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下午最後一臺手術下來,早已過了下班的點,也對,對于他們外科醫生來說,哪有什麽上班時間和下班時間,不值班的情況下,8點前到家都是好的,只要踏進醫院的門,就沒有停腳的時候。
杜子心把縫合的工作交給副手,瞥了一眼牆上的表,19:45,還不算晚,每年的今天都去,今年也不能例外。
這個手術做了六個小時,從手術室出來腿都軟了,摘下口罩的一瞬間他才覺得是真正的喘了一口氣。
“杜主任,你沒事吧?”小護士端着器械從他身邊經過,看他正扶着牆在那倒氣,關心的問了一句。
“子心,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用不用我扶你去辦公室?”護士長緊随其後也跟了出來。
“沒事張姐,這個病人一定讓他在監護病房呆夠24小時,就算家屬心疼錢也要告知清楚,注意監護。”杜子心抹了一把臉上的汗,順手把帽子也拽了下來。
“知道了,你就放心吧,真不用我扶你啊?”
杜子心勉強一笑擺擺手,“我只是胃有點難受,別弄得跟我要挂了似的。”
“你啊,就逞強吧。”說完,護士長拿着記錄本忙別的去了。
也怪他自己,明知道今天三臺手術等着,頭天晚上還和哥們出去喝酒,喝大的後果不單單是身子沉,胃也跟着起義,這一點他确實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可沒辦法,哥們大老遠的回來,不喝不夠意思。
走出最後一層門,呼拉一下就被家屬圍了個嚴實,杜子心又耐心的說了一下病人的情況,囑咐術後的一些注意事項,又耽誤了十多分鐘才算挪到辦公室。
剛脫下手術服,任凱就進來了。
“你怎麽還沒去?”任凱一臉納悶的問。
杜子心回頭看了他一眼,随手把衣服撇在桌子上,點了根煙,癱在椅子裏,擡起一條腿搭在桌角,聲音帶着疲憊與不适,“情況複雜呗,你以為我願意在手術臺上站着啊,哎喲,真他媽的疼。”
任凱單從他那擰的跟包子褶的表情就知道他咋了,“我讓小羅給你取點胃藥去,你昨晚上是不是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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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杜子心這臭毛病,寧可疼着也不吃藥,更不備藥,所以只能是自己備着,到時候再拿給他,真是欠他的。
掏出手機撥號,對上杜子心略帶矯情的目光,瞪了他一眼。
“哎呀,拿什麽藥啊,大驚小怪的,我又不是娘們兒,沒那麽事兒,就是缺酒,一會兒去老師家再透透就好了。”杜子心手捂胃,仰在椅背上做無所謂狀。
任凱沒理他,作為幾年的朋友兼同事,他太了解杜子心了。
就他那精神頭和身板,手術別說是6個小時,就是16個小時下來他也不能咋地。
可是一旦胃病犯了,只有低頭認罪的份兒。
“喂,小羅,你去16樓我辦公室,辦公桌最下面的抽屜有盒斯達舒,你拿來送到杜主任辦公室,快去,跑着去。”
那邊小孩兒得令後快速答應着,這邊任凱挂掉電話。
杜子心露出一絲媚笑,“小凱凱,還是你對我最好,如果你沒娶老婆,我都要娶你了。”
“去去去,滾……”任凱倚在桌角,不明情緒瞬間帶過,趨身問他,“問你呢,跟誰喝的?”
“唉,別說了,這不莊子回來了嗎,又找了幾個朋友,非灌,不喝攆家喝去,我也是沒招沒招的,對了,你去不去啊?”
“我去什麽去啊,今天我班兒,要不這個點你能看到我嗎?”任凱拿起桌上的筆在空中來回翻着玩。
杜子心直起腰搶回唯一好使的一支筆,“別玩了,就這一個好使的。”
任凱瞥了他一眼,嘁,小氣,“莊子回來是探親啊還是常住啊,那是個酒缸,跟他喝算你倒黴,絕對的不趴下不拉倒,你也是,不會藏着點心眼,非傻喝。”
杜子心心想,你算說對了,以前灌的時候任凱都在身邊,關鍵時刻能幫擋一擋,這次任凱站手術沒下來,把他壓那兒了,紅的白的一頓炸,最後可算把他坑了,想藏心眼,但話都說到了,往哪藏啊,他也不是那人啊。
把最後一口煙吐掉,掐滅,起身收拾桌子上亂七八糟的東西,“誰知道他了,說是要和朋友整飯店,還什麽高端的,一天天的瞎折騰,那行了,你不去我去吧,你人不去,禮呢?”
“你放心,人不到,話早到了,禮也到了。”任凱知道他的小心思,拍了拍他的肩膀撇撇嘴。
杜子心看出他腦子裏想什麽了,擡頭把東西放一邊,有些解釋的意思,“我可沒別的意思,就是随便問問,免得在老師面前掩你不是。”
“你可得了吧,你啥意思我還不知道,去年過八月節讓你墊一回錢,這家夥跟我念叨半年,我可不敢了。”
“我不是叨叨錢的事,是說你人不到不好,這都幾年了,你總是曲解我的意思,這就不好玩了啊。”
“得了得了,別在這兒欲蓋彌彰了,快走吧,再磨叽一會兒老師生日都過完了。”說完,起身往門口走,“今天少喝點,別開車啊。”
“是,我的任大主任。”杜子心表面上嫌煩,但心裏還是挺受用這個老鐵的關心的。
其實杜子心真不是差錢的事,他知道任凱也沒這麽想,他只是想在中間緩和一下老師和任凱之間的關系,畢竟成不了一家人還是師生關系嘛。
但他也理解任凱,當初鬧成那樣,真的沒法再去那個家門了。
杜子心拎着東西從電梯裏出來,離老遠兒就聽見門裏的說笑聲,已經三年了,那個聲音出現的時候,他擡起的手還是停在了半空中。
是他?
他真的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