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乖巧娃娃
安然一直認為這年頭,跳個河救個人然後就光榮犧牲的報道很狗血,但她沒有想到這麽狗血的劇情竟然如此頻繁的發生,還發生在她的身上。比這狗血的是什麽?對,穿越!
身上是一陣接着一陣酸澀的疼,仔細摸了摸還好都是皮肉上的,怕是身子的主人是個經受不住疼痛的人,白白為她這個外人讓出了皮囊。安然定了定亂七八糟的思緒,眼睛四處觀察着。
破舊的床帳,搖搖欲墜的茅草屋頂,忍不住嘆口氣,真窮!然後目光落到到趴在桌子上,确切的說,是即将光榮解體,投奔到竈王爺懷抱的破桌子上,那個瘦弱的、穿着補丁連着補丁的破舊衣衫的小娃娃身上,揉了揉太陽穴,搜索下腦中殘留的記憶,應該是叫小諾吧?
“小諾。”安然盡量用輕柔的語氣喚了一聲。
桌子上的小身影猛然直起身板,晃了晃,險些跌下比他矮不了多少的椅子,讓看見的人心驀地一緊。茫茫然的小男孩目光轉向安然,瞳孔卻驟然緊縮了下,頗為怯懦的開了口:“娘親,你...你醒了?”
輕嘆之聲不自覺的從口中溢出,安逸,你到底有多混賬,這麽丁點的小娃娃,還是你的親生兒子,都避你如蛇蠍。
捶了下腦袋,安然告訴自己,要淡定,既然入了安逸的身,就得接受她這個混混的所有前科,罷了,既來之則安之。以後是她安然的人生,定能活出她的自在與精彩。況且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慢慢溫暖這對被傷透了心的可憐父子。
摸着床沿,安然支撐起身體穿上鞋子,忍着一身疼痛,慢慢蹭到小諾身邊。小諾瘦小的身體瑟縮的好似秋風中的落葉,驚懼的看着她,語不成語調不成調:“娘親,別、別打我,小諾聽、聽話,會和爹爹一起賺錢。”明明是很想跑掉又不敢跑的可憐模樣。
安然探出雙臂,穩穩的摟住他顫抖的厲害的小身子,輕撫他的後背,直到顫栗的不那般厲害才開口道:“小諾乖,是娘親錯了,娘親不會再打小諾了,小諾原來娘親好不好?”
“娘親,”小諾擡起小臉,眼中猶疑初聚,試探的開口:“娘親,以後,也、也不打、不打爹爹了好不好?”
眼裏是酸酸澀澀的疼,安然閉上眼重重的點了點頭:“再也不會了,娘親以後會好好待小諾和爹爹的,娘親會努力賺錢,然後給小諾和爹爹買好吃的糕點,買好看的衣裳,買漂亮的大房子!”
“娘親,娘親,”小諾摟緊安然的脖子,不斷的重複着,然後擡起一張慘兮兮的小臉,綻放一個大大的笑容:“娘親,小諾不要好吃的糕點,不要好看的衣裳,也不要大房子,只要、只要娘親永遠這麽好!娘親,好不好?”
“好,都好!”眨掉即将滾落的淚滴,安然摟緊懷中不安的小身子,鄭重的承諾,“娘親會做到的!”然後想起另一個可憐的男子,問道:“小諾,爹爹呢?”
“爹爹在河邊洗衣裳。”
安然把小諾抱下椅子,牽着他皮包骨的小手:“小諾乖,帶娘親去找爹爹。”
清溪河是流經安平鎮,養育了數輩安平子民的母親河,安平村的村名們每戶人家都供奉着清溪河神,以示對清溪河的愛戴與尊敬,并保佑一家老小的平安。當然,安逸這個混混是除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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牽着小諾的小手一邊往清溪河邊走着,安然一邊整理安逸殘留下來的記憶。
安逸以前是不叫這個名字的,叫安子茗,小時後也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自從被安員外逐出家門後,自己改了稱謂。
安逸的親生爹爹李氏在世的時候,安逸是一個聰明又懂禮貌的小娃,及至九歲,李氏病重,最終撒手人寰,安逸的乖巧也畫上了休止符。
安員外在李氏病逝後半年,再娶夫張氏,張氏為人外表謙恭,內裏及其強勢與自私,自然容不下李氏的孩子,況且還是嫡女,可想而知的,安逸被張氏刻意的養殘了。
安員外生意龐大,繁忙之時,歸家次數都屈指可數,自然無閑暇時間去管教安逸。等到安員外意識到自己忽略了安逸,想要管教的時候,卻是晚了。說教、面壁、家規,輪番上陣,收效甚微,安逸已經冥頑不靈了。念及與李氏的糟糠之情,安員外此時就采取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政策。
此番結果張氏是不會滿足的,各種慫恿、挑唆之下,安逸演繹了一場強搶良家婦男并将其淩虐致死的戲碼。死者的家眷雖不是大富大貴、有權有勢之輩,卻終不會善罷甘休的。安員外不能忍受親女為其抵命,就只能設法平息這場禍事。白銀千兩,布莊兩家,安員外着實肉疼的緊,怒氣橫生之時,張氏又恰到好處的煽風點火,安員外最終做了決定。任憑安逸如何涕淚橫流的懇求,都改變不了悲劇的命運了。
被逐出家門後,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一去不複返,安逸着實過了一段饑餓潦倒的日子,後來被當地的小混混們拉攏,就過上了流氓的日子,安平鎮的村民對其更是厭惡至深,敢怒不敢言。及至後來一場混混間的鬥毆,安逸就義了。
知道了安逸可悲可恨的過去,安然就悲催的意識到了以後生活會有多麽悲慘,不禁無語望天,想我一個21世紀的大好青年,穿越到女尊的世界過起養夫的日子已經夠對不起自己了,你丫還讓我上了這麽一個混混的身,老天爺,你是想玩死我咩?
