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為了使陸衍盡快忘記這個危險的想法,姜沉離急忙默念口訣,催動了窺音鏡的母鏡,用以監/聽洛連川房間裏的談話。
“洛道友,”一個成熟優雅的女聲響起,帶着幾分淡淡的矜持,“此番多虧盈滅宗派人來相助,我代表雲流宗全體同門先行謝過。”
随即,洛連川儒雅溫潤的聲音也從鏡中傳來,只聽他從善如流道:“除祟伏妖本就宗門中人分內之事,何況兩宗世代交好,雲流宗如今有難,我宗更是義不容辭,孟道友不必言謝。”
聽見洛連川這番話,姜沉離心中大定,看來這部分劇情的确是在正常發展,洛連川之所以會有此次任務,是因為流雲宗的求助。
書中為了交代這次任務的背景,提過一筆流雲宗的背景。
要說它也算是十分古老的宗門,從轄地金周城的繁榮程度就可以看出來,它也曾是盛極一時的宗門,只是近些年不知因何原因急劇衰敗,沒有第二個姜沉離祖父這樣的人物力挽狂瀾,便已有枯窘頹勢漸漸由內而外散出。
但再怎麽說,瘦死的駱駝也比馬大。坐擁金周城這樣繁盛的轄區,雲流宗每天接到屬地百姓的求助卻不會少,每每人手不夠時,雲流宗便只能硬着頭皮向別宗求援。
被洛連川稱作孟道友的女聲頓了頓,又溫溫柔柔地接着道:“此番也屬逼不得已,只因宗內事務繁多,有些捉襟見肘,實在勞煩各位了。”
“無妨!”此時一個清亮的少年聲音橫插進來,聽起來不僅樂呵呵,還十分興奮,“若不是你們來求援,我們這些剛來的外門弟子鮮少有機會能外出歷練呢!”
這冒着傻氣的聲,姜沉離微微睜大了眼睛,脫口而出道:“陳子義?”
身旁的陸衍突然一筷子戳進精致的點心裏,單從氣勢上看,簡直與練劍無異。
“難吃就別吃了。”由于陸衍動靜太大,姜沉離分出注意力看了一眼,把那盤糕點挪走了。
姜沉離發覺陸衍味覺不正常後,想到他曾牛嚼牡丹般吃了難以數計的糖,不免替他一陣牙酸。這麽說,以前拼命給他喂糖的行為,也有些不仗義。
為了彌補,她便想嘗試着改變一下他的口味,日積月累,總會有點成效吧?
她挪了挪板凳,湊得離陸衍近了一點,想要用音量戰勝甜點帶來誘惑力。
“快點認真聽!別玩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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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衍的視線随着被挪走的糕點游移一路,倒也沒說什麽。
姜沉離對他的沉默習以為常,知道他肯定默默在聽,于是一直沒話找話,以求持續吸引到他的注意,拯救他的牙龈健康。
“想不到陳子義也來了,不過你應該不認識他……就是元舟來的那次,墟海廣場上坐我旁邊那個……反正不是什麽靠譜的人。”
陸衍聞言點點頭,深以為然的樣子,似乎又看那盤糕點順眼了些,長臂一伸将它撈了回來。
“……少吃點吧。”姜沉離一陣無語,但暫且沒功夫幫他敲定“沒有蛀牙”的目标了。
因為豬隊友陳子義果然如她所料,發揮得尤為穩定。
“不過好生奇怪,難得此次的妖物級別不高,宗主才準許由洛師兄帶領我們外出歷練,而雲流宗如此大宗,怎麽會應付不過來呢?”
“…………”
哪怕隔着窺音鏡,姜沉離都能感受到對面尴尬的氣氛。
“師弟,謹記任務為重,不要多言。”洛連川打破了沉默,“你也知此次機會珍貴,流雲宗送來的涉案卷宗看了幾遍?預備如何應付這次的妖物?”
