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下午,趁何似睡着才得以脫身的葉以疏跑去隔壁石醫生家借來了兒童座椅。
“以疏,這東西你會裝嗎?”葉母和葉父站在一旁看熱鬧,完全沒有要幫忙的意思。
葉以疏不吭聲,鑽到車裏研究安裝方法。
幾分鐘後,葉以疏得意地打了個響指,“成功!”
葉母、葉父大吃一驚,後者忍不住上前,“女兒啊,你這些年忍得很辛苦吧?”
葉以疏不明所以。
直覺裏,這不是什麽好話。
葉母扶着車門湊近,解釋道,“以前別人逗你半天不見你動一下眼珠,現在不過是裝成功個兒童座椅竟然這麽激動?以疏,自從阿似出現,你越來越奇怪了。”
葉以疏的表情僵在臉上。
事實......好像就是這樣......
何似被天真的孩子氣收買,而她,被何似收買。
葉母玩心驟起,不懷好意地對身旁的葉父使眼色,“阿似要是個男孩兒就好了,放在身邊養大,以後順理成章地娶以疏,咱們就不用擔心誰會嫌棄她不懂情趣了。”
葉父接受到訊息,立刻配合葉母表達惋惜,“她們差了11歲。”
“膚淺,只要有感情,年齡根本不是問題。”
“可惜阿似是個女孩兒。”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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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失望地看着葉以疏假意冷靜地從車裏鑽出來,頻頻嘆氣。
葉以疏對這對正經起來吓人,不正經起來氣人的父母無話可說,索性不和他們争辯。
“我去叫阿似起來。”葉以疏岔開話題。
既然決定留下何似,而她也已經忘記了和過去最難舍的牽扯,那他們就該盡力讓她在能承受真相之前不要想起那段過去。
現在,他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幫何似置辦日用品,新生活要從每一個細節地改變開始。
見葉以疏要走,葉母不負責任地提醒,“我和你爸馬上五十,你忍心讓兩個老人家開車?自從買了自行車,我和你爸已經有三年沒開過車了吧?”
葉以疏停下,回過頭表情難以言說,“那你們準備讓四歲的阿似開車,還是讓沒成年的我開?”
葉母莞爾,眼角歲月的痕跡擋不住她昔日的風華,“等你們長大了開,現在,都要給我像小孩兒一樣生活,該鬧了鬧,該笑了笑,多點情緒爸媽才能知道你開不開心,像這次留下阿似一樣,你主動提出要求爸媽才能想辦法盡力滿足你。”
淺希近求,知足常樂。
對子女,葉父、葉母以前或許寄予厚望,現在......風平浪靜就好。
葉以疏垂着眸子,随手将耳側的頭發捋順。
路邊,剛被清水洗過的草地映着陽光,清香萦繞,怡然自得。
葉以疏,“謝謝爸媽。”
留下何似的要求,她不止提得突兀,還提得過分。
作為社會地位極高的父母,這種要求會對他們的形象産生多大影響,未來可能帶來哪些不便,葉以疏都沒有考慮。
嚴格來說,葉以疏在父母面前終于叛逆了一回,對此,她的父母給予了她最大的支持。
有這樣的父母,她很幸運。
葉母裹緊披肩,眼底藏了昔日舊事的情緒緩緩流淌,“跟自己爸媽說什麽謝謝,快去叫阿似下來。”
葉以疏微微颔首,随即快步離開。
身後隐約還能聽見母親的聲音,沒有一絲異樣。
“好久沒帶着女兒上街了,這次竟然一帶兩個,走,跟我去隔壁炫耀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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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上,何似已經醒來,正跪坐在床上發呆。
何似身上批了條粉色的毯子,大小剛好能将她整個人包裹在內。
從後面看,葉以疏只能看到何似毛茸茸的小腦袋和勉強露在外面的腳丫,白白嫩嫩,小巧可愛。
偶爾動動,像只酥軟的小爪子在她心裏撓過。
一時沒忍住,葉以疏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在何似腳心撓了一下。
何似觸電一般縮回腳,回頭。
兩眼通紅,覆着一層薄薄的水光。
看清楚捉弄自己的是葉以疏,何似身上的緊張感驟然消失,随之而來的是被無故丢下的委屈和莫名其妙的吓唬。
有何爸爸那個數年如一日的炮灰在,何似別的本事沒學好,欺負人手到擒來,眼下睜着眼睛不出聲都能讓人覺得她已經哭到了肝腸寸斷的地步。
葉以疏急忙繞到何似正面,明知道她有意誇張,依然順着她的委屈道歉,只是在開口時沒把控好尺度,情急之下把心裏話說了出來。
“對不起,下次你穿上襪子,我就不逗你了。”
何似嘴角耷下,黯淡無光的眼神充滿質問,“你嫌我沒穿襪子?你以後不逗我了?”
