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被攔山門
今日的恕墨宗格外熱鬧,處處可見忙碌的身影,因為他們的小師妹,仙門第一美人姜沉離要出嫁了。
“怎麽回事!為什麽山門第十七層石階旁的合歡花盞缺了一株?!這事是誰負責——趕快找雜役去換盆新的!我要必須要給我女兒十——不,二十裏紅妝!”
旁邊捧着小本本的南鴛連連應聲,忙不疊交代下去。
姜沉離:……
姜沉離一手扶着沉重的雙鳳翊龍冠,一手拎起蹙金繡雲霞鴛鴦紋的喜服裙擺,像企鵝一樣艱難邁着碎步,行動時環佩叮當:“阿爹先歇息一會吧,您勞心勞力安排了這麽些時,不會出什麽大錯的,而且也不必如此招搖——”炫富一時爽,全派火葬場啊親!
財大氣粗的姜河揮手打斷了她:“這些都不用你操心。”
他伸手取下纏在她頭冠上的一縷珠串,望着她的神情陡然傷懷起來:“你還是個粉雕玉琢的奶娃娃時,就一直是在人人稱羨中長大的。連那幾個老不羞的長老想抱你,爹都沒舍得,如今卻要遠嫁……”
姜河的眼眶漸漸紅了:“你娘她如果還在……定會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
原主的生母早早便去世了,姜河把對夫人的愛意與追思,都寄托到了這位小女兒身上。
原主生了一副好相貌,被衆人追捧長大,從未受過挫折,養成了天真嬌蠻的性子。洛連川是她順風順水的人生中最大的打擊,甚至恥于說出真相,自以為能靠身份和美貌挽回這個從未屬于她的男人。
姜沉離眼中也早早泛起了淚意。她不顧姜河別別扭扭的反抗,抱了抱他:“阿爹放心,我以後會常常回來看您的。”
“……”姜河本想摸摸她的頭,卻發現姜沉離滿頭的步搖珠翠,根本無從下手。他怒罵道:“那個混小子怎麽還沒到!”
陸衍:“阿嚏——!!!”
他揉了揉鼻子,從懷裏摸了塊奶糖扔進嘴裏。
“……”盈滅宗的宗主陸岳橫的眉頭皺出一個深深的“川”字,“日後你都是有家室的人了,還整天吃這些稚子的零嘴,傳出去成何體統!”
陸衍沒骨頭似的癱在椅背上,懶洋洋地叼着那顆糖:“哦——可能是因為小時候沒得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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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陸岳橫一噎,反應過來後正要發作,餘光中又掃到一旁座位上的筆挺身影,急急轉了話頭:“——你看看連川多省心!主動幫我分擔宗內大小事物,這次也是為了你這個兄長的婚宴四處奔波……”
洛連川似乎沒想到話題會扯到自己身上,微微一愣,馬上放下茶盞勸慰陸岳橫:“父親別跟兄長置氣了,為了婚宴能如期舉行,再累也是值得的。只要今日兄長一切順利,我便是安心了。”
陸衍在洛連川笑吟吟的目光中咬碎了那顆糖,随即一言不發地往外走。
陸岳橫見他毫不買賬,簡直怒發沖冠:“又做什麽去!”
陸衍召來他的麟獸坐騎翻身而上,腰腹因為肌肉發力,牽扯出流暢又堅韌的線條:“讓他安心。”
随即自顧自往恕墨宗的方向去了。
洛連川:……
“……”陸岳橫沉默一會,再度開口時聲音像老了十歲:“這混賬德行,不知将來怎麽當宗主——你也盡快領着迎親隊伍出發吧,別讓他獨自騎着那頭兇獸把沉離吓到了。”
洛連川斂下眼裏的情緒,很快應了。
*
然而姜沉離還是被吓到了。
她不敢置信地問:“長淩師兄,你這是幹什麽?”
衆人也目瞪口呆地看着這個攔在山門前的同門,紛紛議論起來。
有位剛入門派的年輕師妹好奇地問身邊人:“師姐,那人是誰啊?”
那位師姐圓圓的臉上盡是不虞:“無淵長老的內門大弟子,長淩。”她冷哼一聲,“我們這位天仙似的師妹可真不簡單,不僅成親是百年難遇的排場,把宗內攪得不得安寧,這下更不得了,長淩師兄這麽出塵含蓄的人物,居然不顧臉面來劫親。”
年輕師妹為人單純,完全聽不懂她的弦外之音:“是的呀,姜師姐今日好美,比仙女還美!方才好幾個師兄看着看着就哭了,舍不得她出嫁,癡癡傻傻地說了好些胡話。”
“……”圓臉師姐被噎得翻白眼,酸溜溜道:“再舍不得也是要嫁給盈滅宗那冷心冷情的怪物,且看花有幾日能紅?”
