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周一沈溪喧在全勤和遲到的分割點上命懸一線,艱難地踩了個點,匆匆在自己的工位上坐下。他臨時換了住處,以他的尋路能力,愣是又在倒公交車和換地鐵上浪費了五分鐘。
他們技術總監其人,尤其見不得人踩時間,他凡事喜歡打提前量,這一點在眼前最好落實的地方就在遲到和早退的問題上。但凡有人踩點就是在踩他電門。
沈溪喧往總監的位置上看了一眼,人沒在。
他有點奇怪,按了開機鍵。夏跡拖着椅子往他這邊挪了挪,壓低了聲音,問道:“有沒有感覺到有些不對勁?”
沈溪喧不太感興趣,沒吭聲。從抽屜裏拿了張白紙出放在桌上,這是他的習慣,人來了就放一張,走的時候順手就帶走了。
夏跡低聲說道:“總監今兒請假了。之前一直提的那個活動撮合成了,就今晚。”
沈溪喧乍一聽,疑惑地問道:“什麽活動?”
胡柯柯接了話茬,拔高了一點聲音,說道:“就和隔壁公司聯誼的事兒啊。”
沈溪喧工作的游戲公司在科技園,這地兒陽盛陰衰,他們公司的技術部更是慘不忍睹,除了總監以外都是單身貴族,沈溪喧手頓了一下,為人生大事着急也是難免的,說是這麽說,但他自行把其本人從着急的行列中扒拉出去,不太走心地應了一聲,煞有其事地問道:“什麽時候?”
心裏想的卻是他晚上的西紅柿牛肉湯徹底泡湯了。
胡柯柯看他一副不上心的樣子,手指飛快地點了點桌面,說道:“沈哥,你別是已經和隔壁項目組的沈辛自行配對了?”
夏跡好奇地說道:“除了上次兩個人一起吃了次餐盤,莫非還有其他不可告人的交集?”顯然不把沈溪喧這個當事人放在眼裏。
沈溪喧瞄了他們兩個一眼,問道:“工作不夠你們忙的?”
話音剛落,正好趕上上司查崗,辦公區也沒人再多嘴,各忙各的。沈溪喧心裏惦記着西紅柿牛肉,晚上下班的時候還是被夏跡拉去了餐館。
沈溪喧找了個挨近門口的地方坐下,準備随時借故離開。他拿出手機查看了一下新消息,多數是廣告推送和今日熱點新聞,其中夾着兩條短信,是他媽江寒昭發來的,說是她在花店訂了兩盆綠蘿要他注意查收。他媽多半是昨天看到他的朋友圈受到了啓發,幹淨利落地又給兒子添了兩盆。
沈溪喧刷了下朋友圈,最新一條是焦衡的,只發了一張照片,連個标點符號都沒有,标準的焦衡風格。
Advertisement
照片上,天邊的太陽像個荷包蛋一樣挂着,色調很暖,看着挺可口的。沈溪喧點了一下大圖想挑點毛病,半晌心想道:照得挺不錯的。
他剛把照片縮小,包間的門開了,沈溪喧擡頭看了一眼,正好對上沈辛的視線。沈辛穿着一條米色的長裙,化着淡妝,長發披肩,她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沒有特別遲吧?”
