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國南度

第3章 章節

，還好你沒去，這不值得，說真的。”

另外一對德國來的年輕情侶則不認同：“這是我這輩子看過最美的景色！你應該爬上去，不該半途而廢。”

K笑了笑。

他看過太多日出了，他不再需要日出了。

K在一座教堂門口和oo87碰了頭。

oo87說要帶他去他在鬧市區這片最喜歡的一個地方。K跟着他走。路上，oo87問他：“這是你第一次來多倫多嗎？”

“是的。”K問他，“你說你媽媽是印尼人？”

“不，她是泰國人。”oo87指着自己的鼻子說，“我父親是德國人，你看我的鼻子，像個一本正經的德國佬。”

K點了點頭，舉起相機對着馬路随便按了下快門。

“你喜歡照相嗎？我能看看你的相片嗎？聽你說你都快繞了地球一圈啦，一定去過不少好地方吧！”oo87問道。

“還行吧。”K删掉了剛才那張照片，把相機遞給了oo87。

“你喜歡在路上的感覺嗎？”oo87一邊往前走着，一邊看相機，他不時看一看路，問K：“所有都能看嗎？”

“可以，可以……”K不住說，他又說，“在雨林裏一旦停下來就會很危險。”

“你說什麽？”oo87顯然沒聽清他的後半句話。

K瞥了眼oo87，oo87也正打量他，K沒說話，他們互相避開了各自的視線，過了會兒，oo87把相機還給了K。

K伸出手。他接過了一把槍。

M喊了他一聲，上校在咆哮。

遵命長官！遵命！！他自己也在咆哮，聲嘶力竭。

一群鳥振翅飛出了樹林。鳥就是在這個時候全部飛走的。

K擡頭看了眼，他們來到滿是彩虹旗的一條街上了，兩邊林立着好些小酒館，酒館後頭有好些楓樹，葉片或黃或紅，濃墨重彩地裝點着街道。一些鴿子旁若無人地在人行道上踱着步子。

K問oo87：“你常去那兒？”

“哪兒？”

“你要帶我去的地方。”

“哦，是的，是的。”oo87連連點頭，他敞開着衣襟走在街上，“天冷的時候那裏非常暖和，過兩天可能要下大雪了。德州可不會看到雪吧？”

“是的，德州。”K咳了聲，把相機挂在了脖子上。

oo87對他笑了笑：“你看上去真像個游客。”

“我本來就是。”K說。

“去德州什麽時候最合适呢？我還挺想去的，有什麽好的餐館推薦嗎？”

“你去過美國嗎？”K問道。

“我在美國待過一陣子，但是都是在紐約，我的媽媽是泰國人，她在那裏開了間餐館。”

“曼谷的植物和這兒的挺像。”

“說實話，我沒去過曼谷。”

“哦。”K應了聲，突然不再說話，他沉默了下來。他沉默地走在他的雨林裏，天氣太熱了，他的皮膚都是濕的，他的臉也是濕的，眼睛更濕潤。他走着，經過了他父親的墳墓，他母親的墳墓，C的墳墓。他自己的墳墓。

他害怕着，就像在雨林裏遇見穿草鞋，草編衣服，手裏拿長矛的土著時一樣害怕。那些土著什麽人都攻擊，日本人，法國人，美國人，甚至印尼人，他們總是虎視眈眈，只要有人進入他們的領地，他們就拿血獻祭。

oo87說：“就是那兒。”

K望出去，一座白色的建築座落在一片街心公園裏，它的周圍有一些樹，都很高大，許多小道都通向它。一些流浪漢在街邊抽大麻。

“……但是你可不能在公共場所喝酒。”oo87說，他一聳肩，“誰知道呢，或許有一天什麽都能幹，什麽都自由了。”

一群鳥在他們頭頂盤旋着。K和oo87一起往那座白色的建築走去，這白色建築的門大敞着。裏面是一片熱帶風光。

“是不是很暖和？”oo87問道。他和K走了進去。

K點了點頭，進門的地方就是許多高大的棕榈樹，穿過入門處的小院子，K往前張了眼，花園裏人不多，他們前面有一對在拍婚紗照的新人。

oo87拿出手機到處拍照，說着：“每次來這兒我都能見到些我沒見過的植物！”

