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節
東西所不能代替的。
蘇同學就是最好的例子。
她開始學會打扮自己,注意言行舉止,也漸漸地疏遠了那些讓她曾經感到過羞辱的人,和事。
不去看,不去想,她以為這樣就算獲得了新生。
她将自己投身于另外一個圈子。
有那麽一段時間,我經常能看到她往外跑,在走廊上張揚地笑,笑得和那群人很像。
我想,也許她開心過。
雖然如幻泡影,但的的确确讓蘇同學變得不一樣了。
蘇同學的眼神裏不再有秘密。
那個時候,蘇同學常常會故意,在龍宇騰和其它圈子裏的人玩在一起的時候,湊過去經過一下。
因為她知道,十有八九,龍宇騰會在她走過的時候,拽一下她的馬尾,逗她兩下。
然後,總能惹得他旁邊的人投以好奇的目光,問,“诶,龍哥,她誰啊?”
打探的好奇,讓蘇同學心裏湧出一種古怪的快意。
她繼續笑得恣意,模仿那群人的強調說話。
陌生的行為,做出來的時候卻又無比流暢。
仿佛有另一個人接替了她的身體,而真實的自我則逃進內心深處,怯怯地看着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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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一直說不上來,這到底是改變,還是面具。
我想,蘇同學自己也不清楚。
龍宇騰那群人的世界,和蘇同學單調枯燥的世界很不一樣。他們絢爛恣意,就像是煙花,熱烈地燃燒在青春的歲月裏。
蘇同學小心翼翼地試圖夠住那些花火,捂熱自己的青春。
然而只卻抓住了高空墜下的殘渣。
引火***。
然後第二個學期,蘇同學就前所未有地考砸了。
全班一片嘩然。嘩然到連張與樂也用詫異而探究的目光看她。
蘇同學讨厭極了那個眼神,故意笑嘻嘻地大聲對龍宇騰說,“卧槽,考砸了,都是你,害得我這個學期都沒怎麽聽過課。”
她把原因推給沒聽課,仿佛通過這樣的方式告訴張與樂,她還是一如既往地聰明,只是沒努力。
對,她只是沒努力。
蘇同學用這樣的借口替自己開解,洗腦,麻痹自己。
如果說,自我有實體的話。那個時候蘇同學的自我,便像是四方空間裏七零八亂的玻璃球,紛亂複雜。
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只是混沌懵懂又遲鈍地,掙紮着飛蛾撲火。
那天下午放學,蘇同學在學校人跡罕至的一角撞見了三三兩兩抽煙紮堆的少年,中央龍宇騰一眼就看見了她。
那是蘇同學第一次看見龍宇騰抽煙,動作娴熟,一雙淩厲眉眼,籠罩在煙霧缭繞裏,是蘇同學從未見過的樣子,令人害怕。
蘇同學下意識就想要躲,龍宇騰卻在這時忽然笑了,若無其事,笑得很随意。
他說, “蘇學霸,周末我生日,約ktv聚會,來不?”
他身後那幾個抽着煙的男生也跟着看了過來,面無表情,眼帶審視。是平時小賣部外面,經常能看到的,曾經蘇同學羨慕過的那群人。
我清楚地知道,蘇同學有多麽想要靠近那群人。
然而,也清楚地知道,龍宇騰發出邀請的那一刻,蘇同學有多麽猶豫。
四方空間到處充斥着上下左右胡亂彈動的玻璃球,乒乓亂響。
蘇同學還是說,“……好。什麽時候?”
那堆紛雜的情緒裏,有一絲是雀躍的。
然後,就被揉進了一丢爛布裏。
那天,去的人很多。見過的沒見過的,說過話的沒說過話的,全都聚在了一起。
有人被衆人慫恿着拿了麥,卻毫不忸怩地開始了鬼哭狼嚎。
蘇同學想唱卻又矜持害羞地不敢,旁邊和龍宇騰聊天的一群人,大聲地說着什麽。
有人當着她的面,壞笑問龍宇騰,“這誰啊,你女票?”
