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手腳發涼的韓長青如同丢了魂一般坐在沙發上,不管顧良說什麽都沒有反應。顧良不斷哈出熱氣,使勁搓着韓長青冰涼的手:“長青,你別吓我。”
突如其來的窒息感令韓長青難受至極,他不知道自己是因為蘇湛那番話難過,還是因為顧良的欺騙而難過。
韓長青從未想過顧良有朝一日也會騙他。
天不怕地不怕的顧良,唯一的軟肋便是韓長青。他害怕韓長青難過,害怕韓長青會離開,害怕韓長青還愛着蘇湛。有關韓長青的一切,都令他害怕而揪心。
“你……”過了許久,韓長青總算有點緩過氣,身體卻不可抑制地微微發抖,“真的和嚴睿在交往?”
顧良靜靜打量了韓長青一會兒,沒有直接回答對方的疑問,反而問道:“你相信我嗎?”
韓長青動了動唇,幾乎脫口而出的答案,在關鍵時刻戛然而止,這一刻他竟然再也做不到無動于衷。
“你不信我。”顧良緊了緊握着韓長青的手,低沉的嗓音裏摻雜幾分無奈,“那我的答案還重要嗎?”
顧良說得沒錯,即便他全盤否認了蘇湛的話,韓長青心底的疑慮也不可能連根拔除。以前,韓長青之所以能夠信任蘇湛,是因為他們對彼此都毫無保留。這種信任的狀态,在一方有所保留開始,便會轟然坍塌。
韓長青深吸一口氣,心如刀絞:“所以你連騙我都不願意了嗎?”
兩人的心背道而馳,顧良的本意是想讓韓長青繼續毫無保留地相信他,而韓長青卻想着顧良哪怕是欺騙他也好過不做任何辯解。他們用各自認為最好的方式,竭盡所能地愛着對方,卻不曾想誰都沒有要到理想中的答案。
“我不會騙你。”顧良看着韓長青的眼睛一字一頓說道,“以前不會,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
韓長青終于忍無可忍,他甩開顧良的手,破敗的情緒一發不可收拾:“那你為什麽不回答我的問題?還是說在那天我問你,你和嚴睿在酒店是不是發生了什麽的時候,你就已經開始騙我了?”
面對韓長青歇斯揭底的控訴,顧良的心像是被人丢入油鍋煎炸,他想要解釋,可一想到如果韓長青得知事情的真相,對蘇笛的報複便無法如期展開。他雖然放棄了和嚴睿的合作,并不代表他會放棄對蘇笛的報複。
“這天下所有人都可以懷疑我對你的感情。”顧良薄唇微啓,淡如水墨的黑眸直勾勾地看着韓長青,眼底是旁人無法看透的深情,“長青,只有你不可以。”
只有韓長青知道,顧良忍下多少血淚,才換來顧父那一點點的退讓。當年為了能讓韓長青待在自己身邊,顧良被顧父拖到顧家祠堂前,承受了三十鞭子的酷刑。若不是老管家跪下替他求饒,恐怕顧父不把他打到求饒,是絕不會罷休的。
那三十鞭讓顧良整整在醫院住了一個月,韓長青趕到醫院時看到的是顧良身上皮開肉綻的傷口,鮮血淋漓的場面讓人多看一眼都會于心不忍。至今,顧良的背脊上還能看到淺淺的傷痕,那是他愛韓長青的證明。
被嫉妒沖昏頭的韓長青頓時清醒過來,滾燙的淚水從眼眶內勢如破竹地湧出,他手足無措地擦拭着面龐,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不停呢喃:“我不知道怎麽辦……顧良,我不知道……”
當顧良以為自己又有驚無險地度過這一關時,聽聞下個月就會舉行訂婚儀式的顧父,此時正坐着飛往A市的飛機,興沖沖地趕來與嚴父商定訂婚細節。
如同嚴睿所料,想要退出,為時已晚。
蘇湛渾渾噩噩地回到家,只見蘇笛一言不發地坐在客廳沙發上,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定睛一看才發現不遠處有一具手機的殘骸,想必是因為摔落地面時,碎片濺得四處飛揚。
“怎麽回事?”蘇湛瞥了一眼摔得粉身碎骨的手機問道。
蘇笛微微擡頭,眼睛泛紅,應該剛哭過的樣子。
蘇湛以為蘇笛是在學校受欺負了,關心地問道:“怎麽了?是在學校被欺負了嗎?”
“你昨晚和嚴睿在一起了。”蘇笛的口氣極為篤定,像是認定了蘇湛昨晚一定是和嚴睿在一起,不管對方怎麽狡辯都沒用。
這一次,蘇湛奇跡般地沒有否認,輕描淡寫地點點頭:“沒錯。”
怒火直沖腦門,蘇笛蹭得一下從沙發上站起來,大喊道:“你說已經和他分開了!你騙我!”
“小笛,這是大人的事情,你還是孩子,不要插手。”無論何時,蘇笛在蘇湛眼裏,永遠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
“我已經不是孩子了!”蘇笛像宣洩似的嘶吼着,“你能不能不要總把我當作孩子?!”
蘇湛覺得蘇笛有些不可理喻,剛才被嚴睿的話弄得心神不寧,現在也沒心思安慰這個被寵壞的弟弟,口氣有些強硬地說道:“你現在不清醒,好好冷靜一下,再和我說話。”
說完,蘇湛起身打算回房休息一下,卻不料蘇笛沖上前,從身後環住他的腰,深藏多年的表白終于在這一刻脫口而出:“哥,我愛你,你為什麽就不明白呢?”
蘇湛猛地轉過身,臉色發黑地推開蘇笛:“你胡說八道什麽?我們是兄弟!”
“我們根本沒有血緣關系不是嗎?!”蘇笛大喊道。
蘇笛尖銳的嗓音忽高忽低地回蕩在靜谧的客廳,蘇湛怔怔地看着他,幽黑的瞳孔劇烈地收縮,薄唇幾乎抿成一條鋒利的直線,好半天才冷冷地問道:“誰告訴你的?”
“爸媽都已經告訴我了,你還準備騙我嗎?”
蘇湛突然想到先前與蘇父通話時,對方在電話上含糊其辭的樣子,看來蘇笛這次回國目的蘇父知道得一清二楚,而他竟然沒有阻止,簡直太荒唐了。
“小笛,你聽清楚了。我不管爸爸和你到底怎麽想的,你永遠都是我的弟弟,這點永遠不會變,明白了嗎?”
蘇湛疼愛蘇笛,僅限于兄弟之情,從未超過界線半分。
“不可能的,你不可能對我一點感情都沒有!”蘇笛不願面對現實的殘忍,他哭得梨花帶雨地抓着蘇湛的手,“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對我比誰都好,你不可能不愛我……只是你自己沒發現而已!”
蘇湛沒想到自己對蘇笛的好,反而成了對方鐘情自己的禍根,他平心靜氣地勸說道:“小笛,我對你好,是因為你是我弟弟,并不是因為別的。無論從前,現在,還是以後,我們都是一家人。”
“我不要做你的家人!”蘇笛聲嘶力竭的哭喊仿佛能穿透厚重的牆壁。
蘇湛狠下心,拉開蘇笛的手,面若冰霜地說道:“那我們就什麽也不是。”
蘇笛睜大覆滿淚水的瞳孔,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那個對他一直溫柔似水的蘇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