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最後一次溫柔
杜醫生叫杜芸,是老夫人給姜晚請的備孕醫生。她穿着白大褂,手中提着醫藥箱,年紀約莫五十,一張不茍言笑的臉,看起來有些嚴肅。
“少夫人?”
她僵着臉,微點了下頭打招呼。
姜晚微笑着回了:“您好,杜醫生。”
她雖是笑着,但并不算開心。老夫人單獨請了醫生過來,這樣的身負重望,讓她心裏很有壓力。
杜芸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情,低聲說:“少夫人不要多慮,順其自然就好。”
“謝謝。”
杜芸沒多說什麽,走到沙發旁坐下。她給她把脈,檢查了身體各項機能,又囑咐了些許注意事項,便被劉媽安排客房休息了。
姜晚消化着她說的孕期知識,還拿了小本本來記錄。正翻看的認真,外面一陣吵嚷,她聞聲望去,見是何琴在仆人、保镖的圍擁下過來了。
“夫人,夫人,少爺交代了,說是不讓您進來,您這是讓我們難做啊!”一名年紀大些的仆人為難地看了她一眼,又去看姜晚,無奈地說:“少夫人,夫人非要進來,我也是沒辦法了。”
她是老宅過來的,也知道沈少爺防着夫人說話做事欺負了少夫人,不許她進門,但到底是夫人,她硬闖進來,她也不好阻攔得太難看。
姜晚理解她的為難,擺擺手讓她退下了。
劉媽這時候安排好了客人,一見何琴來了,如臨大敵似的快速跑到了她身邊,有點護駕的意思。
“夫人怎麽過來這邊了?”
她笑呵呵的,但話裏帶着點不歡迎。
何琴沒看她,瞅着坐在沙發上的女人,冷喝道:“我來這裏,你就這麽個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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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長輩,她作為兒媳理當好生招呼、伺候。
姜晚知道她的想法,慢悠悠站起來,指了下沙發,聲音不冷不熱:“夫人坐吧,劉媽,你去端些茶水。”
劉媽不想離開她半步,但何琴知道她是老夫人派來的眼線,提防着她,便說:“我只喝鐵觀音。”
劉媽微皺起眉:“家裏沒準備這個茶葉。”
“那便去買吧,來這邊時,我看到有家大型超市。”
“夫人,家裏有西湖龍井,也挺不錯的茶葉。”
“你覺得我是可以将就的人嗎?”何琴的聲音陡然擡高,厲聲道:“劉媽,難道我在這裏連一杯自己想喝的茶水都喝不到?”
人不要臉則無敵。
劉媽聽她這麽說,也只能安排人去買茶葉了。
何琴滿意了,這才轉過頭去跟姜晚說話:“州州出國了,可有說幾天回來?”
“沒有,說是盡快,具體日期,我也不知道。”
“那你可知道他為什麽出國?”
“說是談個合作。”
“可知道談什麽合作?”
“不知道。”
何琴又擺臉色了,諷刺道:“一問三不知,你這個妻子當得好生盡責。”
姜晚沉默,當別人想要找茬兒,總是有很多借口的。她不搭理,只低頭翻看着孕期的記錄本。何琴看到了,一把搶過來,見是懷孕方面的知識臉色又緩和了:“身體如何?”
“挺好的。”
“沈家三代單傳,既然你把孩子當護身符,可要祈禱生個男娃了。”
姜晚實在不想接這話了,冷着臉問:“夫人過來就是想說這些?”
何琴白她一眼,終是換了話題:“我請了你小叔過來做客,應該快到了。”
說曹操,曹操到。
別墅外傳來車子的鳴笛聲,很快,一輛漂亮又酷炫超跑就駛了進來。白色亮眼的車身,流暢的線條極具美感,造型是科幻個性風,一看便是車中極品。
對男人而言,車子象征着身份和地位。
如今,沈景明在用事實證明着自己的“今時不同往日”。
姜晚坐着的位置正對着庭院,看了眼豪車,便移開了。她其實對車不感興趣,但這輛車的造型設計算是很罕見了,所以就多看了一眼。
沈景明大步走進來,看到何琴,微微躬身見禮:“夫人。”
他聲音冷淡,态度疏離。
姜晚看到了,驀然想起,他面對老夫人時也是這樣客客氣氣仿若陌生人。所以,他應該早就生了跟沈家劃清界限的心。
沒有男人願意寄居人下,卑躬屈膝。
更何況,高傲如沈景明。他蟄伏多年,一朝奮起,現在應該爽快極了。就是不知道他想爽到何時收手。
姜晚想着,面上挂着不怎麽走心的笑:“小叔來了,快請坐。”
何琴招呼得就很熱情了:“景明來了,哈哈,好些天沒見你了,來,坐吧,咱們說會話。”
她招呼沈景明坐到對面的沙發上,先是東扯西扯了下他的生活,再是奔了主題:“景明,關于公司的事,我多少了解了下。嫂子不是偏心,你是宴州的小叔,從小一起長大,再怎麽對他不滿意,也不能拿公司的事開玩笑,對不對?”
