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姨娘前幾日還伺候着世子,我看她精神得很。今日就不行了?你是見鬼了吧。”書彩冷笑。
那丫頭道:“是姨娘不讓說的。”
俞钰晚嘆氣。叫人去請了大夫。
黃大夫看了半天,開了幾服藥,轉首才對俞钰晚道:“姨娘這是敗血症。恐是難好了。”
俞钰晚令人送走了大夫。
待那大夫一走,書香從床上掙紮着爬起來,“小姐。”
俞钰晚道:“你好好休息。”
正要轉身出去,書香卻道:“兩月前趙姨娘屢次來找奴婢,說她知道一個賺銀子快的方法。這法子又快又安全,奴婢試着給了她五十兩,今日她送過來的就是十兩。”
如此快的生錢方法。
俞钰晚皺眉,轉首,卻微微笑道:“她給了你銀子,你後腳把她給賣了。”
書香臉色微紅,半響,才道:“奴婢知道對不起小姐。奴婢活不長了,只盼小姐能原諒奴婢。當年的事,奴婢并非有心。”
瓊華苑中的東暖閣是燒掉了的,那兒曾是俞钰晚原來的住處,而當年裴瑾渝就是在那兒的那張床上要了書香。
随着待的時間越來越久,這具身體想要遺忘的記憶和細節因為現在俞钰晚的不在乎,越來越清晰。
而要了書香的當天晚上,俞钰晚離開了瓊華苑,去了別莊後,就落了湖。
“你說你非有心?可是那日來叫我去老太太屋裏的卻是你。你若非一早就投了老太太,老太太會讓你來知會我?”俞钰晚一笑。
老太太那日讓俞钰晚留下用飯,待她回到東暖閣,就看到自己的床上躺了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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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身邊親近之人背叛,那種感覺,即便她非原身,還是感到了一陣難堪和心痛。
書香低頭:“奴婢對不起小姐。可是那日确實是老太太身邊的丫頭翠紅來知會我的。奴婢也未曾料到世子會突然回來。後來,後來,.......”
俞钰晚打斷她的話,道:“你今日就是要和我說這些?”
書香一楞,輕聲:“小姐在別莊落水後,大爺曾讓人打探別莊管事沈家三娘。但自小姐落水後,沈三娘就卻從未被人找到過。前兩日,我家來人,說曾在楊大人府上見過沈三娘。”
“楊大人?楊顯?”俞钰晚冷聲。
書香低頭:“是。”
作者有話要說:
☆、生意
俞钰晚看着面前厚厚的賬本,并無絲毫的困意。
俞孟和将鄭氏的所有嫁妝全部給了俞钰晚,鄭家家底頗豐,鄭氏的嫁妝着實不少。再加上兄長俞梓淵給的,因而俞钰晚自己的嫁妝很是豐厚。
而給俞钰晚打理嫁妝的林掌櫃,是俞孟和親自挑的,此人做事很是嚴謹,每個季度都會将賬本送到俞钰晚手裏。當然每月他也會讓妻子從莊裏送些新鮮食材給到俞钰晚。
而這給俞钰晚提供了很大的方便。她讓書彩傳遞消息便是通過自己的莊子。
“這些東西這麽枯燥,為什麽小姐看得這麽津津有味?”已經亥時,書彩很是不解,為何每次俞钰晚看到林掌櫃送來的賬本,表情和神态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
然而她卻不知道,只有在計算這一堆枯燥的數字時,俞钰晚才感覺到自己是個完整的人。
而當林掌櫃看到面前的賬本最後演化成了幾張畫有各種框線的方格時,不禁有些驚奇了。
林掌櫃自問自己盈虧做得非常詳細明白了。但與俞钰晚給她的表格比起來,實在是太不明白了。
“我看了四家鋪子的各項收支,根據規律大概列了以下幾項收益項。”俞钰晚見對方還在看她那張利潤表,仔細解釋道。
從財務入手,是最能了解她自己的生意的。
“每個季度盤點一次這裏面的存貨,确認和這張表上的波動一致。以後我每月可先給小姐這張收支表。”待俞钰晚詳細給他介紹了這幾張表的做法和來源後,林掌櫃道,其實他發現按大小姐所言的方法記賬會簡單得很多。而且還非常容易看出當月鋪子裏哪些貨物是賺錢的,哪些是虧損的。
古人的智慧不容小瞧,俞钰晚點頭,“不錯。不過有幾樣要注意,這幾張表務必要勾稽正确。”
待兩人說完技術上的問題。俞钰晚便讓廚房留了林掌櫃夫婦的飯後,才又問道:“我看了這幾個月的收益。你看這家鋪子是做陶瓷的。這幾樣瓷一向是從雲州采來的,過去幾年的價格都變化不大,為何從這幾月的支出卻如此之高?我們的貨源變了?”
