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我倆誰跟誰
吃了些東西，胃舒服了一些，連心情也好了不少。
“學長，我們走回去吧。”尹夢澄提議，胃有些撐，走一走可以幫助消化。
“好啊。”這裏離學校不遠，即便是走路，也只需半個小時。
天已入冬，夜微涼，程浩見尹夢澄只穿了一件薄薄的T恤，不由搖頭，從身上脫下外套，将其披在尹夢澄的身上，“今天怎麽穿這麽少？”
身體被溫度包圍，連心也跟着溫暖許多，尹夢澄只覺得眼眶一熱。藍亦辰的離開，父親的離世，親人們的背離，在過去的幾年裏，她經歷了人生中最大的波折，而程浩卻始終對她不離不棄，百般照顧，就算她再怎麽麻木，也無法做到不感動。
“學長，謝謝你。”尹夢澄将外套拉緊，會心一笑。
“謝什麽，我們倆誰跟誰啊？”程浩寵溺地揉了揉她的頭。
“是啊，我們倆誰跟誰！”尹夢澄粗着聲音道，臉上綻開明媚的笑。
尹夢澄，在這世上，有這麽一個不是兄長卻甚是兄長的人關心你，愛護你，你應該知足了。
……。
穆宸楓一路疾馳，連闖幾個紅燈，回到別墅的時候，還不到十點。
管家有事回了老家，別墅內一片漆黑，穆宸楓在玄關處按下開關，一瞬間，室內一片燈火通明。
穆宸楓眯眸掃一眼偌大的客廳，視線落在客廳上的茶幾之上。以前，每當他回來的時候，那上面總會有一杯熱騰騰的牛奶。
他從來不喝牛奶，這一點，他身邊的人都知道，而那女人卻自以為是地多此一舉。即便每一次，牛奶都會原封不動，她還是固執地堅持，每一天都是如此。
每一次看到茶幾上的牛奶時，他都想要将它掀到地上，卻從來沒有那樣做過。
現在，他終于不用再看到那個讓自己鬧心的東西，他本應該開心才是，可不知為何，竟有些悵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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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鑰匙“啪”地一聲被他狠狠扔到茶幾之上，他煩躁地将領帶扯開。
胃忽而有些不适，他這才想起，直到現在，自己都還未吃過東西。身體先于思想，腳步已經步入飯廳，直到看到空無一物的餐桌，他才意識到，那個為自己做飯的女人早已被自己趕走。
不受控制地，腦海中突然閃過尹夢澄離開之時的話。
“你放心，從今往後，我再也不會來煩你了……”
“這便是你所說的不再打擾我了？那你就給我滾遠一點，永遠都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面前。”穆宸楓冷笑，心中似有無名之火在燃燒。
尹夢澄言出必行，自從那夜之後，便再沒有去過郊區別墅。失憶後恢複記憶在電視小說中時有發生，而現實中，卻是不可實現的癡夢，而穆宸楓的決絕無疑是當頭棒喝，将她從癡夢中敲醒。
她不再奢望穆宸楓能夠恢複記憶，不再奢望那個愛她珍惜她的藍亦辰能夠回到她的身邊，她只希望，他能夠安樂地活着。
向管家辭職之後，尹夢澄重新找了兩份兼職。除了學習，她所有的空閑時間都花在了兼職上。
每天起早貪黑，連周末也沒有空餘時間，寝室的人都說她不要命了，李佳也勸她悠着點，她欠她的錢，她不用急着還，可尹夢澄最不喜歡的便是拖欠別人的錢。
況且忙一點并不是完全沒有好處的，比如說，只有繁忙的時候，她才不會想起穆宸楓，才不會想起穆宸楓将自己當做物品一樣轉讓給他人。
又一次上完家教，尹夢澄拖着疲憊的步子，緩步走向公交站。天忽然下起蒙蒙細雨，尹夢澄擡眸，霓虹燈下，雨被燈光染成橙黃色，四周朦朦胧胧的，美得有些不真實。
尹夢澄不由想起五年前的那一夜，那夜天也是下着蒙蒙細雨，那時候她剛和父親大吵了一架，一個人從家中跑了出來，卻不幸毒瘾發作。怨恨，委屈，孤獨，痛苦，悲傷，所有情緒都在那時候蜂擁而至，像是趁火打劫的魔鬼，一點一點撕扯着她，可就在那時候，藍亦辰出現了。
她還記得，那晚的他穿着一身白色休閑服，透過橙色雨霧，一步一步朝她走來，像一縷陽光，猝不及防地撞入她的視野，将她原本灰暗絕望的世界一點一點點亮。
