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沈溪喧拖着行李箱從公交車上下來,走到最近的指示路牌尋找他要即将要去的地方,他有點路癡,大四在教學樓裏還找不到教室的那種路癡,出門全仰仗電子地圖和一張嘴。
“喂?您大概幾點到?”新房東性子有些急,短短的一個小時已經打了三通電話過來。
沈溪喧看了眼公交站牌,說道:“抱歉,再有二十分鐘,稍等一下。”
他畢業一年,在外租房也一年。之前和他一起租房的室友交了女朋友,沈溪喧這個孤家寡人不出意外地被掃地出門了。沒辦法,這個世界對單身狗一點都不友好。他有自知之明地想讓他一個人住兩室一廳的房子純屬資源浪費,于是只好重新找房。
沈溪喧看了好一會兒路牌,大腦卻依舊一片空白,最後他終于意識到連指示路牌也救不了他,只能彎了彎嘴角,拿出手機打開導航。
“直行500米後左轉——”
作為一個江州本地人,沈溪喧卻活得像個初來乍到的外地人似的。
之前的房子離公司近,交通也方便。這次找到的是個老房子,雖然交通不便、離公司遠、道路曲折,但勝在環境好價格合理。
江州的房價,一年高過一年,房租也越漲越高,若是要找個方方面面都合心合意的房子,一個月的房租就能吃掉他一大半的工資,實在是奢侈。沈溪喧舉着手機在岔路口吃力地尋找東南西北,機械的電子音終于姍姍來遲,提醒他,“向右轉行83米,進入無名小路左轉——”
沈溪喧拖着行李箱右轉,又進了一個窄巷子。他低頭看了眼電子地圖上曲曲折折的路線,心想:根本就沒什麽柳暗花明,全是資本主義的高牆。
這老城區一個胡同串着一個胡同,沈溪喧預感自己早晚會在胡同裏轉死。
果然,沈溪喧的預感比他手中的導航路線還要精準。他轉了半天,最終還是不負衆望地迷路了。
他把手機揣到口袋裏,打算到旁邊的店裏問問路。結果他剛轉了個彎兒,餘光卻正好瞥見三四個人迅速地往旁邊的窄巷裏竄。
沈溪喧勸自己別管閑事兒,還是沒忍住往那邊多看了一眼,就看到七八個人把一個人圍住了。被圍的那個人在幾個赤着上身的肌肉混混的襯托下,越發顯得細胳膊細腿外加楚楚可憐。
沈溪喧把行李箱往超市大媽旁邊一推,徹底把別管閑事兒抛在腦後,一腔熱血地跑過去喊道:“你們幹什麽呢?”
這群混混廢話不多,目的性極強,壓根兒沒怎麽搭理突然出現的沈溪喧,依舊把裏面的人圍得嚴嚴實實,沈溪喧至今沒看到那個嬌弱的哥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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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其中一個混混不耐煩地扭過臉看向沈溪喧,口中罵罵咧咧:“媽的,哪來的野小子,這兒沒你的事,滾一邊去!”
看到沈溪喧一副無動于衷的樣子,那混混覺得自己受到了輕視,怒氣沖沖地朝着沈溪喧走去,伸手推搡的同時罵道:“幹你爹!看不起老子是吧!”
沈溪喧知道他們是眼睛長在腦袋尖兒上,明擺着是再來一個他們也照樣收拾了的架勢。
沈溪喧這人從小到大,唯一的長處就是打架厲害,他在打架這條路上是先行者,在別人只會亂砸拳頭的時候他會揪頭發,在別人學會揪頭發他已經稱霸一方跆拳道館了,并且順便對前者打架還揪頭發的行為嗤之以鼻。
沈溪喧拇指按了按食指的關節,拽住前面擋住他的混混,一腳踹在他的膝蓋關節上,順勢把他的胳膊掰到了身後。
這一套下來,混混半點沒反應過來,便已經被擰住了胳膊,動彈不得。
沈溪喧微微擡了下下巴,猝然笑出了左邊臉上的酒窩,問道:“還幹嗎?”
然後他想了想,又補充道:“我爸打架比我還猛,你怕是也幹不過,估計還會被反艹,所以還是省省吧。”
這回他們終于意識到自己遇到的不是一個善茬,分出來兩個對付沈溪喧。沈溪喧在打架方面從來不懼,贏就贏輸就輸,精神氣也是不能丢的,架勢要擺得十足。
顯然他們的目的還在那位可憐的哥們身上,三四個人一擁而上,細胳膊細腿眼看就要散架,沈溪喧不免有些擔心地看了他一眼,有心相助卻又沒空抽身,沒想到峰回路轉那哥們一個漂亮的過肩摔把人扔到了地上。
身手不賴啊,沈溪喧挑了挑眉,終于和那哥們對上的視線。
在看清他的臉之後,他遲疑了片刻以為自己認錯了,終于在那人臉上看到了他極其厭惡的冷峻才放棄了僥幸。
真是見了鬼了。
沈溪喧皺起了眉,恨不得立刻罷工,然而混混已經認定他們兩個是一夥的,打紅了眼根本不認人了,沈溪喧現在想單方面宣布和這人勢不兩立都沒了機會。沈溪喧忍着牙酸幹脆利落地把那兩個人收拾了,轉身就走。
他誰的閑事兒都能管,這人的事兒他不管。
沈溪喧跟超市大媽道了謝,拖着行李箱重新打開了導航,卻被身後的人叫住了,身後的人有些不确定地開口道:“沈溪喧?”
沈溪喧回過身,毫不避諱地直視他的眼睛,微微颔首算是個回應,于是挑了個不怎麽走心的借口開溜,“焦衡啊。我這邊有點事兒,回見吧。”
回見,這話代表讓焦衡自行滾蛋,他們兩個各自天涯,最好再也別見。
焦衡站在那兒沒動,清朗的眼睛顯得極為平靜,他說道:“一起吃個飯。”
沈溪喧對焦衡的執着不明所以,他們也稱不上故人,更別提什麽重逢,充其量是互相知道名字,一起茬過架,還是敵對方的那種,開口打個招呼,随後就用拳頭往對方臉上招呼。沈溪喧實在不明白焦衡把他叫住還非要他們坐下來一起吃飯是打得什麽牌。
焦衡難得擠出一點笑來,昙花一現似的。沈溪喧覺得這人特別假,笑得也挺難看的,從上到下就挑不出一處順眼的。
焦衡吝啬地收起了笑容,冷靜地說道:“我剛回國,身上沒帶人民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