內容太深奧,葉以疏參透不了。
何似把它當成了默認。
傷心到極點,何似晃晃悠悠地掀起被子躺進去,還很用心地将睡姿調整為正對葉以疏。
當着葉以疏的面,何似拉過毯子抹了抹眼淚。
蠢萌呆滞的神态,遲鈍稚嫩的動作,委屈傷心的表情,三者糅合在一起,生出一種極為別致的吸引力。
葉以疏一瞬不瞬地看着,笑意悄悄爬上眉眼,“不生氣,姐姐就帶你去逛超市。”
何似眼珠一轉,興趣被提了起來,但面上還要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泰然給葉以疏看。
葉以疏看破不說破,忍着笑誘惑她,“一會兒看見想要的東西就拿,姐姐這學期替老師工作攢的錢足夠養活你。”
‘工作’,‘養活’這些詞離何似太遠,她不全明白,但‘超市’聽得真真切切,當下興奮地蹭着床沿爬下來,在地板上亂蹦。
葉以疏坐在床邊,語笑嫣然,“慢點。”
有活力的何似像人間的小精靈,靠近她,她的笑容總是這麽不受管束。
接下來的時間,葉以疏幾乎是用了畢生精力才把何似伺候好。
衣服換了幾十套,幾乎是把葉以疏小時候所有的衣服都試了一遍,何似才勉為其難地揪着其中一件的領子點了點頭,除此之外,頭發反複紮了四次,漱口,洗臉,抹香香一樣沒少,就連幹淨得已經挑不出毛病的小皮鞋也被強行要求重新擦了一遍,态度嚴苛得葉以疏頭皮發麻。
這一套流程走下來,葉以疏對何似叔叔口中那個‘嬌生慣養’的小丫頭有了絕對深刻的認識。
她除了會賣好,認人,還很矯情,很會使喚人,除此之外,還有很重要一條……何似沒把她當外人。
伺候好何似,葉以疏也給自己挑了件衣服,順便恭維何似,“阿似,姐姐要是再不換件漂亮衣服都不敢和你一起出門了。”
何似光笑不吭聲,小臉上滿是得意。
葉以疏捏捏何似鼻尖,拿着衣服進了衛生間。
再出來時,卧室裏空無一人。
知道何似不會走遠,葉以疏倒也不着急,循着走廊慢慢往前走。
走廊盡頭,一扇一周只開一次的門裏,何似趴在床頭櫃上盯着照片裏的人發呆。
葉以疏走過去,摸摸何似的腦袋,“下樓了。”
何似點點頭,站起來,抓住葉以疏的衣服跟在她身後往出走。
門在兩人身後關閉,隔絕了一室清冷。
“阿似,以後不要進這個房間,這個方向太陽照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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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葉父和葉母正在逗隔壁石醫生家的小孫女。
何似一露面,別說是沒見過她的石家兒媳婦,就連準備把她當親女兒的葉家父母亦是一副舌橋不下的驚訝表情。
這個眼睛水亮,長相靈氣,自帶可憐的驕傲小公主是誰?!
葉母放開石家的小孫女,和葉父對視一眼默契地告辭。
石家的小孫女雖然漂亮,但只是漂亮,和他們家的小阿似比起來,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半晌,石家的兒媳婦反應過來,驚訝地大喊,“佟姨,這個小姑娘是誰啊?”
葉母回首,盈盈一笑,“我們家以疏的童養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