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只怪我貌美如花(11
高湛冷笑道:“呵,李祖欽,你怎麽不說話?你現在說不出話來了吧,因為朕說到你心坎上了吧!”
聽了高湛的話,李祖欽不由發出嗚嗚的聲音來。他想說,他能說,誰來把他嘴裏塞着的泥巴弄出來,他可以說上三天三夜不休息!
但是高湛看不見——或者說可以忽視了他臉上的焦急,只顧沉浸在自己的機智之中無法自拔。
意濃看看一臉得意的高湛,再看看一臉求助的李祖欽與李夫人,不由嘆了口氣。她哪想到高湛居然是這種鬼才,能把事情扭曲到這種層面上來。她最初其實只是生氣包括李祖欽在內的李家人的冷漠無情,但可沒想着把謀殺的罪名安在他們頭上。這個局是她專門給那位赫赫有名的陸令萱準備的。
意濃道:“陛下,你這可是高看他了。他自小就懦弱又膽小,遇事兒能躲就躲。你說他視我為家族污點,我信。但是他要是能因此就動手想要除掉我,有這份上進心,哪還會這麽多年連個一官半職都不謀求,只待在家裏混吃等死呢。”
她這話雖然是在罵李祖欽,但是李祖欽聽在耳裏,卻是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原來被罵是一件這麽美妙的事情。
李夫人也在旁邊幫腔道:“是啊,陛下,我家老爺他……他就是個窩囊廢!什麽事兒他都不敢當出頭的,總得等別人都做了,他才可能随大流的去做這件事。別說我們對姐姐絕對不可能藏有壞心了,就是真有幾分怨言,老爺他也絕對不敢去做這件事啊!”
高湛略一沉思,道:“朕懂了。”
李夫人和李祖欽對視一眼,眼裏都透露出劫後餘生的慶幸,就聽高湛繼續道:“他不敢當打頭的,還愛随大流讓別人主導他的腦袋,可見這件事他不是主謀,而是同謀。主謀得是讓他不得不聽從的人,說吧,主謀是李祖升(李祖娥大哥)還是李祖勳(李祖娥二哥)?”
李夫人瞪圓眼睛,急道:“陛下怎麽就認定是我們要害姐姐?當時您日夜宿在昭信宮,與姐姐待在一起,還生了個孩子。雖是女兒,但有一個孩子就可能有第二個孩子,尤其是陛下又不往別處跑,其他人想生孩子都沒法生,嫉恨姐姐的人怎麽會是我們呢?”
意濃眼見事情回到正軌上了,也松了口氣。李夫人這話她不好說,李夫人若非逼急了也絕不會說的這樣直白。但是直白有直白的好處,尤其是對高湛這種腦回路神奇的人來說,至少不會讓他的思維在拐到別處去。她可不希望一會兒高湛得出結論說李祖欽和北周或者南陳勾結,為了讓北齊大亂所以殺死公主還要殺她好讓高湛心神大亂這樣的結論來。
意濃就跟着嘆了口氣,幽幽道:“你先前跟我說,是有個歹人為了離間你我的感情,才殺了咱們的公主然後嫁禍在我身上,你說你一定會查出來那人是誰的,如今卻扯到我的家人身上。他們不過就是因為你把我趕出宮去,怕惹禍上身,才不敢跟我來往罷了,你偏說他們是幕後主謀。是不是你已經查到那個歹人是誰,可是你不舍得把她揪出來,就把罪名都推到我的家人身上好結案呢?”
高湛先是聽見了她那幽幽的比洞簫還柔和的一嘆,心一下子就揪了起來,酸酸的,脹脹的,仿佛是自己憂郁難過似的。然後又聽見她說“你我的感情”,不由欣喜若狂,在他的印象裏,這還是李祖娥第一次承認他們兩個是有感情的。接着他又聽出她隐隐的指責,不由感到又氣又委屈。
這一會兒功夫的心情的大氣大落,已經超出了高湛那自幼多病的柔弱身體的承受範圍。便因為他這又氣又急心理活動,他就劇烈的咳嗽了起來,連續咳嗽就說不出話來,這讓他變得更急更氣,在意濃輕輕拍着他後背的時候,他突然握住了意濃的手,然後流下了眼淚來。
平心而論,高湛的睫毛黑黑長長的,眼淚從他那水汪汪的眼睛裏流下來,順着臉頰流進衣領裏,确實是很賞心悅目的一幕。但是一個已經二十五歲的青年說哭就哭,這還是挺吓人的,尤其是這個青年還是個皇帝。
意濃瞧着他的淚水,微笑道:“我還沒哭,你怎麽哭了?”
高湛好不容易咳嗽完,其實他那淚水純屬劇烈咳嗽以後的生理反應,但是他瞧着意濃那關切的目光和難得的笑容,心情就蕩漾起來,然後就自由發揮道:“我心裏委屈。”
意濃道:“我還沒委屈呢,你委屈什麽?”
