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春去冬來
餘舟回到堂屋的時候, 就見錦川依舊是他離開時的那個姿勢,右手覆在小腹上,嘴角挂着一抹淺淺的笑。
看到對方這個模樣, 他從得知錦川有孕後還算平靜的心, 突然就像被一大團棉花包裹着, 柔軟而又溫暖。
這種感覺, 讓他連腳步都不自覺放到最輕, 好像生怕幹擾到什麽一樣。
“我可以摸一下嗎?”話說出口後, 餘舟才察覺到,不知不覺間他已經走到錦川身邊蹲下, 并且目光一直落在錦川的肚子上沒有移開過。
這個舉動擱在長得稍微寒碜一點的人身上,說是猥瑣也不為過。
餘舟的長相倒是沒得挑,氣質也是溫文有禮,所以做出做個動作的時候, 只讓人覺得頗有些違和而已。
當然, 他自己肯定察覺不到。
錦川也沒覺得,他聽到餘舟的話才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 然後就看到餘舟用這種半跪着的姿勢蹲在他的身邊,眼巴巴看着他覆在小腹上的手,似乎提出了想要摸一下的要求。
他第一反應是這怎麽能行,光天化日之下的。
餘舟對自己的另一半何其了解, 看錦川眼睛下意識看向門外, 就知道他是在不好意思, 便道:“剛才送五叔他們出去後,我就把門闩上了。”
錦川:……
大白天的, 他們都在家裏,卻把門闩起來, 這個時候若有人找過來,發現推不開門,還不知道會怎麽亂想呢。
不過他終是沒舍得拒絕餘舟的要求,略一沉吟,就拉起對方搭在自己腿上的那只手,一同放在小腹上。
餘舟的手才碰到錦川的衣裳,心跳就忍不住快了兩拍,等完全觸摸到的時候,已經心如擂鼓。他手掌所感覺到的依舊是熟悉的平坦,但兩人都知道,在這裏面,有一個小小的生命正在孕育。
那是有着他們共同血脈的一個孩子。
餘舟手放在上面一會兒,仍不滿足,明知道這個時候不可能聽到什麽,但還是忍不住把耳朵湊過去,想要傾聽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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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川失笑,“你這個時候能聽到什……”
一句話未說完,‘咕嚕’一聲輕響,讓他立馬抿緊了雙唇,別開眼去,不好意思跟擡起頭的餘舟對視。
餘舟輕笑了一聲,起身坐在錦川的旁邊,把人摟在懷裏,手卻仍放在錦川的腰部,低聲哄道:“抱歉,是我疏忽。”
剛才光顧着問五叔要注意的事情,這會兒又只顧着高興,兩人都忘了,酒席都散了這麽久,錦川中午卻是粒米未進,就算反胃吃不下太多東西,但作為一個正常成年人,該餓還是會餓。
“我自己也忘了。”錦川小聲道,從五叔診斷出有孕之後到現在,他腦海裏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他有了跟夫君的孩子。
餘舟知道他胃口不太好,就問:“有什麽想吃的嗎?”
錦川偷偷咽了下口水,回頭跟跟餘舟對視,“我想吃荠菜馄饨。”
餘舟愣了下,想吃馄饨容易,家裏有面粉,陳家肯定有喜宴未用完的新鮮豬肉,很快就能弄好。但這都四月初了,想要找到新鮮的荠菜卻不容易。
于是他道:“晚上吃荠菜馄饨好嗎?我下午的時候去地裏挖荠菜。”
“好,”錦川應下後,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荠菜不用去找,院子裏菜圃靠籬笆那邊最近長了不少嫩的,我都留着。”
餘舟聽他這麽一說,哪還不明白是怎麽回事,伸手在錦川的額頭上點了下,笑着道:“這是早就看好了吧?”
“是。”錦川回答得相當誠實。幾天前他給菜圃除草的時候,看到那幾叢荠菜,就特別想挖來包馄饨吃,只是這都四月份了,哪還有人想着吃荠菜的?就忍住沒有動手,但也沒舍得當雜草挖了。
剛才聽到餘舟問他想吃什麽,就還是把想了幾日的東西說了出來。
餘舟搖了搖頭,“想吃什麽就吃,如果自己不想做,就告訴我,讓我去做,家裏就我們兩個人,哪需要顧慮其他。”
錦川睜大眼看着餘舟,糾正道:“很快就是三個人了!”
“好好好,以後我說什麽話,都記得帶上這個小家夥,”餘舟笑着點頭,在錦川額頭上親了一下就起身,“不過現在我得去給你準備午飯了。五叔說鹽菜榨菜肉絲湯可以壓住反胃,中午就吃這個,再煮點面條放裏面如何?”