姜沉離冷笑一聲,用手肘輕輕拐了拐陸衍:“這人可真能僞裝,我還不了解他?他此刻肯定想把陳子義打包扔回宗門。”
陸衍伸出去筷子在半空中一頓,後又若無其事地夾起一塊糕點:“認真聽,別玩兒了。”
姜沉離:“……哦。”
鏡中傳來衣物窸窸窣窣的摩擦聲,隐約還有幾聲陳子義的嗚嗚聲,八成是被看不下去的同門按了回去。
“洛道友,無礙。”不怎麽悅耳的動靜消失後,方才的女聲才重新開口,“既然如此,此次任務的詳情,便由孟若來為大家說明……”
………
起初,莫府的人誰也沒把這件放在心上。
畢竟府上家大業大,人丁興旺,偶爾尋不見一兩個下人,便很有可能是被他們偷跑出了府,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可過了一段時間後,莫府的管事吳伯卻發現事情有些不對勁了。
“……八、九、十。”吳伯捧着記錄家仆的人口冊子,滿臉不可思議,半晌又伸出顫顫巍巍的手指,重新數了一遍。
從他更加凝重的表情來看,怕是與之前數出來的人數無異。
“這十日,每日都不見了一名丫鬟?”吳伯粗粝的聲音在顫動的燭火下響起,蠟燭的燈芯适時“噼啪”炸響一聲。
站在書桌前的管家婆子本就抖若篩糠,現在更是被這接二連三的聲響吓得冷汗直流,看起來神經衰弱到馬上就要昏過去了。
“是……是啊……我差人各處去找過了,連廢井裏都看過,就是沒找着人。”她拼命壓低聲音,像怕是被什麽人聽到似的,“吳管事,你說這會不會是……”
“休要胡言亂語。”吳伯聞言瞋目而視,疾言厲色地打斷了管家婆子的話,吓得她立刻噤聲,不敢再多說一字。
“你先下去,”沉吟一會,吳伯道,“這事該如何處理,你明白的吧?我不想聽見有風言風語傳出來。”
那管家婆子忙不疊點點頭,又哆哆嗦嗦看向外面的陰森夜色,平日熱鬧的宅院此時靜谧無聲,暗處似乎有不懷好意的眼睛,悄悄窺視着這裏。她越看越怕,猶豫一會,還是提着燈籠走了。
…………
“……之後管事将此事禀告了莫老爺,流雲宗也因此接到了莫府的求助,但我宗為了維護結界,前些日子抽調了大批弟子前往轄區邊界,人手實在不足……”
孟憐聲音婉轉動人,不疾不徐将事情的經過娓娓道來,卻直聽得姜沉離百無聊賴。
原因無他,這次任務的來龍去脈,她可記得□□不離十,要不她也不會這麽有自信,可以向陸衍證明所謂“預知夢”的能力。
一般聽課無聊時,幹什麽都有意思,她此時就正津津有味地——
揪着袖子上的線頭。
正玩得高興,姜沉離卻突然感到頭頂微微一重。擡頭一看,陸衍不知何時放下了筷子,曲起手指叩了叩她的額頭。
“讓我認真聽,你自己又在做什麽?”
雖然開小差被陸衍當場抓包,但這次知道劇情的她絲毫不慌,朝他得意地揚了揚眉。
“我有在聽,你就等着看吧。”
“……”沒了他那張俊臉的修飾,陸衍臉上的嫌棄顯得十分樸實而真切,“真不知道我是發了什麽瘋,陪你跑到這兒來。”
姜沉離在心裏冷哼一聲,想說你才是不懂什麽叫手握劇本的人。但她還是忍住了,沒有透露太多信息,畢竟多說多錯,萬一被陸衍發現破綻,豈不是虧大了。
“說好了信我一次的,還能不能有點起碼的信任?”她突然想到什麽,眼珠轉了轉,話鋒一轉道,“那這樣,不如我加碼,我們打個賭如何?”
“賭什麽?”陸衍似乎真的有些懷疑人生,仍是興致缺缺的樣子。
“就賭我們這次誰先發現此事的真相,輸的人要答應對方任意一個條件。”
陸衍聽後,沒說好也沒說不好,但她知道這就已經是答應的意思了。
姜沉離心中暗爽,以陸衍的個性,答應的事就絕不會反悔,不知等他聽見自己要求他甜食減半後,會是什麽晴天霹靂般的表情?
