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深海的他

第5章

人類很弱小，從海怪開始記事以來從來都是這麽認為的，但是人類很多，多到哪怕是張大了嘴巴也永遠都吃不完的地步。

總是會有很多人源源不斷的過來，糟心不已。

“你們手中的這些棍棒，根本就沒有用對地方。”海怪伸出一只手握住了毆打過來的棍棒，手中的棍子落下來的力道軟綿綿的。

他尚且記得在很久之前曾經有某位不喜歡留頭發的男人穿着一身寬大的衣袍，獨自站在小舟上，那應該就是所謂的和尚。

海怪實在是很好奇和尚的光頭難道是一直都長不出頭發來嗎？當時也就好奇浮上了水面，剛剛想要仔細端倪的時候那和尚當即一悶棍下來，那力道直接将它給打蒙了。

等沉到了水底才發現自己被羞辱了，等到再上去想要讨回公道的時候就再也沒見過那個和尚了，從此他就遷怒于所有在他的腦袋上游過的和尚，來一個打一個，必須讓對方鼻青臉腫的回去！

“看到你的光頭我就想起那該死的老和尚。”海怪一個棒子照着其中一個黑色的光頭狠狠的打了下去，呯的一聲，那老光頭倒在了地面上不省人事。

海怪着棒子下去不打緊，幾人所站着的高地其實是一座建築的比較高的房子，直接順着海怪的力道在房子的頂端，即是這些人的腳下直接就冒了個窟窿。

一邊的人立刻上前去将差點掉進裏面的已經昏迷的老光頭從坑裏面拽出來。

“這東西我見過。”海怪拿起一旁的漁網，看着手中的網微微一笑，“是一個超級讨厭的東西。”

就是這樣的漁網當時把他好不容易找到的一顆很大的珍珠蚌殼給撈走了，他掰開了那麽多的蚌殼就那個最漂亮，當時就怒急攻心掀翻的了漁翁的船，當着他的面把漁網撕得粉碎，那漁翁眼睛都直了。

“你們這些貪得無厭的人類，不僅每次都喜歡找我的麻煩，越繁殖越不懂事，連祭品都沒有了我也不計較，可是你們居然敢從我的手裏搶東西，是活得不耐煩了！”

海怪直接是新仇舊恨一起算，撈起一旁的棍子就揍得那些家夥哭爹喊娘，他可是親眼目睹的，人類懲罰人類的時候最喜歡用的就是這一招，海怪就只找着這些家夥皮糙肉厚的臀部使勁的招呼。

“叫你們不學好偷我的東西！”

嗷——

“居然敢欺負我的孩子，也不看看主人是誰！”

呯——

“還敢不敢了？敢不敢了？”

海怪的手下有分寸，人類太弱小了，弱小到骨頭都能随便的折斷，而且速度很慢，一個月走的路程才沒有他游出的一步長，海怪自認為還是很心疼人家。

因為是在房頂上，被海怪打的慌亂逃竄的漁民找不到可以躲避的地方，幹脆直接從房頂上跳入了水中去。

“嗯？”海怪見到這一幕倒是挑起了眉頭，“有意思，居然敢當着我的面跳海？”

海怪露出了森然的笑容，尖利的牙齒故意咔嚓一聲。

就在漁民們以為安全的時候，突然一個人一聲凄慘的哀嚎：“鯊魚！”

海怪照着不遠處正在緩緩游過來的立着鳍的哺乳動物，嘿嘿笑了兩聲，頓時所有的鯊魚都停在了不遠處，然而這些人卻給吓得夠嗆。

哀嚎着逃竄，看到這一幕的海怪坐在了房頂上，看着這些家夥的樣子就像是在看什麽有趣的東西。

這一場單方面的玩耍在最後海潮褪去之後，才勉強平複了下來，在水裏掙紮了一整天漁民們身心俱疲，臀部傳來的疼痛都沒有精神上的壓力大，所有人在海水褪去之後就像一條幹死的魚一樣躺在地上雙目無神。

“起來了？”海怪的低頭看着在懷中已經睜開雙眼看着那些躺在地面上的男人，秀氣的眼睛中閃爍着疑惑的光。

抱着她的人身上十分的冰冷，但是手上的動作卻十分的溫柔，她甚至在想着，是不是自己在這個時候是被精心呵護着？

“害怕嗎？”海怪的體溫偏低，但是卻感覺這個女孩的身上體溫很高，或許體溫高是因為害怕的原因，“沒事了，有我在，沒有人能對你做你不願意的事情。”