錦川提出要求:“再要幾片青菜。”
“成,沒問題。”餘舟做了個好的手勢,他們早些時候在菜圃撒的青菜種子,已經長出三四片葉子,正是嫩的時候,燙一下放面條裏吃确實很誘人。
餘舟出去開門的時候,陳嬸子剛好提着個籃子過來,看到他把門闩放下的動作還愣了下。
不過也沒多說什麽,只笑着道:“你家這兩天肯定沒準備新鮮菜,我拿了點瘦肉過來,等會兒你好弄給錦川吃。”
陳嬸子這話裏的意思是,現在送過來的東西不過是因為錦川中午沒過去吃宴席,拿給他現在吃的而已,不能算是知道錦川有孕後,給他們的賀禮。
餘舟自然聽明白了,笑着道:“剛才五叔說了錦川适合吃榨菜肉絲湯,我正想去問嬸子要點瘦肉呢。”
陳嬸子把籃子挂在菜圃旁邊的桃樹上,也跟着笑了下,“我也正是這麽想的。”
看到餘舟還在扯青菜秧子,她就又道:“我那邊還有事要忙,就不多留了,等明日忙完後,再跟娘一起過來看錦川。”
“多謝嬸子挂念。”餘舟客氣地道了謝。
之後扯了放面條裏的青菜,又摘了幾根蔥,至于籬笆邊那幾叢嫩綠的荠菜,他就只看了眼,打算等傍晚和馄饨陷之前再來挖,即挖即吃,會更新鮮一些。
不知道是五叔說的鹽菜榨菜肉絲湯對孕吐有效,還是後來休息夠了。錦川只不舒服了幾日,就又恢複了正常的情況。吃飯的時候,甚至是早晨跟晚上,都沒再犯過惡心。
他沒有太嚴重的孕期反應,餘舟也松了一口氣,畢竟本來肚子裏多了個孩子,到後期就會過得很辛苦,若是一開始還孕吐的話,那就更難過了。
等滿三個月稍微穩定了一些,錦川就開始縫制嬰兒的衣裳。
他雖然手巧,繡工也是卓絕,但從未給小嬰兒做過衣裳,就算知道要怎麽做,但具體做多大,卻是橫亘在面前的一道難題。
餘舟就更不用說了。
好在陳大娘跟陳嬸子都是有經驗的,所以從入夏後,每次餘舟下課回來,都會看到錦川跟陳大娘在堂屋門口縫衣裳。
他經常也會在洗過手後,拿起已經做好的衣裳摸摸看看,小小的嬰兒的衣裳都是軟綿綿的,每每看得餘舟心都軟了。
只是一段時間之後,他心裏不由産生點疑惑,“差不多大的衣裳我都看到十幾二十套了吧?不是說小嬰兒長得很快嗎,能穿得了這麽多嗎?”
給嬰兒做衣裳都是用的細棉布,這個雖然不算便宜,但對餘舟跟錦川來說也不貴,而且是自己未出生的孩子,花再多點錢餘舟也不會心疼,只是看到錦川這麽不停地縫衣裳,怕他累着而已。
畢竟小嬰兒又不懂什麽,衣裳夠穿就行。
結果他覺得自家未出生的孩子不懂,錦川還覺得他不懂呢。
錦川擡起眼皮飛快地看了餘舟一眼後,就垂眸繼續手上的活計,“你不懂。”
餘舟:……
最後還是陳大娘笑着解釋道:“按時間算,這孩子應該在十月底、十一月初左右出生,到時候天氣冷,衣裳不容易幹,小嬰兒又容易弄髒衣裳,需要勤換,肯定要多準備些才行。”
頓了一下,陳大娘眼裏的笑意更勝,“而且小衣裳這些東西,這個穿完還能有七八成新,更加柔軟,留給下一個穿再好不過。”
她這話說出來的時候,餘舟明顯看到錦川縫衣裳的手停頓了一下,心道難怪說他不懂。
日子一天天的過,枝頭的樹葉從嫩綠變成深綠,再漸漸染上一層金黃。
等金黃落盡,孤零零的枝頭覆上一層白雪的時候,已經到了十月中旬。
錦川的肚子也大到連坐下都需要先扶一下腰或者是椅子的程度。
今年的雪下得比去年要早許多,但不如去年那麽大。
錦川自從孩子月份大了後,晚上就睡不□□穩,所以餘舟不再是固定卯時起床,因為如果錦川還在睡,他一動,就會把淺眠的錦川吵醒。
落雪的這天早上,錦川難得睡到辰時才醒,餘舟也就一直陪着在床上躺倒辰時。
自從眼看着要下雪了,他就跟先生告了假,上午不再準時辰時過去上課。
經過一年多快兩年的學習,文先生覺得以餘舟的水平被縣試錄取應該不是問題,又考慮到他家裏有個待産的孕夫,就讓他自己在家溫習,若是有不懂的問題,就随時過去問。
這樣也能方便餘舟照顧錦川。
不然這大冬天的,讓錦川一個人在家待着,餘舟即便去了先生那裏也沒法安心學習。
錦川醒來的時候,餘舟已經在旁邊看了他許久。
結果錦川睜開眼,看了眼比平常要白得多的窗戶,眯着眼迷迷糊糊地問:“是不是下雪了?”
餘舟‘嗯’了一聲應下,然後迅速從被子裏滑出去,又趕緊轉身給錦川把被子掖好,“你再躺會兒,我去燒個炭盆進來,你穿衣裳的時候好沒那麽冷。”
錦川想到了什麽,有點想跟着起床,但手才伸出被窩,就被冰冷的空氣凍得縮了回去,只眼巴巴地道:“那你快一點。”
餘舟只當他是餓了,“你早上想吃什麽,等會兒我燒炭盆的時候就順手做好。”
“不是,”錦川望着窗戶,抿了抿唇道,“這是初雪,你還要去堆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