尹夢澄伸出手，細雨落在手指上。
冰涼的觸感将她的思緒拉回，尹夢澄苦笑，不管如何努力，她還是無法忘記有關他與她的點點滴滴，那些記憶已經深入骨髓，難以剔除。
而此時，在郊區別墅內，穆宸楓的心情似乎也不怎麽好，或者說出奇的糟糕。
“這是什麽菜？豬食？”穆宸楓“啪”地扔下碗筷，吓得新請來的那幾個菲傭都不敢靠近半步。
管家沖她們使了個眼色，上前嘗了嘗桌上了菜，發現并沒有什麽不妥，疑惑道，“少爺，以前陳師傅的菜不是蠻合您的胃口麽？”
“膩。”穆宸楓冷冷扔出個字，起身離開餐桌。
“太膩了？”管家愈加疑惑，味道明明不淡不膩啊。
忽然，管家眼底閃過精光，這恐怕不是菜的錯，而是做菜的人不對吧？
“少爺，要不我将小澄叫回來吧，她做菜的手不錯，菜也很清淡。”管家面色不變，試探性地問道。
穆宸楓劍眉微蹙，眯眸斜睨了管家一眼，就在管家以為自己多管閑事的時候，他點了點頭，“這些小事，你決定就是了。”
管家興沖沖地拿起手機，撥通尹夢澄的電話，回應他的卻是一個冷冰冰的女聲。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管家轉過臉，看向一旁的穆宸楓，“也許她的手機沒電了，我待會兒再打給她。”
“嗯。”穆宸楓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從椅子上拿起衣服，便朝玄關處走去。
布加迪漫無目的地疾馳在寬闊的瀝青路上，最後鬼使神差地停在A大正門不遠處。穆宸楓熄滅車燈，懶懶靠在椅背上，靜靜吸着煙，雙眸不時瞟向校門方向。
就在他發動引擎準備離開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突然竄入他的視野中。
這個世界上就是有這麽巧的事，A大有好幾萬學子，一日有二十四個小時，可尹夢澄偏偏就在這個時候這個地點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從這一刻開始，我要忘記你
“喂，我已經到校門口了，馬上就回寝室。”做完家教，換乘了兩次車，尹夢澄累慘了，只想快點回寝室睡一覺。
尹夢澄背着書包，拖着疲憊的步子，埋頭朝前走着，忽然聽到有人喚她。
她應聲擡頭，疲憊的小臉上染上了一層笑意，“老大？你怎麽在這兒？”
“我剛好路過。”程浩上前接過她背上的背包，将其跨在肩上。
“老大，你真是太體貼了。”
“這種待遇可不是人人都能享受得到的。”程浩半開玩笑道。
“老大，做你女朋友真幸福。”程浩不但家世煊赫，教養也是極好的。
“不如你做我的女朋友怎樣？”程浩腳步一頓，一瞬不一瞬地睨着她。
尹夢澄愣了愣，繼而大笑出聲，“我看還是算了吧，要是我成了你的女朋友，豈不是得成A大所有女生的公敵？我一直很低調的，可不想找麻煩。”
程浩眸色一暗，終于知道，有的時候，男女之間太過熟悉并不是一件好事。
“你呀，有時候真是令人……”程浩薄唇抿起，擡起手扣了扣尹夢澄的額頭，無奈道，“有時候真想撬開你的腦袋，看看這腦袋你到底裝的是什麽！”
“啊！痛哎！”尹夢澄捂着額頭，鼓着腮幫子，瞪了他一眼，“不帶這麽欺負人的，我剛才說的話全部收回。”
“那可不成，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
“靠！你也太能裝了吧，我以前怎麽沒看出來，原來你這麽無賴。”
“現在發現了？”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不亦樂乎。看在穆宸楓的眼裏，無異于是打情罵俏。斑駁的樹影下，穆宸楓冷冷地睨着校門口有說有笑的二人，眼角溢出譏诮。
果然，這世上的女人都是沒有心的，那個女人是這樣，尹夢澄也是這樣。
穆宸楓淡淡收回眸光，發動引擎，車絕塵而去，沒有一絲留戀。
時間無聲無息從指縫中溜走，轉眼間一個月便這樣過去了。在這一個月裏，尹夢澄仿佛又回到了從前，生活中除了學習，便是兼職，唯一改變的是，無論她走到哪裏，都能聽到有關穆宸楓的緋聞。