林掌櫃看了看那家鋪子的賬本,心裏不由暗暗驚奇,“不滿小姐。這也是我一直想和小姐說的。這幾樣瓷碗瓷杯我們每年都是從雲州進的貨。可是自去歲雲河洪水過後,雲州雖未受較大影響,可是周邊的州城都受了大災,各處流民強盜泛濫。過往的商旅無不受其亂。要想平安的送貨到京城很是不容易。所以每次從雲州來的貨都被各家鋪子一搶而空,且最近古芳齋擡高了進價。”
記得她剛穿過來時,雲河确實發生了大災。俞钰晚點了點頭,供不應求,且勢力較大的購買方不斷擡高購買價格,其他商家只有跟進才能進貨。從古至今,這也不是什麽新奇事了。
“古芳齋的李老板向來只做大戶人家的生意,雖和我們一樣做的是瓷器,可貨源和我們一向不同,怎會突然購買雲州來的貨?”俞钰晚奇道。
她曾去過古芳齋,那家店和她的鋪子走的完全是兩條路,一個高端大氣上檔次,而她自己的鋪子卻是實實在在的平民路線。
高端的商家自然不會去搶普通商家的貨源,畢竟不是一條道上的。
林掌櫃嘆氣:“這古芳齋的東家已經不是老李了,老李的這店本來是留給兒子的,也不知為何,前些時日竟将店賣給了趙家。”
“趙家?”俞钰晚問道。
“做皮貨生意的趙記。”林掌櫃的臉色很是鄙夷,“他家最近不知從何處來的大筆銀兩,盤了很多店面。”
一邊的書桂聽了,笑了:“那不就是咱們趙姨娘家的鋪子嗎?”
趙家無非就是借着鎮國公老太太的名義,才做起了這皮貨生意。
誰家的鋪子不是借助高門的力量,這倒是什麽新奇的事。俞钰晚微微皺了眉,“趙家鋪子的生意很好?”