這會兒只剩下沈溪喧對面的位置是空着的,沈辛落座之後低頭和旁邊的同事說話,夏跡碰了碰沈溪喧的胳膊,低聲說道:“她這哪兒是跟我們道歉,是跟你抱歉呢。”
沈溪喧無奈地說道:“沒事兒也被你們說出事兒了。”
夏跡驚訝地說道:“說出事兒還委屈你了?沈辛!炙手可熱。”
沈溪喧笑道:“你可別燙到手。”他微微擡起頭,看到對面的沈辛匆匆把視線挪走了,小幅度地撩了下頭發。
在飯桌上,沈溪喧留意了一下沈辛,沈辛的視線狀似無意地與沈溪喧撞見幾次,但似乎對方底氣不足,都是草草地略微一頓就挪走了。沈溪喧眯了眯眼睛,體味出來沈辛似乎對他有點別的心思。
沈辛似乎去比他晚進公司半年,同屆畢業生,年齡相當,和他從事同一領域,甚至公司都是同一間,性格似乎也不錯。
沈溪喧喝了茶水,覺得自己想這些挺沒勁,明碼标價,挑物件似的。沈溪喧這趟完全就是單純陪跑,沒說幾句話,飯也沒吃多少,好在這群人有點良心,趁着天沒黑就散場了。胡柯柯一時酒性大發,在飯桌上抱着酒瓶不松手,這會兒已經完全不能走直線了。
沈溪喧和夏跡兩個人連拽帶扛把人弄出租車上去了,夏跡站在路邊給胡柯柯的室友打電話,讓他接應一下爛醉如泥的室友。
胡柯柯室友那邊信號有點不太好,夏跡喂了好幾聲,那邊斷斷續續的。
沈溪喧在旁邊等着,他們剛才攔車的位置距離餐館不遠,他微微偏下頭看夏跡在路邊上下蹦,擡手看了眼表,思考着九點之前還可以加個餐。
“沈溪喧。”緊接着有人喊了他一聲。
沈溪喧扭過頭,剛好看到沈辛身體一晃,愣是往他這邊倒過來,沈溪喧往前走了一步,連忙伸手攙了一下,沈辛整個人都靠到了他身上,總算重新找回了重心,緊接着沈溪喧就體會到什麽叫做痛徹心扉了。
夏跡和電話那頭剛吼完事情始末,轉過頭看了一眼,也顧不上問了,連忙又叫了輛出租車。
沈辛抿着嘴,微微偏頭看了一眼坐在旁邊的沈溪喧,雖然她一路上都在道歉,沈溪喧也态度特別好的叫她不要在意,沈辛還是心裏過意不去,而且她感覺到她和沈溪喧之間的氣氛變尴尬了。
她整個聯誼會都在尋找和沈溪喧說話的機會,時不時地把話題轉到沈溪喧身上,但他只是笑笑并不往下接,或者幹脆一句話就把她打發了。她有點着急了才會匆忙地把人叫住,腳絆了一下,鬧出這麽一回事兒來。
夏跡挂了號回來,他見沈溪喧和沈辛有些尴尬,有意活躍氣氛,對沈溪喧說道:“挂了個新大夫的號,聽着今兒第一天上班,說不定你是他職業生涯的第一位病人。”
沈溪喧說道:“走吧,別廢話。”
他其實不願意來醫院,小傷養養就好了。但沈辛不願意,沈溪喧也明白,她這是有點愧疚,連帶着夏跡把車都叫來了,沈溪喧就跟着兩個人過來了。
骨科在二層,剛上樓梯拐角處就是了。
門口沒人排隊,誰來誰是第一號,沈溪喧覺得挺好的,方便快捷,看完就走。
夏跡敲了下虛掩的門,裏面的人說道:“請進。”
這聲音聽着确實很年輕,沈溪喧正想着,夏跡推開門,沈溪喧就瞧清裏面那位新大夫的臉了,沈溪喧差點氣笑了,這是治病嗎?這是致殘吧?
焦衡穿了件白大褂,身上凜然的氣息被磨掉不少,瞧着就挺成熟穩重的,特別的人模狗樣。
數數他們兩個的仇和怨,他這條腿折了夠還本嗎?
夏跡也挺驚訝的,說道:“焦衡?”
夏跡把人都喊了,沈溪喧只好暫且擱下了他想重新挂號的心。
焦衡點了下頭,把視線挪到了沈溪喧的身上,鋼筆在手指間轉了一圈,語氣放松地問道:“怎麽了?腿傷了?”特別不着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