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爹請你長命百歲(22
張卻提出的方法在這個時代聽起來實在駭人聽聞,他說:“如今陛下身上的毒素已經糾纏在一起,用普通手段很難清除掉,唯一的辦法就是換血。苗疆盛産蠱蟲,有種蠱蟲可以吸血、吐血,是最好的媒介,如果能找到五六個陛下的近親,用蠱蟲吸血再換到陛下身體裏,再用藥物調養,相信這毒不日就能清幹淨了。”
上官太後的奶娘在旁邊臉一沉,道:“大膽,你難道不知道朝廷是嚴禁蠱毒的嗎?”
意濃之前光在那驚訝了,現在才想起來《漢律》裏确實寫着一條“敢蠱人及教令者棄市”的條文。
張卻連忙跪下道:“草民絕無違法之意,只是……只是這是草民能想到的最好的救陛下的方法了。”
上官太後笑道:“奶娘,只要能救陛下,違法又有什麽關系?”
奶娘道:“娘娘久居深宮,不知道蠱術的危害,自高皇帝起朝廷就一直在嚴厲打擊放蠱者,如果現在陛下靠蠱術救回性命,那日後陛下又如何能去打擊放蠱者呢?上行下效,不久蠱術就會在我們大漢興起吧,這豈不是讓先祖們在這件事上花費的心力都白費了。”
上官太後道:“我不管以後,我只要他能活下來。”本來她以為她已經成為一個冷酷無情的人,就像她的祖父上官桀、父親上官安一樣,為了自己的利益而自私的活着。本來她以為她對劉詢的愛情只不過是因為太過寂寞而産生的錯覺,只要時間一過,激情就可以退去。可是她錯了,當她看到劉詢因為她的提議而倒下來的那一刻——雖然對于霍光的計劃她一無所知——她就後悔了,她不想嫁人了,她願意做個太後,永遠做他的母後,守護在他身邊,只要他能好好的。
上官太後緊緊盯着張卻,問道:“你家裏有這種蠱蟲嗎?”
張卻道:“草民怎麽會有東西。”
上官太後道:“那哪裏有?”
張卻為難道:“草民……草民不知。”
上官太後眼中冒出怒火來:“你撒謊!我知道你一定清楚哪裏有,不然你不會提出這種方法來,我知道了,你是怕漢律對不對?你放心,我用皇太後的名義向你保證,這事兒是我授權的,不會有人追究你這件事的,你若治好了陛下,我只會大大的嘉獎于你。”
張卻仍是不放心,又問道:“皇後娘娘您覺得呢?”
意濃道:“這事兒我也不懂,母後我看這件事不如去請教下其他大臣吧。”
這些醫生都是霍光派人找來的,其他人都看不出劉詢的症結所在,偏偏張卻看出來了,意濃本來是高興的,但是聽到他提出用蠱蟲治療就覺得不對勁了。蠱術其實是巫術裏衍生出來的,但是這種用蠱蟲作媒介的方法多在苗疆地區盛行,至少意濃當陳阿嬌的時候曾經因為調查楚服而了解過長安的巫蠱術,并沒有聽說有人培育蠱蟲。這個時代交通那麽不方便,被判了流放的犯人都不一定能從長安走到雲南區,怎麽偏偏他對這些東西這麽了解。她心裏不安,只好不發表意見。
上官太後心道:“他們都要他死,我若去問他們,他豈不是沒命了!”在她的心裏,突然覺得這世界上只有自己和劉詢是一國的,只有自己是一心為他好的,渾然忘了篡位這個主意還是她自己率先提出來的。于是她冷聲道:“不必了,皇後,你折騰一天也累了,去後面休息吧。奶娘,你去給皇後看看哪裏有短缺的。張醫生,你需要的蠱蟲都在哪裏,我這就命人護送你一起去取來救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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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濃還想勸她不要魯莽,她模糊的記憶裏輸血也不是随便輸的,卻被奶娘搶了先,奶娘道:“娘娘,奴婢也服侍了您這麽多年了,有些話奴婢現在不得不說,您——”
上官太後打斷她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但是我也要告訴你,我要救陛下,有什麽話等陛下醒了再同我講。”然後她就找來侍衛,強硬的把意濃她們給押送到側殿去,并且嚴加看守,不準她們離開。她在屋裏來回踱步,又急又怕,險些被長長的裙子絆倒,最後她跪坐在劉詢床邊,握着他的手,哭泣道:“你別死,你可千萬別死啊!”