林掌櫃笑:“趙家的鋪子都是皮貨,要說這皮貨生意,雖說來得容易,可是貨卻不容易得。趙家仗着國公府的關系,倒是有些穩定的貨源,這幾年生意也比較平穩。但是一家穩定的店鋪,收益向來都會比較穩定,大量的現銀進來,不是沒有可能。可是我觀趙家現在收的鋪子,都不是萬兩現銀能解決的。光是古方齋就不止三千兩。唉,真是可惜了老李的心血了。”
俞钰晚看了看面前的林掌櫃:“老李既然盤了店,想來是有些缺現銀的。他做了這生意多年,想來手上應有些收藏,我外祖父家的五郎平時最是喜愛收藏這些玩意,林叔不妨帶五郎去看看。”
“過幾日老李的生辰,我不妨下帖子試試。”林掌櫃的父親原來就是鄭家的人,後來鄭氏嫁到俞家,林掌櫃全家都跟了過來替鄭氏打理莊子鋪子。
平時與鄭家自然有所接觸。此時聽了俞钰晚的話,哪有不明白的道理,俞钰晚這是要查一查趙家一夜之間突然能盤鋪子的事呢。
俞钰晚一笑:“如此最好不過了。”
“姑娘是懷疑趙家的鋪子和銀子來路不明?”待林掌櫃夫婦離開,書桂見身邊沒人,輕聲問道。
俞钰晚不置可否,“你還記得前兩日趙氏送給老太太和各房太太和姑娘的禮物嗎?你看那些绫羅綢緞和藥材,哪一樣不是大價錢。她向來不是個大方的人。此次居然如此舍得,且還都是少有的貴重。我這好奇心不免多了幾分。”
這趙姨娘在國公府混得風生水起,并非僅僅只是因為會讨好老太太,還與他一位伯父給老太太打理過田莊有關。這趙家此次大肆盤各種鋪面,恐怕與這國公府還是有些關系呢。
卻說長房有了喜,不但老太太不斷賞了方氏很多貴重之物,各房更是送了大禮。
蕭沐蘭這段時間跟着婆婆王氏管家,也頗為照顧方氏,各種點心,新鮮瓜果蔬菜都往方氏屋裏送。
而這日方才去了方氏屋裏,便見到趙氏居然也在。
蕭沐蘭笑:“喲,大嫂屋裏沒人了?居然叫你過來看四弟妹?“
趙氏雖只是裴瑾渝的小妾,可是家裏和老太太頗有些關系,趙氏又是老太太說給裴瑾渝的。
且趙氏在國公府也頗會做人,平日裏經常往各房裏送禮物,是以雖說只是個姨娘,但平日裏蕭沐蘭和方氏,和她倒是走動過的。
趙氏站起身來行了禮,笑道:“我們世子夫人這幾日都忙着盤點她的鋪子,很是忙碌。是以我便自告奮勇地過來了。”
蕭沐蘭眉毛一挑,俞钰晚外祖家雖說是鄭家,但鄭家和俞家向來不睦。就憑俞家那點家底,俞钰晚又有多少嫁妝?
“前兩日大嫂都打發人過來看我了,也送了不少禮的。”方氏開口。她和俞钰晚雖沒有交情,但是說到底,俞钰晚畢竟還是世子夫人。
蕭沐蘭平日裏最是看不上她這唯唯諾諾的樣子,此時聽了她的話,不以為然道:“四弟妹如今為長房添了丁,這功勞是天大的,她送點禮也是應該的。”
方氏微微皺眉,“二嫂,話也不能這麽說,她畢竟還是大嫂。”
現在還是大嫂,再過幾月,大嫂就是別人了。那日,大公主獨獨對裴家幾位姑娘,裴家老夫人那般重視,蕭沐蘭可是看在眼裏的,“哎呀,不說了這個事了。我說,四弟妹這幾日可感到不适?我當時懷着武哥兒和芸娘的時候……”
聽她說起懷孕的諸般事,方氏此時輕輕松了口氣。
待說了個時辰,蕭沐蘭和趙氏兩人才結伴而去。
鎮國公府的花園很大,假山都是從江南運來的奇山異石,花草魚鳥無一不是金貴。
一路上,蕭沐蘭嘴角都帶着笑,長房的庶子有喜又如何?始終是個庶子。裴家向來嫡庶有別。如今再如何重視,也不會越過嫡子的。
如果是俞钰晚有喜,恐怕二房就沒有那麽歡喜了。
方氏有喜,真是極好的事。
“你也該努力了。你都陪着世子多久了?你若有了兒子,就有了保證,你的兒子若是世子的第一個孩子。這世子夫人誰做,又能拿你如何?”蕭沐蘭對跟在身後的趙氏道。
趙氏最近過得很是茅盾,既希望俞钰晚早早被休,可又擔心若真是公主進了府,她又該如何處。此時聽了蕭沐蘭的話,心中微微一想,事實卻是如此。
不管誰是世子夫人,只要她有了兒子,就不會有被遺棄的一天。
“我先前是想多了。”趙氏向蕭沐蘭謝道,“還是二少奶奶聰明通透。”
最好這趙氏有了兒子,那長房就有戲看了。不管是誰做世子夫人,這小妾有了孩子,都是一團渾水。
蕭沐蘭笑:“你平日裏最是懂事知禮。我能幫你的自然會幫你。”
趙氏低聲:“上一月的進項…….”