這句話……是真的。

從小就被轉手在各色人中間的女孩，僅僅是憑借本能都已經能夠知道，誰是帶着惡意，誰是帶着善意。

無論是惡意還是善意，她都不需要，惡的人她會在未來千倍百倍的讨伐回來，她不需要善意，她會成為最強大的人，讓任何人都不能同情她。

但是這個人……

什麽都沒有，沒有惡意，沒有善意，沒有任何的感情，所做的一切都似乎沒有任何的感情，不知道為何，這樣毫無遮掩的平靜反而讓她的腦海中一片混亂。

從困境之中，醒來之後的第一眼，看到的是這個人。

不知道為什麽已經許久不見的眼淚在這個時候發了瘋一樣的沖上眼眶，無法抑制的淚水一滴一滴的低落下來，滑落到嘴裏的時候鹹鹹的，一點都不好吃。

她一定是生病了，她發燒了，身體很熱，頭很疼，鼻子也酸酸的，人一旦生病了就會脆弱，這是人之常情。

“對……”

桃夭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麽，但是腦袋一片糊塗，她生病了，所以說什麽都是胡話。

“對不起。”

說出來了的，她只是在說胡話而已。

“對不起嗚哇……”

淚水止不住的留下來，鼻涕眼淚一把糊，沒有任何可以擦拭的東西，就只能用雙手去擦，臉上都被糊的黏黏糊糊的。

海怪低頭看着被自己抱在懷裏的哭的一塌糊塗的女孩，他真的有想要把女孩子摔出去的沖動，他雖然是水生生物但是不代表是鼻涕生物，他的身體是軟綿綿的但是不代表他喜歡軟綿綿的東西……

好想扔掉……

好想！！！

海怪抱着桃夭去了海邊，借着海水把臉上髒兮兮的東西全部洗掉，并且很給面子的狠狠的擤了個鼻涕，然後在海水裏洗幹淨，看的海怪都快崩潰了。

桃夭很瘦弱，個子僅僅到他的胳膊肘，而且看起來很虛弱的樣子。

海怪想了想大概是沒吃飯，然後鑽進了海水之中。

桃夭看到海怪下水了，也不離開，而是坐在了海灘上看着鋪灑在整個海面上的美麗的夕陽。

“……那個……”身後傳來了女人的聲音，桃夭回過頭去，看到的是從海怪離開的時候就一直跟在他們身後的女人，“你也是被拐來的嗎？”

桃夭眼神閃爍，片刻之後搖了搖頭：“不，我是被撿來的。”

從那一望無際的海水之中，不會游泳的她沒有任何掙紮的能力，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一點一點的沉入最深的海底，身體很痛，胸口很痛，海水很嗆，沒有氧氣很痛苦，她會死，誰也不知道的死去。

還能醒過來，還能看到那些熟悉的面孔，她沒想到居然自己還能夠醒過來，甚至還能夠看到光。

——這是奇跡。

女人堆中的其中一個人總算是站了出來，雖然被餓的面黃肌瘦但是無損她的本質的貌美，這是在這些人中唯一一個眼神中還充斥着堅定的女子。

“能不能也讓他救救我們，我會給你們報酬的，我是一個國家海洋研究員，我手下有很多發明專利，我有很多錢，只要你的那位……能帶我們出去，無論是多少價錢随便你們開！”

桃夭看了看身後的瑟縮在一起的人，搖了搖頭：“我沒有權利替先生做什麽決定，如果您有需要，可以去問先生。”

“可是，你和他的關系……”

“我只是一個，被撿來的人。”桃夭回頭去，面色冷淡，“一個被撿來的人，命都是他給的，又怎麽有提要求的權力？”

海怪從水裏鑽出來的時候，手裏拎着一串魚，将其中看着最鮮美的一條給了桃夭。

桃夭看了看魚，神色沒有動容，深吸一口氣，抓起了還活着的魚身，直接咬住了魚的肚皮，那白魚一直在掙紮着，桃夭卻眼睛都不眨的咬掉了一塊魚肉。

“天哪！你在做什麽？！”一旁的女人立刻沖過來伸手就将桃夭手裏的生魚打掉，伸手想要将桃夭嘴裏的魚肉扒出來，卻眼見着桃夭将魚肉吞下了肚子，面色無常。

“怎麽？”海怪歪了歪腦袋，不明就裏。

“你怎麽能讓一個孩子随便的吃生食？”那女人直接怒瞪着海怪，“你不知道這是不能消化的嗎？還很容易長寄生蟲，你這是要害死她！”

“不關你的事。”桃夭伸手想要推開女人，卻被女人強行擋在了身後，終于有些不開心了。

“對不起。”然而就在此時，海怪恍然大悟，好似想起了什麽，“對不起，我忘記了。”

他忘記了人類是不能吃生食的，他所接觸的最後一個人類……

那個人，總是帶着放肆的笑容，在他的背上生火烤魚。

——烤了就會很好吃嗎？

——烤魚最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