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今天天氣略晴朗,帶着春天特有的和煦的暖風,吹散一屋子沉悶的空氣,言朔的房間大而空曠,大風吹開落地的白色窗幔,盤旋在空曠的屋內,吹開言朔覆蓋在額前的黑發,露出墨一般黑色深沉的眼瞳,那眼沒有無任何神采,仿佛任何光與顏色都照不進去。
九色坐在咖啡廳內一個角落,拿着小小的咖啡勺把玩,桌子的白色瓷杯裏放着方糖,他取出來一個個壘起來,豎成高高的一疊,然後坐在那裏發呆,對面前的情況并沒多少留意。“你找我?”李艾東大大咧咧的坐下來往桌上扔了一盒煙。自己靠進沙發裏從裏面抽出一根銜在嘴裏,點了火那煙便在空氣裏冉冉的燃。
九色望了那煙火一眼,他敲了下桌面,發出“噠”的一聲,白色豎起的糖塊應聲而落,桌面上滾得到處都是,九色正經看他,“最近混的很不錯嘛,車都換了。”
“你也知道我們做經紀人的,車就是明星的臉面,怎麽,看着不順眼啊!”
九色一雙眼看着他,略顯認真,“你是不是早知道什麽?”他聲音拔高:“當年言朔當你是兄弟,你在N市呆不下去要跟着言朔去國外,他帶你一起去。你背着他搶他女朋友,逼着言朔回N市,你他媽的算什麽,你做這些對得起言朔嗎,你對得起他當年的情誼嗎!”
“方欣言是我先看上的!到底是誰搶了誰的女朋友!”李艾東因為激動煙頭的灰抖落在皮膚上都沒發現,他盯着李艾東,“當年我給他介紹方欣言時明明告訴過他,是我先看上的,到底是誰對不起誰,如果不是他,方欣言現在也不至于這樣子!”
兩人在不大的桌子兩側對立着,最後還是九色開了口:“就算言朔當年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他現在也償還了,如果你還記得當年那份情誼,就幫幫他吧。”
李艾東沒有說話,在沙發上坐了會,才開口,“我也不是真恨他,是你老翻從前的舊賬。再說不是我不想幫,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做。”
“那天方欣言都做了些什麽?”
“也沒什麽,聽她說好像偷了言朔的電腦,雇槍手寫死了裏面一個人物。”
“這跟言朔現在躺在醫院裏有什麽關系?”九色不明白。
李艾東也不明白,一副疑惑的神色的說:“之後言朔把那槍手打了個半死,後來還進了醫院聽說都是因為方欣言動了那臺電腦。怎麽,言朔沒給你提起過?”
九色不說話了,言朔就現在那副樣子他還指望他能幹得了什麽,可他就不明白了,“你是說因為方欣言動了他的電腦寫死了裏面一個人物,他就這樣了?”
“好像是吧。”
九色有點想不通,腦子轉不開啊,做手勢招李艾東靠近些,又問了一遍:“你不覺的言朔有點神經病啊,你說,誰會因為自己筆下一個人物死了就成那樣子。”
李艾東搖頭,九色繼續疑惑,“你确定沒其他事了?你是不是漏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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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吧,方欣言回來的時候簡直傷心欲絕,說什麽自己還不如一個配角,哭了好幾天嗓子都不能用了。”
九色回來的時候還是不太明白,總覺得李艾東是不是漏了什麽重要的東西,他琢磨了一路都想不明白,拎了一袋泡面上了言朔的住宅區,回來的時候看了眼靠在床上的言朔,他依然低着頭,黑色的發柔軟的貼在額上,蓋着眼睛。白色亞麻襯衫套在纖瘦的身上露出微凸的鎖骨和透亮的肌膚,纖長的手臂擱在絲被兩側,手指微微蜷起露出瑩亮整潔的指甲和細長的手指,他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一側敞開的玻璃窗有微風吹拂,他是如此安靜,似乎和這柔順的風景這寧谧的房屋融為一起,直到九色大力推開房門發出“砰”的一聲,然後毫不客氣的直接走進廚房,廚房裏有點亂,貌似上一次用已經過了很久,九色撿了個水壺注入水,放在電磁爐上等水開,回頭看言朔:“大哥,今天過得可好?”