“我那屋裏還有些散碎銀子,我讓丫頭給你送過去。”蕭沐蘭聽她提起進項。
作者有話要說:
☆、時機
上月簫沐爛的進項就翻了一倍。這種不賠本的生意誰都願意做。
趙氏知曉她是要更進一步,也不多言。
兩人随便說了幾句,也各自回了自己屋裏。
趙氏回了自己住的屋裏,果然沒過多久,二少奶奶送給她的新鮮瓜果便過來了。
“二少奶奶對姨娘真是好。”趙氏屋裏的貼身丫頭看了看那些“瓜果”,笑道。
趙氏看也不看一眼,只打發人将那些真正的瓜果送到老太太屋裏,又令人撿了最好的洗好。
“一會兒我送去墨蘭閣。”趙氏仔細看了自己的打扮,無一不妥。這才叫人端好水果陪着她去了墨蘭閣。
裴瑾渝和俞钰晚兩人關系如今并不好,平日裏裴瑾渝只住在墨蘭閣裏。
墨蘭閣很大,然而裴瑾渝卻很少讓後宅之人進入。即便是當初盧氏令人打掃墨蘭閣,也還是得世子的人親自看着才行。
墨蘭閣外守了兩個侍衛。
見了趙氏娉娉婷婷的過來,只道:“世子今日裏忙,恐不能見外人。”
趙氏自是知道這兩人平日裏就是這般模樣,笑道:“我看這天氣越發熱了,這些水果新鮮又甜美。點心也是新做的。勞煩小哥給端進去給世子。”
她也沒要求進去,只是送來一番心意,平日裏又最是得寵。
那兩侍衛只得接過那些新鮮的點心,着人端了進去。
趙氏這才又折返回自己屋裏。
果然,到了夜裏。
裴瑾渝來了她屋裏。
“世子好幾日都沒來妾身這兒了。”趙氏一邊替他更衣,一邊嬌嗔,“妾身還以為世子忘了妾身了呢。”
裴瑾渝并不答話。
趙氏也不在意,只笑道:“這幾日府裏熱鬧,四少奶奶有了身孕,妾身看着也替四少奶奶歡喜呢。我沾四少奶奶的福氣,二少奶奶送了我些瓜果。所以午間便給世子送了過去,那瓜果可甜?”
“墨蘭閣不該是你去的地兒。”裴瑾渝并不答她的話,只道。
趙氏心裏一梗。不過是到了外面,連裏面是什麽樣子都沒見過。這樣都不行?