衣袖被扯了一下,安然低頭看向小諾:“怎麽了,小諾?”
“娘親,到了。”
這才意識到自己走了多遠,目及前方,赫然發現河邊那個身着青色長衫、奮力搓洗衣物的單薄身影,就是這樣一具單薄的身體,支撐起了這個家,白清清,今後你的日子要不一樣了。
是的,安逸的夫郎,小諾的爹爹叫白清清,人如其名,雖稱不上國色天香,但也是清純佳人。十三歲那年,家鄉洪澇,白清清随父親漂泊到安平鎮,也遇到了這一生的劫。
白清清永遠忘不了那一天,皚皚白雪覆蓋了整個安平鎮,爹爹拖着羸弱的身子牽着他挨家挨戶的敲門,只為能夠為他讨上一點吃食。白清清努力的睜着自己疲憊的雙眼看着人們冷漠的嘴臉,心裏冷的仿佛被整個世界抛棄了,後來他才知道他沒有被放棄,至少他還有爹爹。可是當他輕撫爹爹已經失了溫度的臉,跪在街頭的時候,才曉得世界真的抛棄他了,那個心疼的抱着他哄他入睡的人不在了,彼時他是絕望的。
那個時候安逸出現了,盡管是一副令人反感至極的淫-邪的嘴臉,可當她抱起爹爹的遺體,回頭對他說 ‘以後跟着我,做我的夫郎’的時候,就像黑暗中照進了一線曙光,白清清抓住了生命的最後一根稻草,那一刻,他的心是暖的。就這樣,白清清跟着安逸安葬了爹爹,自此後做了安逸的夫郎。
起初的日子是幸福的,白清清一直這樣認為。安逸對他雖然做不到呵護備至,但至少有衣裳可穿,有飯可吃,這樣就很好。若是太幸福了,他就會更加恐懼這種幸福的流失。他小心翼翼的維持這種平衡,維護這一絲絲他眷戀的溫暖。
然而,時日見長,安逸厭倦這種瑣碎的家庭生活,脾氣愈加暴躁,白清清維持的小幸福戛然而止。暗無天日的責罵與體罰,他幾次拿起了剪刀,可當他想起爹爹臨去時的眼,手又頹然的放下。直至有了安諾,白清清終于找到了寄托,盡管打罵依舊,但是每當看到兒子的小臉,白清清就挺過來了,他想,至少他還有小諾。
最苦不過孩子。小諾是最可憐的,白清清每次抱起兒子就忍不住流淚。小諾的責罵并不少,盡管他努力為他遮擋,還是保護不了他的寶貝,況且安逸從來不會顧家,白清清只能靠為他人漿洗衣裳養活一家三口。吃飽已經很勉強了,他努力節省飯食留給兒子,可是還是不夠的,小諾的營養跟不上,五歲的孩子還沒有別人家三歲的孩子長得壯實,本是玉雪可愛的年紀,卻膚色蠟黃,臉頰都凹進去了。
太過心疼兒子,白清清就接了更多漿洗衣裳的活計,想着若是能偷偷攢下一點銀錢,就為小諾補補身子,因而,白清清基本上駐紮在了清溪河邊,每天忙得不見人影。直到昨日,前院的張叔匆匆忙趕過來催他回去,說安逸出事了。
當他趕回時,發現安逸渾身青腫,已經昏迷,他摸出辛苦積攢的一些銅板,趕往趙大夫家,萬般懇求下,抓回了藥,熬好了,費力給安逸灌進去,發現她呼吸漸漸平穩,一顆不安的心才慢慢有了着落。
唯一的一點積蓄用盡了,家裏的米糧也不多了,白清清強自打起精神,早早的來到河邊,垂首苦幹。沒了人他就沒了家,可是沒了錢他卻可以再賺。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