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唐言之已經在醫院的廢墟上挖掘尋找了幾乎半日，汗水濕透了他一層單薄的衣服，外套脫了下來放在了旁邊。眼看着陰了兩天忽然放晴的天空上面挂着太陽差不多已經快到了中間，他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直起腰，轉而往他們暫住的那個地方走去。
他花了兩天挖掘超市，将食品區挖出來了一個小口子，找到了能填飽肚子的食物之後，就開始去醫院的廢墟上面尋找。妹妹的病越來越嚴重，她必須吃藥。他知道那些藥放在哪裏，可是醫院放藥的地方堆積着十幾層的高樓廢墟，那個庫房就在最底下，根本無處可下手去挖。
屋子旁邊有一處壞掉的自來水管，淙淙的冒水形成了一個水潭，唐言之在那冰冷的水裏洗去了手上和臉上的灰漬，又将臉上的憂慮換做了溫和的笑容，這才拿着外套回到了那間倒塌的小屋子。
因為出了太陽，唐言之走之前就用找到的一把半舊的藤椅放在那，把唐連梓扶出來曬太陽。她身上裹着棉被和大衣，可是臉頰依舊蒼白，觸手冰涼。唐言之走到旁邊搓了搓手，又把手放在肚子上暖了一會兒，這才伸手摸摸她的臉頰輕聲喚道：“蓮子？”
連喊了兩聲，唐連梓醒了過來。這兩天她一直是昏昏沉沉的，如果唐言之不叫她，她能睡上一整天，那樣無聲無息的樣子，每每看的唐言之心驚，巴不得每時每刻和她說話，不讓她繼續睡下去。可是他又知道她必須休息，而他必須拿出時間去給她尋找藥。
“哥。”唐連梓一醒來就先露出一個笑，在唐言之手上蹭了一下。
用額頭在她的額頭上抵了一下發現沒有發熱，唐言之小小的松了一口氣，擡手撥開她前面的劉海說道：“今天還是煮面吃，放一根火腿腸好不好？”
“好。”
唐言之又給她掖了掖被子，蹲下來把手伸進被子裏面握住她的腳，“怎麽這麽涼？”他起身撥動了火堆重新升起火來燒水，找了個瓶子灌上熱水放進了被子裏讓唐連梓踩着。
“這樣好一點嗎？”見唐連梓臉上帶着微笑點了點頭，他也便笑了。
他一直擔心地震還沒完，所以選了這個就算地震來了也不會砸傷人的地方。但是這兩天都沒有發生地震，應該是已經過去了，看來明天他應該去找個更加嚴實的地方住，至少能擋風，這裏幾乎是半露天的，溫度太低了，蓮子很難睡的暖和。
不過這裏一帶的房子都已經倒塌，要尋找更完好的房子就要離開這裏。可是她需要的救命的藥也在這裏，在沒拿到藥之前，他們不能走遠。而且長遠來說，就算他拿到藥，也沒辦法一直用，藥總是會吃完的，等到再次生産這些藥還需要多久，他不知道。
還有食物也是問題，沒有被砸壞的食物其實十分的少，而且都是方便面餅幹糖果薯片之類的，填肚子沒關系，但是妹妹的身體越來越糟糕，她需要更多有營養的食物。唐言之對着唐連梓微笑，轉過頭就皺起了眉。
食物以及藥物的缺乏都是一個很大的問題，現在這個寒冷的溫度也是個困擾，唯一慶幸的就是至少他們還有火，還找到了一些能用的東西。
挽起袖子在一個小瓷盆裏面煮了面，唐言之端起來一口一口的喂給唐連梓。前天唐連梓還能自己動手吃，但是到了今天，她已經沒辦法自己來了，手都有些擡不起來，說起話來也小聲的幾乎聽不見。唐言之看在眼裏，焦心在心裏。
他情緒一旦波動，必然克制不住身上的那種黑色鱗片的蔓延，唐言之一邊要為妹妹的病情和他們的生存擔憂，一邊又要盡力的克制身上的這種改變，整個人辛苦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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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從未灰心喪氣，只要這個妹妹還在一天，只要她還需要他一天，他就絕對不讓她看見他擔心難過的模樣。對妹妹來說，他這個哥哥就是堅不可摧的英雄，如果他都露出那種表情，她要怎麽堅持下去呢。
“哥，等我好些了，我們回家那邊去找堅強和和平還有許叔叔他們好不好。”唐連梓吃了東西，看上去精神好些了，笑着慢慢的說。
“當然好，蓮子快些好起來，哥哥就帶你去。”唐言之自己也很快的吃完剩下的面，洗幹淨那些東西之後坐到了妹妹身邊，拿着一把小梳子給她梳頭。
“不知道他們還在不在那裏，他們應該會沒事吧。”
“他們都那麽聰明，肯定會沒事，而且蓮子不是說那邊還有一些人嗎，他們在一起照應着肯定會好一些。如果他們不在那裏了，等你好了，哥哥帶你去找她們，等重新做房子的時候，我們家還和他們做鄰居。”唐言之說完才發現唐連梓又睡着了，也或許是昏迷了。
看着她雖然睡了過去，嘴角卻還帶着的笑意，唐言之緩緩收了笑，彎下腰從後面抱住了她。