“是,是妾身越矩了。”趙氏低聲,一雙眼睛裏蓄滿了淚珠兒,再是委屈不過。
然而這委屈才沒過多久,裴瑾渝洗漱完了,便一把将她丢在了床榻上。
趙氏心中再是歡喜不過。
她對自己有些東西最是自信,她想要一個兒子,心裏想得越是急切,服侍起裴瑾渝來更是賣力。
“給奴家一個兒子吧。”待最是情切之時,她在裴瑾渝耳邊低聲求道。
帳外燈火并未泯滅,忽明忽暗。
裴瑾渝卻翻身坐了起來,再是俊朗不過的臉,毫無表情。
趙氏愕然,她不知道自己是哪一句話掃了裴瑾渝的興。
“世子。”趙氏再要說話,外面卻響起了侍衛的聲音。趙氏知道這是裴瑾渝身邊的親衛吳非的聲音,吳非是裴瑾渝救回來的一個孤兒,連名字都是裴家給的。
“何事?”裴瑾渝問。
“世子夫人有請世子過去瓊華苑。”屋外的吳非回答。
裴瑾渝站了起來,掀開紗帳,披上外衫。
“世子?”趙氏一把從後抱住裴瑾渝,這樣的時候,撒嬌是最好用的。
“更衣。”裴瑾渝看了她一眼。
那雙眼睛像看一個陌生人。
趙氏又是委屈,又是恐懼。她伺候裴瑾渝已有四年多,從未遇到過這樣的情景。
裴瑾渝面上毫無表情,看了看趙氏。
趙氏趕緊為他穿戴好。
不過才一會,裴瑾渝便去了瓊花苑。
趙氏卻覺心裏空蕩蕩一片,坐在燈下,眼淚刷刷流而不自知。
“姨娘。畢竟是世子夫人,世子也要給她面子的。”貼身伺候她的丫鬟将外衫披在她身上。
“你懂什麽!”趙氏恨聲道。就在方才那一剎那,她在裴瑾渝的眼中看到了對自己的厭棄。更看到了在聽到世子夫人之時,他眼神中一閃而過的柔和。
不,不可能的。
“是我做錯了什麽?”她仔細回想了方才自己的表現,沒有什麽不對。那麽是什麽讓裴瑾渝如此?到底是什麽?
貼身的丫頭見她臉上不見平日裏的嬌媚,只得勸道:“自然不是。世子夫人明知道世子在姨娘這兒,卻趁現在來叫世子…….”
趙氏一把站了起來,“不錯,你說得對。她是故意的。若是沒有她,世子怎會,怎會如此?”
她伺候了裴瑾渝四年,她眼看就要有一個兒子,卻在最關鍵的時候,卻讓俞钰晚毀了。
被厭棄的恐懼讓她的恨意來得輕易卻又刻骨。
俞钰晚翻看着面前的賬本,心裏卻想着下午裏才得知的消息。
她沒想到,她讓林掌櫃打探的消息,才過了半月就有了結果。不過,俞钰晚有些遺憾,老太太居然沒參與。
“世子。”
“世子。”
外面此起彼伏的聲音響起。
俞钰晚這才合上賬本,裴瑾渝便到了屋裏。
“都退下去吧。”俞钰晚吩咐書桂幾人。
裴瑾渝打量她,俞钰晚遞了盞茶上前,“叨擾了世子的休息,倒是妾身的不是了。不過我這方才知道了一件事,傳了出去,對府裏影響很是不好。雖說國公府這麽多年,也不在乎那點名聲,可是畢竟還是出了人命的事,比起那些花邊消息,倒是壞了不少。若是讓言官聽了去……”
裴瑾渝慢慢喝了口茶,才問:“這茶未加佐料?”
這個時代的茶水和俞钰晚在現代知曉的茶水完全是兩個概念,她可受不了往茶水裏加一堆東西,所以她屋裏的茶水,不過都是用滾水泡了幾道的清茶。
“是,佐料沖淡了茶原身的味道,我便未加。”俞钰晚回道,“世子若是不喜,我讓丫頭們再煮一壺來。”
那茶是清明雨前的龍井,一股茶香若有若無,裴瑾渝止了俞钰晚的話,嘴角含笑:“你接着說。”
俞钰晚笑:“國公府家大業大,府裏各房的銀子自然是極多的,就有人将這銀子往外拿去放了貸。誰家做生意不缺銀子。借點貸也無不奇怪。這也是咱們晉國很多錢莊做過的事。