龍宇騰只是笑笑,“關你屁事。”
然後那人也笑了笑,看了蘇同學一眼,便沒再說話。
之後依舊有人被慫恿上臺,或深情動聽,或吊兒郎當,沒有人扭捏,也沒有人害羞,這就是那群人的世界。
張揚自信,像是一道光,絢爛又刺眼。
蘇同學忽然莫名覺得有些難受。
旁邊有三個女生,正在聊天,其中有個低頭玩着手機。蘇同學用力揚起一個嚴絲密合的笑臉,和她搭上了話。
那女生白白瘦瘦的,很高,叫張婉。兩人不淺不淡地聊了兩句。青哥就來了。
青哥算數同年級的大姐大,卷着大波浪,畫着平眉,從高一起就經常能看見她和龍宇騰以及其他男生打打鬧鬧。
她張揚,且極具攻擊性。
那種前一秒笑嘻嘻,後一秒眼神冰冷地吐出一句□□媽,然後往你頭上倒杯水的那種女生。
更重要的是,她曾和龍宇騰談過戀愛。
蘇同學直覺,這個青哥不喜歡她。
一種強烈的直覺,從大大咧咧為人仗義豪爽的青哥對待她時的冷漠與不為所動裏,從她偶爾忽然的笑裏藏刀裏。
甚至,在蘇同學剛開始接觸這個圈子時,曾毫不客氣地當面指着她問龍宇騰,“這女的誰啊?我看她這兩天老跟着你。”
龍宇騰只是笑,“班上玩得好的。”
然後青哥就不鹹不淡地掃了蘇同學一眼,嘴角抿了一下像是不屑。
蘇同學不明白她為什麽不喜歡自己。也曾試圖熱切地和她打招呼試圖緩和關系,但每次,青哥都很冷淡。
蘇同學想不通。
青哥走過來面無表情地看了蘇同學一眼,然後轉頭語氣熟稔過分地連聲叫着龍宇騰。
“狗子狗子狗子,你爸爸我叫你。”
龍宇騰抽身游戲局,走過去笑,“兒子,怎麽說話呢。”
青哥笑了笑,“你過來,我有話要跟你說。”
兩人走到包廂的角落裏,說着什麽。蘇同學看見青哥和龍宇騰視線輪流落在了自己身上。
蘇同學清楚地看見,那個漂亮的女生對自己翻了個白眼,然後側過頭在龍宇騰邊上說了什麽。
看上去不是什麽好話,因為她看到龍宇騰也朝這邊看了一眼,臉上挂着事不關己的笑。
好像在說,哪有你說的這樣。
像是一記耳光,直喇喇地掴在了蘇同學臉上。
五分鐘後,龍宇騰面色如常地坐回了蘇同學旁邊,見蘇同學看他,笑着摸了摸她的頭,道,“看我幹啥?怎麽不唱歌?”
“我想回去了。”蘇同學說。
龍宇騰愣了一下,然後冷笑了一下,“那你走吧。”
說完轉頭就和旁邊的男生嘻嘻哈哈地打游戲去了,沒再看蘇同學一眼。
蘇同學呆在原地看了好久,渾身發冷,最終趁着沒人注意的時候,灰溜溜地走了。
和來時一樣,沒人注意。
然後再之後,龍宇騰便再也沒找過蘇同學。
第二天,青哥就毫不客氣地在學校貼吧裏放出蘇同學的照片,然後陰陽怪氣地怼她。
“某某班一個姓蘇的女的,真的攀。”
“一身的水貨,還總是裝得我們和她很熟的樣子,我們都在背後笑她,她還不知道。”
“最令人惡心的不是這個,她居然還跟着我買衣服,和手鏈。我真的醉。”
“……”
底下一群安慰青哥的樓層,幫着怼蘇同學,其中有一個蘇同學認出來。
那是龍宇騰。
他說,別氣了,這種人不值得。
不值得。
接着不久後,龍宇騰便有了新的女朋友,剛好是那個線人。
兩人明目張膽地在班上接吻。偶爾龍宇騰對上蘇同學的視線,也都是冷漠。
一種理直氣壯、毫不心虛的冷漠。
所有人都在私底下問,“诶诶,蘇學霸你跟龍宇騰怎麽了?”
每問一次,就是一次羞辱。
蘇同學還是笑,笑得很難看很難看,寫滿了蒼白與難堪。
像是一只褪下面具的小醜在哭泣。
如果這真的是成長。
五年前,蘇同學曾說,這是一段狗尾續貂的陳年舊事。她寧願只是暗戀。
五年後,我說,它不是。
作者有話要說:
我喜歡這個故事。
如果說獨角戲只是一個簡單的暗戀。
那麽這個是自我的掙脫與成長。
凡是成長,都是自我的蛻變。
撕扯、掙紮、難堪。
我覺得這才是青春的主旋律,不管你喜歡的是誰,和誰在一起。
當然,還有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