沈景明沒有接話,看向姜晚,眼神傳達着:你的想法?
姜晚移開視線,看着劉媽端着茶水走過來。她接過來,自己留了一杯,推過去一杯,輕聲道:“請喝點茶吧。”
他們的茶水不一樣。
沈景明那杯時西湖龍井,淡綠色的茶水,散着淡淡的清香。
姜晚那杯是紅棗茶,深紅色,上面飄着薄薄的紅棗片。
沈景明端着自己那杯茶水,微微擰起眉。
劉媽看到了,以為他是不喜歡龍井茶,笑着說:“少夫人懷孕了,這個紅棗茶養生補氣血。如果沈先生不喜歡,我去給您換一杯。”
“砰!”
茶杯從手中滑落,砸到茶幾上,發出清脆的聲響。裏面的茶水灑濺出來,茶幾上、地板上一片狼藉,更有茶水濺到了他的手上。
火辣辣的疼從皮膚中心散開來,火燒一般灼痛着。
姜晚微驚:“燙到了嗎?嚴重嗎?劉媽,快去找燙傷膏。”
沈景明擺擺手,低下頭,掩下他心酸複雜的情緒。他其實昨天見她犯惡心,便猜出她是懷孕了。他明明有了心理準備,可知道她懷孕的這一刻,他是那樣慌亂、震驚又心痛。喜歡的女人幸福地為別的男人生兒育女,這……太傷人了。
他低着頭,看着手背燙紅的肌膚,很痛,但不敵心中的痛一分一毫。他終究還是失去姜晚了。不得不放手,不得不成全。再無可能,甚至連懷念都不能再有。
劉媽找來了燙傷膏,嘴裏催促着:“快點,快點,塗抹上去就不疼了。”
沈景明不接,擡起頭,微紅的眼睛灼灼盯着姜晚:“幫我塗藥膏吧。”
他伸出修長好看的手,手背上一大片鮮紅,乍一看,挺嚴重。
姜晚看了眼傷情,想把他塗抹,但又覺得不太合适。
“劉媽,你快幫忙塗——”
她的話未完,沈景明便打斷了,語氣很堅決:“姜晚,我希望你幫我塗。”
姜晚:“……”
這人是傻了嗎?
這麽多人找她塗抹,怕別人看不出他對她用心不良嗎?
她微蹙起眉頭,正想拒絕,又聽他低聲的哀求:“姜晚,這是我所期待的最後一次溫柔。”
姜晚犯難了,看了眼何琴,對方正瞪她:“看我做什麽?別犯蠢了,趕快幫他塗下藥膏,瞧瞧,都起泡了。”
傷情在加重。
姜晚蹙緊眉頭,抛開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只當他是小叔,接了燙傷膏,給他塗抹傷處。
她走過去,半蹲着身體,擰開蓋子,擠出奶白色的藥膏,指腹沾了些往傷處塗抹,他的肌膚很熱,隔着藥膏都能感覺到那股灼燒感,可以想見,他有多遭罪了。
“還好嗎?”
“很痛。“
“忍忍吧。“
“心也很痛。”
姜晚沉默了,有些話不能接,有些情不能承。她冷淡地收回手,站起身,把藥膏遞給了劉媽,吩咐道:“你來吧。”
劉媽給他塗藥膏,沈景明安靜坐着,安靜地看她,目光幽深複雜。
姜晚被看的臉紅心跳,坐不住了,扭頭往旁邊看。
何琴已經在安排人做午餐了,她使喚人時很有女主人的架勢,似乎時當姜晚不在了。
姜晚走過去,“夫人?”
何琴聞聲回頭:“怎麽了?”
姜晚面色如霜:“這裏是汀蘭別墅。”
何琴眼眸帶着不屑:“所以呢?”
所以,你能不能給我點尊重?能不能不要視我為無物?
姜晚心間煩躁,也不知道是不是沈景明的緣故。那男人似乎對她用了真情,而他一旦用了真情,會不會真玩什麽兄弟反目、橫刀奪愛的戲碼?天,好亂,這不該是男主專有的劇情麽?沈景明就是個微不足道的配角啊!原劇情裏出場不到三分鐘的人物,現在的戲份是不是太多了點?
姜晚不知道如何挽救崩壞的劇情,看着依舊讨厭自己的何琴,忽然發現自己穿來書中那麽久,竟是什麽都沒主動做過。不曾去理解原主的人生,不曾去化解婆媳矛盾,甚至不曾去解決沈景明對她的暧昧……她順其自然地活到現在,直到此刻,才開始去想自己存在的意義。
她為什麽會穿過來?
僅僅是圓一次她沒睡過男人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