淚珠從她白嫩的臉頰上落下來,如山茶沾露,梨花落雨,煞是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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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卻從懷裏取出了五只竹筒,放在桌子上。只是蠱蟲好得,如何不驚動他人的找來劉詢的五位血親卻是一件難事。劉詢父親劉進這邊的血親都不在京城,母親王翁須這邊的血親倒都還在,還有更遠的外祖母史良娣家也有人。上官太後覺得史家太遠,于是就下旨命令王翁須的兄弟平昌侯王無故和樂昌侯王武帶着他們所有兒子進宮,又擔心他兩人的血緣畢竟和劉詢隔了一層,就派人把劉詢現在唯一的孩子劉奭也叫過來。
張卻畢竟是醫者父母心,看着趴在劉詢身前哇哇大哭的劉奭,拒絕道:“皇子年紀太小,不适合獻血。”
王無故正為皇帝外甥掉眼淚了,聞言,吸了吸鼻涕,問道:“太醫這是什麽意思?”
張卻就把這套治療方案跟王無故他們講了一遍,王武道:“拿蟲子吸血?大夫您別戲弄我們了,這不是水蛭嗎?人去水裏玩就會被它們叮上,能吸老多的血了,還會鑽進肉裏去。這……這哪能給陛下輸血?”
張卻點頭道:“樂昌侯果然聰明,老夫這種治療方法就是從水蛭身上得來的靈感,只是水蛭會鑽進皮肉裏,不适合當此法道媒介,但是這種蠱蟲卻不會。”
上官太後道:“怎麽,你們平日裏對陛下那麽殷勤親熱,現在為救陛下的命獻出點血來就不肯了?”
王無故硬着頭皮道:“既然陛下現在性命攸關,臣等怎能退縮,太醫,您盡管取我們身上的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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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外面怎麽樣了?”意濃再一次向侍衛詢問,因為她是皇後,哪怕侍衛早已對她的問題不耐煩了,也認認真真的回答她:“和剛才一樣,張醫生去拿蠱蟲了,還沒回來呢。”
意濃點點頭,又從門口走開。霍光這是要做什麽啊?難道是要用這件事當作劉詢的罪狀來廢黜了他?可是這件事是上官太後執意要做的,難道霍光是要搬倒她?可是上官太後究竟什麽地方把霍光得罪到這個地步了。
她正尋思着,就從奶娘一聲聲的嘆氣聲裏聽到了外面的說話聲,她走到門口,又問道:“現在外面怎麽樣了?”
侍衛道:“張醫生已經回來了,正用蟲子取平昌侯他們身上的血呢。”
意濃道:“已經在取血了?”
侍衛道:“是啊。”
意濃道:“霍大将軍呢?他有沒有派人過來?”
侍衛道:“當然有大臣過來,只是都被太後娘娘打發走了,也不準他們見陛下一面。至于霍大将軍的人有沒有來,卑職就不清楚了。”
意濃想了想,又道:“那些取血的一共有多少人?”
侍衛道:“一共五個人,是平昌侯父子倆和樂昌候父子三個。”
意濃心道:“不同的血輸入體內會怎麽樣嘞?該死,我怎麽忘了,如果劉詢是A型血,輸入他體內的是B型血,他會死的。難道霍光是想用這個來殺死他?不對,西漢哪有這麽跨時代的醫學知識,但如果有人經常實踐,也不一定發現不了這件事。難道霍光是發現蛇毒沒害死劉詢以後,要借上官太後的手殺死他?”
意濃想到這裏,心裏着急,就去推開門,五個侍衛見她出來,忙攔住她:“皇後娘娘,太後娘娘有令,手術結束前不能讓您出去。”
意濃喝道:“大膽,我是當朝的皇後,還是大将軍的女兒,你們敢攔我?”她直接從一個侍衛腰間抽出刀來,将站在她對面的侍衛頭上的發箍劈成了兩半,咣當兩聲,變成兩半的發箍接連落在地上,那侍衛的頭發也垂了下來,他們驚訝的看着她,意濃仗着他們不敢傷自己,冷笑道:“你們誰還敢攔我,下場就有如這個發箍。如果聽我的話,這功勞我自然會跟大将軍說。”
那五個侍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四個侍衛都立馬單膝跪下道:“願為皇後娘娘效勞。”
只有一個侍衛站在原地,一臉驚訝的瞧着飛快變節的同僚們。
意濃點頭滿意道:“好,你們先把他給我捆了,”她手指指了一下那個站着的侍衛,“然後跟我去救駕。”
“救駕?”侍衛們重複着她的話,一時間實在摸不着頭腦,畢竟在他們看來太後是真心實意的在救皇上。那四人對那個侍衛說了句抱歉,将他捆起來,然後跟着意濃趕去劉詢待着的寝室,
他們趕到的時候,張卻正在放蟲子,意濃看劉詢身上只有一只吃的肥肥飽飽似乎馬上就要脹開的蟲子,心中一喜,道:“你們去把那個醫生也給我綁起來!”
上官太後本來正目不轉睛的盯着劉詢,聽到她的聲音才擡起頭來,一臉驚愕道:“你們這是要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