他走出廚房,坐在吧臺的位置,回頭看了眼放在言朔手邊的銀色筆記本,開了瓶水對着瓶口喝了起來,“我去見了李艾東,聽他說了些事,但他說的我有些不太明白。”說着水壺裏的水已經燒開,他給自己泡了杯泡面,将筷子放在泡面上蓋住杯蓋,又去翻冰箱看還有什麽能吃的,繼續說道,“我就不明白了,小說人物死了能有什麽大不了的,你至于激動成這樣子。你也看過不少了,別說配角,主角死那都是很正常的事情,為什麽你就不能放手讓一個配角完成自己的使命乖乖的去死。”
九色說道這裏看言朔,他的眼睛蓋在頭發裏看不清情緒,可他知道言朔正在盯着他,對他剛才的話有所反應,九色覺得自己沒有說錯啊,于是繼續說:“給自己筆下的人物過不去,這還真不像你,就之前你寫的那些吧,死過去的配角主角加起來也有幾十個吧,你哪一次放在心上,死了就死了嘛。”
言朔依然乖坐在哪裏,似乎低垂了頭,九色看出了他的傷心,這麽傷心的言朔還是第一次,他坐在那裏顯得很悔恨,又是那麽的哀傷。這讓九色都有些不忍心,于是揭開杯面吃了口說道:“你也真是的,至于嗎,既然不願意讓她死,那就讓她活過來好了,這在以往又不是沒有先例,就金庸的天龍八部裏最為常見,喬峰他爹蕭遠山當年跳了崖,死了二十多年,老頭子大筆一揮說沒死就沒死,直接跳出來殺了那麽多人。還有最著名的應該就是神雕俠侶小龍女了,被戰鬥力那麽強的幾大高手夾擊身受重傷,你說重傷吧,不是還有楊過在這給治嘛,可又來個郭芙,又是一記冰魄神針,簡直是無藥可救,這都沒救了還跳了崖,生命沒了不算這連身體都沒了,可金庸老人家不讓你死,你怎麽虐都沒用,重傷中毒跳崖那都沒用,大筆一揮這到最後不照樣活得好好的嘛。”
“他誰啊,他就一普通拄着拐杖的七十多歲的老頭子,在現實生活裏,那就是一生活不能自理,可在他小說裏,那就是神啊,他想怎麽着就怎麽着,不管尋死多少次想不開的女主他都能給她救活啰。我說你怎麽那麽想不開呢,擱你電腦裏的小說,一個女配要死要活的,還能難為的了你,只要是沒燒成骨灰,埋在地裏你都能給她一指甲小刀讓她挖個洞爬出來,至于這麽要死要活的嘛。”
說到這裏九色又疑惑:“我說我這烏鴉嘴不至于吧,她還真被那誰給挫骨揚灰了?”
說到這裏言朔終于有了反應,偏頭去看放在身旁的電腦,想去拿可手上沒了力氣,只得開口對九色說:“給我開一下。”
九色都快哭了:“爺啊,你終于有回應了,不帶你這麽吓人的,我說你到底怎麽了?怎麽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
“快點,別廢話。”
九色趕緊上前去開那筆記本,按了電源鍵,連着按了好幾下才哭喪着說:“沒電了,得充電。您別瞪我啊,我又不是充電器,這電腦不是好好的嘛,又不急于這一時半刻的,我給您充電去。”
“你懂什麽。”言朔回了句。
九色笑開了臉:“是,大爺,我真不懂你,為了本小說簡直能瘋魔,不就是死了個配角嘛,她是你筆下的人物就是想死不也得征求您的同意嘛,您不同意她就是跳到火海裏您一場雨也給她澆滅啰,你要是不想讓她死她能死透透?有你這麽做大神的麽。”
“你懂什麽。”在言朔眼裏,顏婳是人,活生生的會生老病死,跟自己是一個模樣的,在他眼裏人死不能複生,所以顏婳的死那就是真的死,他除了悲傷什麽都做不出來。在九色眼裏,她就是一個小說人物,旁觀者那就是門清,什麽都看在眼裏,稍微想想什麽都出來了。可言朔偏偏被堵在絕望的死胡同裏。
言朔坐在床上深呼吸,閉着眼睛養力氣,九色趕緊拿來自己吃了一口的杯面遞到言朔面前:“大神,吃點吧,別餓出個好歹來待會沒力氣讓你的女配絕地複生花容月貌。”
言朔真的一點胃口都沒有,可還是吃了幾口,“幫我煮杯咖啡,多放點糖。”
“好嘞。”九色自己都快被自己感動哭了,他還以為多麽了不得是事情,之前言朔有多絕望差點沒跟着去殉情,他也就嘚吧嘚,沒想到言朔真能聽進去,他只祈求待會開電腦的時候那可憐的女配真沒被別人挫骨揚灰,如果這樣,估計連大神都無能為力了,你說這都成炮灰了之後的情節該怎麽續。
如果真那樣,他可是沒轍了,只能祝那女配這一路好走,下次別再攤上言朔這樣的大神,去做一個那麽惡毒又那麽沒好下場的女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