花有幾日紅姜沉離不知道,她現在只知道後悔兩個字一共十六畫。
她終于想起長淩是什麽人了。
書中提到過原主在認識洛連川之前有衆多愛慕者,其中以恕墨宗無淵長老的內門大弟子為首,幾乎愛原主愛到癡迷。但他又是一個很內斂害羞的人,只敢偶爾找機會跟他的女神說上幾句話。
洛連川奪走原主的芳心後,這位內門大弟子忽然就爆發了,約了他在後山生死相鬥,結果自然是輸了。可洛連川非但沒殺死這個情敵,反而用一句“同是為情人”将之感動得稀裏糊塗,從此以男主馬首是瞻,成為了他的助力之一。
姜沉離發愁地看着這個燙手山芋。
這人怎麽不像原著裏一樣去找陸衍決鬥?甚至還換成大庭廣衆之下攔着她告白,敢情還挺懂變通,淨撿軟柿子捏?
她正不知如何打斷長淩諸如“為伊憔悴”、“思卿不能寐”之類的長篇大論,忽地感覺一陣勁風襲來,周遭似烏雲蔽日般暗了下來。
她在衆人的驚呼聲中錯愕揚頭,只見一只漆黑的巨獸疾速俯沖而來,因來勢太猛在空中盤踞了幾圈後,轟然落地。
狂風吹得她的衣裙獵獵翻飛,頭冠上的流蘇也紛亂揚起。她在風沙裏不自覺眯起眼睛,看着它背上模糊的人影漸漸走來。
是陸衍,難得未穿玄衣的陸衍。
他身着一件纁色喜服,用銀冠高束起馬尾,露出鋒利英俊的眉目來。走近後,還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樣,惜字如金對她道:“走吧。”
“……”大概也就比方才的長淩少說了那麽幾千幾百字吧,姜沉離撲哧一笑:“嗯。”
旁邊立刻傳來一道怒極的聲音:“等等!”
長淩周身靈息一轉,奮力掀開幾個想要上前拉他離開的師兄弟,橫插到她身前,拔劍指向陸衍:“小師妹不能嫁給你!”
姜沉離:勇士,敬你是條漢子。
“?”陸衍大概是沒想到還能有人敢用劍指着他,纡尊降貴地打量了一眼長淩,确定自己不認識後:“借過,我趕時間。”
長淩:…………
姜沉離:…………
衆人:…………
長淩惱怒地往前遞了遞劍尖,約摸是平日憋得太狠,這輩子的話都趕在今天一齊說了:“我是不會讓你帶走師妹的!你這個怪物連愛是什麽都不懂,怎麽可能會給她幸福?”
這就不對了吧?姜沉離莫名有點不爽。示愛就示愛,人身攻擊是幾個意思?
她閃身攔到陸衍面前,張開手臂:“長淩師兄,我和陸大哥的婚事是你情我願,并不需旁人的認可。再說了,你怎知他不會愛我?”
——做的奶茶。
她急急反駁着長淩,豔若桃李的臉上漾起薄紅,整個人看起來生動又熱烈:“你口口聲聲說愛我,為何之前從不說?為何今日明知會讓我難堪,還是說了?你的愛——恕沉離承受不起。”
長淩再度恢複成自閉少年,嘴巴開開合合卻發不出聲音,最後竟孤注一擲地沖上來要抓她的手腕。
她慌亂後退,腦海裏第一個出現的名字就這樣脫口而出:“——陸衍!”
不得不說陸大佬有些時候還是很靠譜的。
身後的陸衍一把箍住她的腰,随即身形急轉,将兩人調換了位置。他蓄起的掌風裏帶着不斷閃爍爆裂的暗紅靈流,毫不猶豫地徑直拍在了長淩的肩胛骨上。
空氣中傳來令人膽寒的骨頭碎裂聲,長淩當即被掀飛數十尺,落地後餘勢未收又滾了幾圈,地面上一路都是被灼燒過的痕跡。
姜沉離目瞪口呆:陸衍這怎麽還用上特效了?上次打親弟弟都沒用這麽華麗的招。
長淩被同門扶起,依舊直直盯着這邊。他半邊手臂的骨頭都碎了,披頭散發,臉上卻沒有多少痛苦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瘋狂:“小師妹,你會後悔的。”
陸衍身後姜沉離沉默地看着長淩被帶走,他如今靈脈有損,想必已經在洛連川那裏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
她長籲一口氣,扯了扯陸衍的袖子:“我們走吧。”
“等等!”似曾相識的兩個字再次急切地阻止了二人。
姜沉離:…………
有完沒完?禁止套娃!
才換好衣服的姜河急匆匆趕來,特意定做的月日緞繡雲龍袍上的金線熠熠生輝,顯得整個人珠光寶氣,像只行走的球狀保險箱。
“等等!”他帶着滿臉不知者無畏的喜悅沖過來,嗔怪地看了一眼姜沉離。
他咳嗽兩聲,轉而對陸衍換上一臉正色:“你既然要娶老夫的女兒,就要守恕墨宗的規矩。”
他伸手指着山門外那長長的石階:“你須得背着我女兒,一步一階走下去。”
姜沉離:……
她頭疼地看了她作天作地的爹,又小心翼翼地伸長脖子,想看看從不知規矩為何物的陸衍是什麽表情,只見陸衍緩緩伸手撫上了腰間——
大概下一秒就要拔凝江劍大開殺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