前頭打斷道:“你先別急着拒絕,聽我把話說完。”
說完似乎是怕餘舟不給她說下去的機會,就直接道:“林員外家的女兒我也見過,年方十九,生得很是标致,從記事起就跟在她娘身邊學着打理家宅,是個管事的好手。還聽聞跟鎮上許多官家夫人和小姐關系都不錯。”
說到這裏,她飛快瞥了眼前面菜圃裏給菜澆水的錦川,“我知你夫郎是個好的,而且跟你一路走來,也吃了不少苦,但他終究是個哥兒,等你将來魚躍龍門,後宅總需要一個女子,不說掌管家宅,就是跟其他官員的夫人交好,也比哥兒來得方便。”
“林員外還說了,他女兒雖是二嫁,但只要事成,嫁妝必定豐厚。”說到這裏,她偷眼看了下餘舟的神色,才又繼續,“你就算不為金錢折腰,但林員外的名字,放我們縣,即便是縣令大人,也得禮遇三分。林員外還有個兄長在府城做官,這樣的岳家,總比……”
話至此,她就停了下來,等餘舟的反應。
餘舟想也沒想,含笑看了眼錦川的方向,就道:“你的好意跟林員外的垂青,我都心領了,只是在跟我夫郎拜堂的時候,舟就自己立下過誓言,此生只他一人,不管榮華富貴,還是貧窮疾病,都會不離不棄。”
張媒婆聞言怔了怔,直視着餘舟的目光往下垂了點,嘴角扯起一個有些空落落的笑容,半響才又道:“你是個有情有義的人,令夫郎也是個有福氣的。”
說完她把杯中的水飲盡,理了理衣襟起身,“我會好好去跟林員外說的,今天這事,你就當沒聽過,我也當沒來過。”
餘舟起身送她出門,“勞你跑一趟了。”
“沒事,反正我四處走習慣了。”張媒婆笑了笑,臨出門的時候,又道,“等會兒我還是會從陳家走,免得被人看到,會在背後亂說。”
雖說對方來說的事,并非是自己需要的,但這份細心跟妥帖,餘舟還是挺欣賞的,因而最後送人出去的時候,臉上的笑容都真誠了一些。
結果他把人送走,回頭就看到錦川拿着澆水的瓢,站在菜圃旁邊似笑非笑地道:“夫君是不是很開心?”
餘舟看了眼他手裏能把水缸都敲破的木瓢,連忙把晨晨遞了過去,“我來澆水吧。”
錦川嘴角的肌肉動了動,又連忙繃住,把木瓢往桶裏一丢,抱着晨晨在菜圃外面站着。
餘舟接過他剛才的工作,一邊澆水一邊道:“以你的耳力,我不信剛才我跟那張媒婆的對話你沒聽到。”
“是啊,都聽到了,”錦川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道,“那張媒婆說要給夫君你說門親事,那女子不僅長得标致,還是員外家的女兒,一旦事成,嫁妝肯定豐厚,而且還有個在府城做官的伯父,真是一旦娶了,就如話本裏所說的那般,可以少奮鬥至少十年。”
少奮鬥十年這種說法,還是餘舟以前評價別人話本時說的。
現在聽到錦川說出來,他也不澆水了,把瓢往桶裏一丢,忍不住笑着道:“你講點道理好不,人家媒人說的話,你一字不落的全都聽得清清楚楚,難道就沒聽到我說的話嗎?”
錦川狡黠一笑,“我怎麽知道你說了什麽,那些話你又沒對我說過。”
餘舟心裏腹诽,雖然沒說過一模一樣的,但差不多的話前兩日才說過。不過自家夫郎想聽,他也吝啬多說幾回,于是把剛才回絕媒人的話又說了一回。
而且說完這番誓言一般的話後,還不罷休,又繼續道:“這事确實是我沒提前預防,前些日子才說過,以後絕對不會讓你遇到這種事,結果還是這樣。”
鬼知道他才吐槽過沒主角的命,結果爛桃花就來了。
錦川本來就只是想聽自家夫君說幾句好聽的,今天媒婆來做媒這件事,他真的一點也不生氣,因為他家夫君在這事上,本來就是無辜的。
而且仔細算來,他還借此聽了一番沒聽過的情話,說賺了也不足為過。
他心裏很是熨帖,再不好意思故意那麽說話,努了努嘴道:“這本來就不是夫君的錯,夫君又管不了別人的想法。”
之後餘舟繼續澆水,錦川就抱着晨晨在菜圃旁邊閑聊。
過了一會兒後,陳大娘推門進來。
錦川連忙上前招呼道:“大娘去裏面坐吧。”
“今天就不坐了,”陳大娘在籬笆旁邊站定,“我過來就是想跟你們說,剛才那張媒婆來說的事,我已經阻止過了,只是沒能勸住。而且以後小娟的親事還需要勞煩她,所以我沒能把話說得太死,你們別往心裏去。”
“大娘您這就見外了,”錦川笑着道,“這事交給他自己去處理就好了,哪需要勞您操心啊。”
陳大娘已經從張媒婆那裏知道事情的結果,又見錦川跟餘舟之間不像有什麽罅隙,就徹底放下心來,“我還要回去喂雞,就不打擾你們澆菜了。”
餘舟的菜也澆完了,陳大娘一走,他就摘了今晚要吃的蔬菜,在井邊洗幹淨,對錦川道,“你帶晨晨玩,我去做晚飯。”
“好。”錦川應下。
等餘舟進了竈房的門後,他臉上的笑容便淡了下來,剛才努力壓下去的那股情緒,又忍不住湧了上來。
不管夫君怎麽回絕,他們夫夫二人又怎麽恩愛,張媒婆有一點說得是沒有錯的,他的身世跟背景,确實幫不了夫君分毫。
即便夫君不想走仕途,可總需要立足,尤其是到了府城之後。
他知道夫君是真的不在意這些,但他自己想起來的時候,總隐隐覺得有些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