“為什麽不去泰國看看呢？”K問道。

oo87笑了，沒說話，往前走。K跟着他，也不說話了，偶爾拿起相機拍一拍照。

棕榈樹，椰子樹，芭蕉，香蕉花樹，百合花，绛紫色的三角梅，捕蠅草，各種蕨類。

越往裏走，空氣越潮濕。K在雨林深處小心翼翼地拍照。

他看到了好幾株種在玻璃房間裏的蘭花。K停下了腳步，他摸了摸那玻璃，oo87問他：“要幫你合個影嗎？你喜歡蘭花麽？”

土著會把蘭花種在椰子殼裏，把椰子殼架在印度素馨樹的枝桠間。猴子會來搗亂，蝴蝶會來采蜜，紅色的蜈蚣趴在樹幹上，大黃蜂兜兜轉轉，不知在繞什麽圈子。

K聽到有人在他身後笑。他回頭看了眼，不遠處有一張長凳，一對年輕男女正坐在那裏說着什麽，笑着。

“要進去看看嗎？”oo87問道。

“什麽？”

“蘭花啊。”oo87看着K，說，“你知道你一直在這裏打轉嗎，你經過兩次了。”

“兩次？”

“是的，兩次。”

K看着那玻璃房間的門，門的周圍都是樹，都是鮮豔的花。門虛掩着。

他說：“你知道自由是只鳥嗎？”

沒人回答他。風把椰樹葉吹得沙沙地響，像海潮的聲音。

門還是虛掩着。他兩次經過了，兩次都沒有進去。

oo87往前走開了，問道：“博物館去了嗎？”

“早上剛去過。”

“你什麽時候走啊？”

“今晚吧。”

“今晚就走了？”

“今晚就走了。”

“哦。”oo87應了聲，摸了摸一片橫在他身邊的葉子，又說，“我們幾個朋友今晚在皇後東街有個派對。”

他們一前一後走着，oo87矮下身子從一株茂盛的黃色三角梅下鑽了過去。

“派對？”K問道。花園裏的路變得很窄，他的胳膊擦着周圍的樹葉，樹枝。地上是濕的，大約才有人給花木澆過水。

“你想來嗎？幾點的飛機？你知道的，就是一群人，大家找點樂子。”

“哦。”K說。

oo87點了點頭，他走到室外了，那室外還有些花壇，裏面全是些發黃的落葉。K和oo87找了張長凳坐下了，幾只鴿子飛了過來，落在他們腳邊咕咕叫喚。K說：“我以前差點去馬尼拉工作。”

oo87笑了，看向別處，點了根煙。

K也抽煙。他坐在他的雨林裏抽他的煙，他想到M，他看到M光着後背坐在他身旁，他在一堵粉色的斷壁上落下一道影子，一片棕榈樹葉也在這面牆壁上落下影子。

沒一會兒，他就和oo87分開了。

2.

小真去舞蹈教室上課，和一個單身男人湊成了一對跳舞，她沒跟上節拍，男舞伴很溫和地和她說：“沒關系，沒關系。”

小真比手畫腳，舞伴更溫和了：“慢慢來，我們慢慢來。”

他打節拍，耐心地帶着小真。小真很慢地跳着莎莎舞。

休息時，小真去外面抽煙，她丈夫打電話給她，問她晚上打算吃點什麽，她正聊着電話，一擡頭，看到了同班的小馬。

“你會說話啊！”小馬吃驚地說，“那你為什麽裝啞巴？”他試探地問，“普通話？廣東話？”

小真抽煙，說普通話：“你可管得真多。”

小馬笑了，也點煙，也說普通話：“我知道你為什麽裝啞巴了。”

他們面前是個廣場，有好些孩子聚在一起用手機玩抓寵物小精靈的游戲。小真抖了抖煙灰，看着那些孩子，沒接話茬。小馬問她：“你不用上班的嗎？”

小真反問他：“你想過自殺嗎？”

“算了吧，我還是當你是啞巴吧。”

舞蹈課結束後，兩人在地鐵站又遇到了，小真要往南去，小馬北上，後來往南去的地鐵先來了，小真和小馬一塊兒上了車。兩人坐在一塊兒，地鐵到了下一站，上來了三個拉美裔男孩兒，像是大學生，大聲地說着話。

“……所以我和他說，哥們兒你這兒事可不能這麽搞，我去你媽的，我才不管你的狗屎。”

小真拿腔拿調地說普通話：“他們該管管自己的舌頭。”

“是的。”小馬也說普通話。

“對，然後……”男孩兒們占了四個人的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