可是國公府得了人家的鋪子不說,還鬧出了好幾條人命來了。不知世子可聽過古芳齋?這家鋪子的老板李掌櫃本是個老實人,可是家裏只有一子,向來愛賭。但也從未輸過大的,卻不想,遇到了咱們家的放貸之人,被教唆着賭了一把大的,還借了幾千兩銀子,都輸個精光。
這人不好意思見老父,直接自殺了。可是咱們家的這錢莊又前去要錢,原本才借了兩千兩,才過了半月,就翻了幾番,要讓這老板還六千兩。這李老掌櫃夫婦一聽,只能将鋪子裏的古董當銀子用了,可是這放貸的卻說還是不夠。這李掌櫃的老伴氣得夠嗆,想要告官,哪想狀紙還,沒遞上去。就遭了一頓毒打,沒兩日就去了。這李掌櫃沒辦法,只得去求這放貸之人。這人就說了,拿你的鋪子抵了。好好一人家,還真是可惜了。”
“咱們家?”裴瑾渝眉目微微上揚。
俞钰晚一頓。
“放貸的是誰?”裴瑾渝卻不待她回答,又問道。
這種放貸之事,俞钰晚翻閱過那本地理志,晉國是禁止的。
但這禁止不過是表面之說罷了,所以很多地下錢莊比比兼是。但大部分權貴,尤其是像裴家這種頂級豪門是不會讓人做這種事的。
這不但關乎名聲,而且極易出事,對這些人家來說,出的事若是被政敵知曉,那麽被利用做起文章來,是極為頭疼之事。鬧得不好,政治前途全丢的比比兼是。
俞钰晚将手中的賬本推到裴瑾渝面前。
這本賬是趙記在觀前街的賬本。趙記是趙氏娘家叔父趙普華的店。趙家原來只是老太太娘家的家生子,但是趙氏的祖父頗有些才能,被老太太的父親範老爺子賞識,歸還了賣身契,趙家做了良民。
這趙老爺也很有志氣,又感恩。生了三個兒子,大兒子就替老太太打理起田莊之事。很是得老太太喜歡。而二兒子就是趙氏的父親,考了學,做了個小令。而三兒子就是這趙普華,利用侄女的關系,在京裏開了好幾家皮貨店。
林掌櫃和那李掌櫃有些交情,又見林掌櫃找了鄭旭鄭五郎去買家中一些收藏之物。鄭五郎做事最為伶俐,才不到一日,那李掌櫃就将家中所遇災禍全盤告之。
鄭旭做事極不按規矩,當夜直接使人去打聽了另外幾家被盤鋪子之事,果然過程都差不多。
那趙普華向來仗着鎮國公府的名聲,又自己的兄長給老太太打理田莊,是以做事并不太忌諱。這賬本只交給了心腹保管,哪想着心腹向來好美酒,于是被鄭五郎的人逮了機會,天天一起喝酒。沒半月就放松了警惕。于是便有了這本被謄抄出來的賬本。
最妙的是,這趙普華做事也很是細致,為了計算每月要給各股東多少進項。是以每得一筆銀子,都會明明白白記清楚哪日收到,是誰的銀子都讓人記錄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處置
裴瑾渝翻看了俞钰晚标注出來的幾處。一向沉靜的臉色微微一動。
俞钰晚不說話。
她也沒料到除了鎮國公府,還有其他幾家官宦之家,但其中大頭仍然是鎮國公府。而鎮國公府中參與之人全是後宅婦人。
而參與之人還真是不少。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俞钰晚還是有些遺憾,仔細看了好久,果真都沒有老太太的份。
“你從何處得來的賬本?”裴瑾渝看完,一雙眼靜靜看着俞钰晚。
俞钰晚笑,正要将先前就已編好的理由說了出來,裴瑾渝卻又道:“此事,你不用再管。”
“妾身知曉。”俞钰晚回答。
她要的可不僅僅如此。
這日老太太正在聽戲,裴瑾渝卻來了榮安堂。
老太太很是驚喜,除了請安,裴瑾渝向來不來她這兒。
“阿渝怎來了?”老太太笑道,如今朝裏正在議功,關于裴瑾渝這次應該進階哪一個職位,朝裏已經有人提議讓他做天下兵馬大元帥了。