她與陸衍在這兒你來我往過了幾招,洛連川那邊也是同樣不甘示弱,窺音鏡裏不停傳來他們讨論的聲音。
“……在整個莫府布下降妖陣困住妖物後,由我和孟道友施法将它逼出來,就地伏誅。”
要說洛連川雖然人品不怎麽樣,但搞事業還是相當認真的,布置的相當認真:“其餘人負責在府外掠陣。”
姜沉離搖了搖頭,可惜他已經墜入愛河不自知了。
雖然這隊弟子是由洛連川率領,無論怎樣都應無條件服從安排。但以往的洛連川,可不會如此直接地排兵布陣,必定是會先行詢問衆人,有沒有誰想來祝他一臂之力,再大肆渲染一番其中的危險性。
等衆人明白功勞往往與風險并存,紛紛退縮後,他才會無奈地獨自應下此事。
盡管想想就替洛連川覺得累,但依他的身份,好像也只能如此,才能少招惹一點話柄。
然而現在,洛連川顯然有些急躁了,直接将一切安排得事無巨細,這就招致了同行一些人的不滿,回去後将他與女主的事添油加醋,到處宣揚。
不過雲流宗的那位孟若道友,聽起來對倒洛連川十分欣賞,矜持的聲音都熱切了一點:“如此甚好,那今日就先商量到這裏,等休整一晚,我們便出發去莫府。”
衆人聽到後,紛紛告辭,離開了這間屋子。
鏡中漸漸安靜下來,姜沉離等了一會,覺得人都應該走光了,剛想問陸衍的看法,不料洛連川的聲音卻突兀地響了起來。
“孟道友還有何事?”
姜沉離一愣,原來雲流宗那個女弟子孟若還沒有走。
“只是聽了方才那位年輕弟子的疑問,有些感慨罷了,若不是師叔當年……”孟若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恍惚,但下一秒,又懸崖勒馬地止住了的傾訴欲。
“抱歉,是我失态了。”孟若的語氣又恢複了方才鎮定,“先告辭了。”
洛連川似乎也有些疑惑,頓了頓,總是含着笑意的聲音響起:“好走。”
至此,他的房裏便徹底歸于沉寂。
姜沉離收了窺音鏡,陷入沉思。
自從挑明後,陸衍便放任了她研究當年的卷宗,只是陸岳橫年輕時候簡直是個暴力狂,成天東打一架西打一架約人比武,那些戰鬥記實在太多,她還沒來得及看完。
其他的一些盈滅宗的雜事記錄裏,又沒有與年輕時陸岳橫反目成仇的這號人。再後來,陸岳橫便外出游歷遇見聞清,這段時間,卷宗皆無記載。
洛連川一行人的談話提醒了她。此次任務是由于兩宗世代交好,陸岳橫才立即派了洛連川前來相助。
既然宗內沒有符合條件的人,兩宗又關系密切,會不會面具人其實是雲流宗的?從孟若的态度看來,雲流宗也确實有些不為外人道的故事。
她側過頭,想要問問陸衍知不知道雲流宗的事,只是剛剛張口,陸衍卻飛速将一塊糕點塞進了她的嘴巴。
“知道你要問什麽。等明日驗證了你的話後,我自會告訴你。”
姜沉離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嘴甜糕,別無選擇地吃下去後,忍不住狐疑地打量他的表情。
“雖然你說的大義凜然,可我怎麽覺得你是在報剛才辣子雞丁的仇呢?”
陸衍沒說話,眼裏卻飛快的閃過了一絲促狹的笑意。
“你不用狡辯——我看到你笑了!”姜沉離氣得喝了口茶,壓下口中的甜膩,“你等着,到時候賭約輸了你可別後悔。”
她一定要讓陸衍嘗嘗吃不到糖的滋味!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某種意義上的喂食二人組,你看他們多浪漫啊[doge]
買定離手,賭約誰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