高湛就握起她的手,貼在自己左胸前,他的心髒咚咚咚的有力的跳動着,他瞧着意濃的嘴角噙着一絲微笑,心裏也開心起來。他絕對不會想到意濃摸着他的胸骨,在想自己從前在動漫裏看的奇牙用手掏心的殺人方法。
然後高湛委屈道:“祖娥,在朕心裏,絕沒有人比得過你去。你說朕是不舍得責怪那個幕後黑手,所以要把事情栽贓到你家人的頭上。這可不就是誣陷我麽。唉,朕是真的覺得他們對你不好,對你太不好了,像他們這種人,不是沒可能這麽做的。”
意濃道:“他們可沒這本事,把手伸進皇宮裏。能讓滿屋子的人都異口同聲的誣陷說是我殺的我的女兒,這種本事,可不是他們能有的。”
高湛道:“那誰能有這本事?”
意濃道:“陛下有這本事。”
高湛一怔,沒想到她會說這話,頓了一頓,方道:“可是我絕不會做這樣的事。”
意濃微笑道:“我當然相信你了,陛下既然有這本事能做這件事,當然也有本事能查這件事。我說的對不對?”
高湛道:“當然,朕哪還有什麽不能做到的事兒。”
意濃道:“可是那個歹人一天沒查出來,我就一天沒法放下心來。既然她的目的是為了離間咱們的感情,這次她是殺了咱們的孩子,誰知道下次她又會做出什麽事來離間咱們呢。陛下,你能放心嗎?”
高湛道:“當然不能,等朕把那人找出來,朕要親手打死他。”
意濃又道:“咱們不知道她究竟是誰,也就不知道她在宮外有沒有人手。陛下,你放心這幾天和我分開,讓我自己住在娘家嗎?”
高湛連忙搖頭:“你是知道朕的心的,朕恨不得把你綁在我的腰帶上,這樣,無論朕走到哪裏都能帶着你。”
意濃一僵,為他的比喻能力默哀幾秒鐘,繼續笑道:“那你還不帶我回宮?婚禮不婚禮的,又有什麽重要的。只要你能真心待我,對我好,就勝過其他任何東西了。”
高湛聽了她的話,高興的魂差點都飛出去了。他只覺得渾身輕飄飄的,仿佛坐在雲端似的。
如此高興的時候,他反而又變得難過起來,紅了眼圈,握着意濃的手,輕輕道:“祖娥,你若是早想通這些,我們何至于浪費這麽長的時間。”
意濃也嘆了口氣,道:“你從前只知道脅迫我,叫我害怕你,憎恨你,你就沒做過幾件讓我真正開心的事。”
高湛神色飄忽道:“那我現在做了?”
意濃一笑,道:“你先把那歹人找出來,替咱們的女兒報了仇,我再告訴你什麽是我開心的事兒。”
聽了這話,高湛二話不說,轉身就帶着意濃走。
意濃被他拉着走了幾步,忙道:“那我弟弟他們怎麽辦?”他們兩人還都被侍衛綁着呢。
高湛略一思索,道:“這兩人先前待你如此差勁兒,還說和尚尼姑不準踏進門來,幹脆讓他們也嘗嘗那種滋味好了。”就叫來侍衛,當着意濃的面把李祖欽和李夫人剃成光頭,然後把他們一個送進寺廟,一個送進庵堂。
高湛瞧着李祖欽那增光發亮的頭頂,沉着臉道:“祖娥在那裏待了三個多月,你們兩個就去待三年好了。要是朕知道你們的家人或者仆人哪個去找你們,朕就把相關的人一律處死,然後你們住在寺廟的時間延長一年。一個人延長一年,兩個人延長兩年,你們自己看着辦吧。”
然後笑嘻嘻的扭頭看向意濃,道:“我這處置是不是很英明神武?”
意濃想起李祖欽從前做的事兒,也頗覺的解氣,第一次很贊同高湛,問道:“可是他們的子女這段時間裏由誰撫養呢?”
高湛道:“一起送進寺廟跟着父母修行吧。”
意濃道:“這事兒和他們無關,依我看,就送去給我大哥或者二哥身邊照料吧。”
高湛心想,這家人心腸那麽壞,祖娥卻對他們這麽眷顧。這可不好,從前我覺得為了祖娥好,應該多照顧她的家人,現在看來世上沒有比她的家人對她更壞的人了。我須設法解決了他們,這樣祖娥就只能依靠我了。
于是高湛道:“這三個多月裏,他們可曾和你有過來往?”
意濃搖搖頭。
高湛道:“那就把他們兩家也一起送進寺廟裏吧,多熏陶熏陶佛法,還能讓他們變得善良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