天下兵馬大元帥就意味着裴瑾渝将掌握着晉國所有的軍權。而晉國開國至今,能做到這位置也僅僅兩人。而這兩人坐上這位置的年紀都是古來稀的時候。
所以這個時候,裴家最好安靜些才是。而這也正是她暫時不逼裴瑾渝休了俞钰晚一事的原因。
“祖母。”方才坐定,裴瑾渝道,“孫兒聽說了一件事,想要問問祖母。”
老太太眉間帶笑,自裴瑾渝十三歲上了戰場後,幾乎很少有什麽問題會來問她了。老國公活着的時候,裴瑾渝只和老國公親近。
所以此時聽了裴瑾渝的話,老太太不由笑了:“你說。”
“這是一本帳,還有一張狀紙。祖母先看。”裴瑾渝遞兩樣東西過去。
老太太有些不明所以。接了過來。
半響後,老太太臉上的笑早已沒了。待看到那張狀紙,心中有些惱怒。
裴瑾渝并不說話。
“此事雖然荒唐,但若這幾人拿出去的銀子若都是他們自己的銀子……”老太太只得開口。
然而即便如此,最後被人抓住尾巴的卻依然會是裴家。
而裴家這個時候,是不能讓人抓住這樣的漏洞拿出來攻擊的。
裴瑾渝一笑,“祖母,後宅之事随你處置,孫兒無意過問。只是這趙普華我已經着人送去了刑部,趙普華會知曉如何說。若趙家有人來求祖母,祖母還是不理才是。若不給諸人一個教訓,以後恐怕這府裏讓人抓得着的把柄只會越來越多。孫兒和幾位叔父雖不懼,可是若閑話越多,想來皇上也不喜。”
裴瑾渝的出手,那就意味着趙大不能再替老太太打理田莊,趙氏的父親趙二的那官也會丢了。而趙三的命休矣。
老太太微微嘆了口氣,“如此就如此罷了。”
“府裏她們拿出去的銀子是否都是各房的私房,祖母也當過問一二。”裴瑾渝站了起來,“若無事,孫兒告退。”
“不過是銀子的事兒,世子也太過小心了一些。”待裴瑾渝離開。翠紅輕輕揉着老太太的肩膀,輕聲。
老太太微微皺眉,“雖說只是點銀子,可這也太不好看了。我是短了她們的吃,還是穿?一個個的讓我不得安心。”
翠紅笑道:“老太太何必為這事兒煩心。總歸是一家人,只要家人平安,其他的事兒啊,老太太你就不要多想了。”
老太太拍了拍翠紅的手,道:“你去各房屋裏,給夫人們都提個醒。讓她們管好自己。”
裴家四房,除了剛回京城沒兩年的三房,其他各房都有參與。老太太簡直有些煩心,這事兒本不是什麽大事。可是既然裴瑾衍都開了口,她終歸不得不管。
待榮安堂中沒了不相關的下人。
老太太看了看媳婦孫媳,才開口說起了先前裴瑾渝所說之事。
“你們說該如何做?”老太太冷冷看了已經跪在地上的四位媳婦,五位孫媳。
盧氏竟也未料到有這樣的事發生:“母親,這事也是大家糊塗。好在大家都知道錯了,母親便饒了他們一回。”
此事孫媳輩就有二房的蕭沐蘭,長房的方氏,趙氏,四房的魏氏。
而媳婦輩參與的是四房楊氏。
“你們一個個都好大的膽子?”這麽多年來,老太太最疼愛的就是四房。如今四房的媳婦和孫媳都做了這樣的事,老太太簡直有些難堪。
而長房的方氏又有喜,趙氏雖說只是個姨娘,但趙家畢竟是自己帶出來的人。
這出事的都是自己的人。
“你們這是在打我老婆子的臉啊你們!我老婆子是不給你們吃,還是不給你們穿了?”老太太越想越怒。
“祖母,孫媳知道錯了,孫媳也沒料到會出這樣的事。平日裏都是趙氏說的,趙氏說,這種事外面的人常做,她娘家叔父是做了多時的。”蕭沐蘭哭道,“孫媳以為她拿這銀兩去,真是做明白生意的,孫媳當真不知是這樣的事啊。”
她一哭,便将所有的事都推到了趙氏的身上。
此時趙氏也在,聽了她一說,不由憤怒,咬牙要說話,哪想王氏已經接過話去了,“母親,蕭氏平日裏最是無知,這樣的事,她恐怕真不知曉。恐怕都是趙氏教唆呢。四弟妹,你說呢?”