“蓮子，就算是為了哥哥，再堅持一段時間，哥哥一定會想辦法救你。”
這天夜裏，忽然開始山搖地動。唐言之一下子就驚醒了，他第一時間抱着妹妹離開了那個避風的小棚子。原本僅剩的兩面牆也都倒了，還有那些原本倒下來的大樓也被這個震動弄得碎的更加徹底。如果說那些建築開始還能勉強看得清之前是些什麽，現在就完全看不出來。
四處轟隆隆的響聲倒塌聲不絕，唐言之抱着人事不知只有心口有些微熱的唐連梓，站在這搖搖晃晃的天地之間，感覺自己的心也在慢慢的冷卻。
忽然，那之前讓唐言之感覺棘手的醫院也再倒了一次，這次是真的變成了平底，堆起來的水泥牆最高也只剩下了兩層樓高。他在漆黑的夜裏也能看的清，頓時精神一震。
“哥，又地震了嗎？”
懷裏忽然傳來的微弱的聲音讓他眼裏帶上了喜色，連忙往懷裏看去，連大地的晃動也顧不得了。“蓮子？”
“嗯，哥，地震什麽時候會完？已經很多次了。”
唐言之需要把耳朵靠的很近才能聽見唐連梓在說些什麽，夜裏她看不清他的表情，所以他能露出憂色。将她抱緊了一些，唐言之只能反複的說着：“很快了，馬上就結束了。你看再地震也沒有什麽能倒塌的了，肯定就不會再震了，是不是？”
淩晨，唐連梓又陷入了昏迷，唐言之把她安置好，跑到了醫院的廢墟上。找到了藥房的位置，他立刻動手挖起來。各種各樣被砸碎了的藥都被他挖了出來，白色的粉末吹了一地的，只是他怎麽都沒能找到妹妹需要的。翻到了淩晨，他滿身的灰和露水，找到了唯一一瓶用得上的藥，但是卻只剩下空瓶子，裏面的藥丸和無數其他的藥丸混在一起分不出來。
為什麽想找一樣東西的時候，往往都找不到？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射在他身上，唐言之坐在那裏看着自己的手。搬了大半夜的石頭，手指上被什麽鋒利的東西劃出了無數道口子，又在肉眼可見的自己愈合。
唐言之愣愣的看着這一切，看着自己手上露出那種紅色裏面夾雜着一絲金色的血液，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他還記得自己半昏迷的時候，那些人曾經說，給他用的藥是極為難得的，裏面有許多花費了大力氣弄來的珍貴藥物。這藥讓他變成了怪物的同時，也漸漸地讓他變成了超人。
越來越大的力氣，能夜視的眼睛，靈敏的嗅覺，能更長時間的忍受饑餓，身體也越來越好，還能自我愈合。
如果這樣，那種藥是不是也能治好妹妹的病？就算她變成怪物也沒關系，他會永遠陪着她的。只要能活着，什麽都沒有關系。
那種藥已經沒有了，但是他用過那種藥。唐言之想着越來越虛弱幾乎沒有了氣息的妹妹，眼裏出現了某種瘋狂又決絕的神色。
他靜靜的站起來，繼續在那裏尋找，直到他找到了一些還能用的注射器和手術刀、醫用酒精之類的東西。抱着那些東西他回到了妹妹所在的地方。
用針紮進了自己的血管，抽出了一筒又一筒金紅色的血液，稀釋後給唐連梓紮上了吊瓶。看到那渾濁的液體慢慢流進唐連梓細細的手腕，唐言之忽然跪在床邊拉起了她的手，貼在自己蒼白的臉上。
“如果哥哥猜錯了，也不過是陪着蓮子一起去死而已。”
唐連梓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感覺自己似乎好了許多，之前那一直壓在胸口沉甸甸的感覺消失了，讓她覺得很輕松。
偏頭一看，她發現自己正在打吊瓶，玻璃瓶裏面淡紅色的液體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過金色的光芒。雖然沒吊過這種顏色的藥，但是既然是哥哥給她吊的就一定沒問題。
唐連梓看一眼那已經快要見底的藥瓶，四處尋找哥哥的身影。才猶豫着是不是要喊的時候，就見他從外面走了進來，手裏端着熱氣騰騰的面，唐連梓還聞到了久違的肉香。
“蓮子，感覺好些了嗎？”唐言之坐在床邊伸手去探她的額頭。
“我覺得好多了。”
唐言之聞言立即露出欣慰的笑容，端過放在旁邊的面，垂眸夾面的同時解釋道：“昨晚的地震把醫院震開了，我在裏面找到了你能用的藥。還在超市裏找到了一包醬肉，給你加在面裏面了，快來試試好不好吃。”
“哥，你也吃，這種時候不要總是把肉都給我。”
以往唐連梓這麽一說，唐言之總是要遷就着她象征的吃一點，這回卻沒聽她的，認真的看着她道：“蓮子聽話，把這些都吃下去。哥哥一直很擔心你的身體，你把這些吃下去讓哥哥放心一點好不好？”
唐連梓愣了一下才點頭說好，雖然心下感覺有些不對勁，但是看到哥哥溫柔期待的眼神，也就不忍心拂他的意，乖乖的把肉和面都吃掉了。
端着碗去清洗的時候，唐言之掀開自己的衣服，胸膛那裏面原本碗大的一個傷口已經沒有流血了，正在蠕動着慢慢愈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