尹夢澄苦笑，她在S市呆了三年，一直都不知道穆宸楓的存在，而現在，當她努力忘記他的時候，穆宸楓卻像冬日的寒風，無孔不入。
沒有愛情，生活依然繼續。在程浩的幫助下，尹夢澄在希爾頓酒店找到了一份工作，由于是兼職，底薪并不高，但出入五星級酒店的顧客大多非富即貴，出手自然是闊綽的，因此一個月所得的小費還是頗為可觀。
身着酒店員工服，尹夢澄推着手推車，緩步前行。車上擺放着昂貴的紅酒，瓶中紅色液體随着她前行的腳步而搖曳，妖冶而又奢靡。
經過一間又一間房，尹夢澄最後停在C507門口。尹夢澄立在門前，按了按門鈴，許久都沒有得到回應。
難道不在？
尹夢澄蹙眉，就在她打算離開的時候，原來緊閉的房門卻突然在她面前打開，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身着紫色真絲睡衣的妩媚女子。
“您好，這是您點的酒。”
女子淡淡地倪了她一眼，将一疊數目可觀的鈔票遞給了她，“這是你的小費。”
“謝謝！”尹夢澄笑着從女子手中接過小費，臉上的笑容卻在下一瞬生生凝結。
S是如此之大，又如此之下。她本以為自從那夜之後，她與穆宸楓之間便再也不會有交集，誰知道竟是在這種情況下再一次相見。
眼前，穆宸楓全身上下僅圍着一條白色浴巾，頭發上隐有水珠滴落，顯然是剛從浴室出來，他就這樣以一種高傲的姿态，和另外一個女人，再一次猝不及防地出現在尹夢澄的面前。
尹夢澄僵直地站在門口，只覺得喉嚨像是被一根魚刺卡住。她一直都知道，穆宸楓早已不是以前的藍亦辰，現在的他，冷傲，狠戾，緋聞不斷。
在過去的一個月裏，她曾聽到過無數有關穆宸楓的緋聞，她告訴自己，只要他還活着，一切都不重要。
她努力讓自己對一切緋聞置若罔聞，可當他和另一個女人在這種情形下出現在她的面前的時候，她的心還是不可自抑地疼。
尹夢澄苦笑，她終究還是放不下。
尹夢澄緊緊捏着手中鈔票，強迫自己移開視線，黯然轉身。離開這裏，讓穆宸楓離開她的視線，離開她的世界，她就不會再痛了。
“沒開為我們開酒就想離開，你們酒店就是這樣招待客人的？”
穆宸楓唇角噙着邪魅的笑容，眼底卻藏着鋒芒。
尹夢澄頓住腳步，緩緩轉身。在希爾頓酒店，顧客就是上帝，顧客的要求，酒店員工必須盡力滿足。
轉身瞬間，尹夢澄已經收拾好情緒，唇角揚起一抹公式化的微笑，“不好意思，我這就為二位開酒。”
說着，尹夢澄繞過門口二人，将紅酒推入總統套房。
“宸，其實我們自己來就可……”門口女子好不容易有時間和穆宸楓共度春宵，自然不會甘心如此良辰美景被一個服務生給糟蹋了。
“寶貝，我們來日方長，不急于這一時。”穆宸楓将那女子攬入懷中，溫柔地執起女子的雙手，狹眸斜睨向正在試圖打開紅酒瓶塞的尹夢澄，“你的手是用來彈鋼琴的，我又怎麽舍得讓它去幹其他事兒。像開紅酒這種粗活，自然是讓低賤的人做。”
尹夢澄手中動作一頓，低賤……
呵呵，原來她的真心就換來了這麽兩個字。
眼眶酸脹得厲害，尹夢澄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強壓着心底的辛酸，将紅酒倒入醒酒器，緩緩起身，轉向身後二人，“紅酒已經為二位備好，祝二位玩得盡興。”
不等二人回應，尹夢澄已逃也似地朝門口走去，卻由于走得太急，不小心将茶幾邊的垃圾桶撞翻。
幾個已經被用過了的安全套就這樣猝不及防地撞入她的視線之內，尹夢澄呆呆地盯着地上之物，只覺得自己的氣管似乎也被什麽生生堵住，連呼吸都難以順暢。
“對不起，對不起！”
尹夢澄再也顧不得酒店的規定，現在的她只想趕快逃離這裏，而事實上，她也是這樣做的。
夜涼如水，尹夢澄獨自走在寬闊的大街上。夜風将她身上的溫度一點一點帶走，她甚至有一種錯覺，似乎自己的心也一點一點變冷。
尹夢澄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頭發，回眸望向酒店的方向，一步一步後退。
藍亦辰，不，穆宸楓，從這一刻開始，我要忘記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