四房的楊氏看了看王氏,又看了看跪在身邊的魏氏,四房婆媳二人都做了這樣的事,洗也洗不清了,只得咬牙:“母親。媳婦也是無知。最近四爺的職位又要幾番打理,我手中實在現銀不多,又不好向母親開口。那日趙氏說這樣錢來得容易。便信了。當時便拿了出去,卻真沒料到是拿去做這種生意的。魏氏當日也在,聽到我要拿錢出去,怕我拿不出便拿了私房出來添上的。此事與她倒無關系。”
“祖母,孫媳錯了。”方氏懷有身孕,此時更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一個個的将全部的禍水都潑在她身上,趙氏氣得雙眼發紅,正要高聲說話,老夫人卻重重叱道,“你們一個個可都知道這樣的事會為國公府帶來多大的禍?以後若是國公府有任何一個閃失,你等都脫不了幹系。你幾人都好好在院子裏閉門思過,不得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得進去看望爾等。楊氏,你年紀最大,最是糊塗,除了思過以外,你還需禁足三月。”
裴家的閉門思過就意味着被關在小院子裏,除了教養的嬷嬷以外,誰也見不着。所有的事都只能自己做。
這對幾個養尊處優的人來說都是嚴厲的懲罰了。
楊氏幾人心裏雖然害怕,但是只要不是送到莊子裏去,看來都是可以回轉的,待過十天半月,老太太消氣之後,讓丈夫來求求情,想來也會好過得多。
“母親,方氏有孕。這罰能否延後?”盧氏見方氏面色慘白,只得開口。
老太太看了一眼,只道:“讓她丫頭跟着好了。”
方氏趕緊磕頭:“多謝祖母,多謝母親。”
俞钰晚低着頭,這一出好戲,她自始至終都未說話。蕭沐蘭幾人真不知曉錢是拿去做何事?她不相信。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
倒是王氏,真是聰明,只是聽了蕭沐蘭的話,就能迅速的結成聯盟。真是個人物。
她看了看這滿屋子的女人,想起了那令她穿越過來,令前身終究喪命的落水。
到底是誰下的手?為何無論她如何查,都沒有線索。她自己的記憶仿佛在某一塊也是缺失的?
書香說的沈家三娘到底是聽了這在場何人的命令?
待打發了各人出去,老太太卻獨獨留了趙氏跪在屋裏。
“老夫人明見,此事我也不知竟然是如此的。老夫人,我錯了。我并不知道叔父是把銀子拿去做這樣的事呀。”趙氏一聲啼哭,頭發披散,甚是凄慘。
老夫人一句話不說。
“老太太,我真的不知。”趙氏磕頭哭道。
“你真的不知?”老太太終于看夠了,才慢慢出聲。
趙氏咬牙道:“老太太,奴婢真的不是教唆幾位少奶奶和四夫人的。是二少奶奶聽…….”
老太太揚起手,“好了,你也不要說了。此事就到此。”
老太太喝了一口水,那雙看着趙氏的眼睛,慢慢的聚焦,定定的盯着趙氏,讓人不寒而栗。
趙氏只覺全身衣衫已然濕透,她知道老太太威嚴,可是此時,老太太的神情卻讓她驚懼。
趙氏回到自己的院子時,人已經完全虛脫。
她左邊的院子是張氏的小院子。這次出事,張氏竟然沒有被波及。
趙氏并不聰明,可是此時心裏卻突然有了兩分明白。
張氏站在院子門邊,靜靜看着她。
趙氏不知哪來的力氣,猛地撲了上前,一把掐住書香的脖子。奈何,她在老太太院子裏就遭了罪,此時,早已沒有力氣。書香只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