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王鹿精心調制的安神湯效果堪稱寥寥,程瑤的睡眠依舊很是不好。
她總是睡不着,就算睡着了,也必然會自睡夢中驚醒,甚至偶爾陷進夢裏了,還會忽然爬起來,想要離開這個地方,去到一個安全的所在去。
而沈茵日日看着程瑤并不好受的模樣,內心也不禁開始産生了微微的動搖。
她開始思考了起來,自己這樣的做法,究竟是對還是錯?
而且為了在夜間能夠關照到程瑤,在這些程瑤睡得并不好的日子裏,沈茵也是整夜提心吊膽的睡不着。
這直接導致了她最近每天早上醒來時,都總是一副昏昏沉沉的樣子,甚至有一次她出門去買菜時,還差點就撞到了一位大嬸身上去了。
也是虧得大嬸平時坐門口臺階上跟街坊嘴碎得多,認出了她,倒也沒開口罵娘,反而十分同情地望了她一眼,看得她倒是一時有些惱火了。
這樣日複一日,沈茵自然也會覺得累。有些時候,她還會在心底埋怨自己實在多事,但是,她這顆心就是關心程瑤啊,這又能有什麽辦法呢?
疲憊是阻止不了她的,因為她是真的好希望程瑤終有一日能夠不再如此害怕,去擺脫這些象征過去的噩夢,去重新開始一個滿載着歡聲笑語的好夢。
更何況,她還漸漸開始發現,她一廂情願的陪伴其實并不是全然無用的。
每天夜裏,當程瑤自夢中驚醒,正驚惶不已時,她聽着沈茵溫柔的輕聲細語,還是會漸漸變得平靜下來,甚至還有可能真的就這麽安然地睡下去。
也許,沈茵忍不住想,也許程瑤已經開始熟悉有她在身旁了,也許,她已可以在這樣的時候保護程瑤,讓程瑤安心。
就算只是因為這樣一點點的特別,沈茵也實在不想輕言放棄,讓她之前的一片心思完全變成一場荒誕的鬧劇。
她會相信自己一些,再相信自己一些,總有一天,她會帶給程瑤一個美夢的。
***
與沈茵當初倉促的出嫁不同,李家的姑娘養得矜貴,讓沈家是忙裏忙外籌辦了許久,才終于算是成功地定了下來。
而作為親家,沈家這場婚禮程家自然也是要出席的。于是,程母剛收到了請帖,隔天就笑呵呵地帶着不情不願的沈茵一起去置辦恭賀他新婚的禮物了。
對于這賀禮的學問,沈茵什麽都不懂,也做不了什麽主,故而,她這一門心思,就惦念着程瑤,只想着自己也該再去找一找王鹿阿兄,與他再好好商讨一下。
畢竟認識這麽多年了,王鹿又每回遇見她都和和氣氣的,比她親阿兄都更像她兄長,她對王鹿,還是很有幾分相信的。
正好為着禮物的事,程母跟銀樓老板有的是話讨論,她在一旁站着也是無事可做。于是,她猶猶豫豫地與程母說了後,程母便也不拘着自家乖媳婦,手一揮便讓她去了。
沈茵循着熟悉的路徑走到藥房門口,在心裏正斟酌着待會兒應該怎麽開口時,也是忽然就又想到了一個問題。
這位王鹿阿兄與她的兄長好歹過去也是同窗一場,也不知,他知不知曉兄長将要娶親的事,而她又要不要去多嘴與他說上一聲呢?
她正思索着,還沒來得及走進去,就忽然自內中聽到了她家兄長沈林的聲音,讓根本就不想見家人的她,腳步也不禁一滞。
“王兄竟是這點面子都不肯給我了麽?”
沈茵不禁皺了皺眉,正納悶沈林這是怎麽跟王鹿說話的呢,那邊王鹿的聲音也響了起來,還隐約帶着幾分怒氣。
“是你們家先失信背諾在先,對于毫無誠信之人,我一向不給面子,沈兄請回吧,我就不送了。”
“怎麽就成了失信了呢,那不過就是幾句戲言而已,誰也沒有承諾過什麽,王兄,橫豎令尊從來都瞧不上她,你又何必要為一個有了人家的姑娘如此執着呢?”
聽到了這裏,沈茵忽然就明白了過來,他們兩個,大概是在為她那美麗動人的新阿嫂争風吃醋呢。
她阿嫂姓李,閨名喚作秋顏,沈茵兒時也同她一起玩過幾回,那長得可真跟雲霞上的九天仙女似的,好看得不得了,也難怪王鹿阿兄苦戀紅顏,甚至還不惜在這時跟抱得美人歸的大哥吵起來了。
不過,這也是她哥哥太顧人怨,娶到了美嬌娘,還要屁颠屁颠來跟人家炫耀,人家不發火才怪了呢,沈茵冷笑着想。
就是,他們兩邊住得還挺遠,秋顏姑娘又因為身體比較孱弱,一向養得嬌氣,素來就只在家附近轉悠轉悠,也不知王鹿與她,究竟是怎麽個巧合才遇上的……
沈茵本仍想再聽幾句了解情形,結果,裏面氣氛卻在這時忽然就沉寂了下來。
沈茵便也不再深思這些緣分的事情,她唯恐他們會為了那秋顏姑娘大打出手,有心好好勸一勸,便索性将腳下步子踩得重些,緩緩走了進去。
結果,她這番動作倒是把裏頭一時相對無言的兩個人給吓了一跳。
想來,沈林不過就是想過來給昔日的同窗送個請帖,送完這家就離開去下家。可誰知,這個王鹿居然一門心思還惦記着前兩年跟他家談過的事,請帖直接照着他的臉就扔了過來。
沈林本就脾氣不大好,最近又正是春風得意得整個人都要飄飄然了,此時哪裏吃得下這麽個癟。他一時之間氣不過,又想着大清早的沒幾個人來看病抓藥,就忍不住跟人家吵了起來,結果誰知這麽巧,偏偏就被自家妹妹撞見了。
他神情讪讪,而他對面站着的那個儒雅青年,臉則更是一陣青一陣白了。
“茵娘,你怎麽過來了。”
沈茵看了他們兩人幾眼,方才道:“我來謝謝你給我開的方子。”
“方子?什麽方子?”沈林不無關切地将沈茵從頭掃到腳道,“小妹,你生病了麽?”
沈茵飛了他一個白眼,道:“沒這回事,你就別瞎問了,倒是我要問問你,你在這兒跟人家發的什麽脾氣呢?”
要是惹毛了人家,以後人家都不肯再幫她的忙了怎麽辦?這誰擔待得起?
而沈林見自己妹子居然質問起了自己,當即就惱火了:“喂,分明是他先跟我發的脾氣,你怎麽就淨抓着我問呢?沈茵,就算是胳膊肘往外拐,你也該是拐到程家去,怎麽反拐到姓王的這裏來了。”
沈茵聽沈林這麽說,向他啐了一口,便道:“就知道你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
說完,沈茵眸光一轉,便眼尖地瞧見,在這幹幹淨淨的地面上,正躺着一張紅色的東西。
她上前拾了起來,可不就是張喜帖麽。
這倒更證實她的猜想了,她情不自禁地将它翻開,裏面正是她兄長那雖說不上多麽漂亮卻也還算端正的字跡。
她才看了兩眼,喜帖上的字還沒認完,就眼前一花,喜帖竟是被沈林搶了去。
他看看喜帖,又看看她,嗤笑道:“大字不識幾個的,架勢倒是做得挺足。”
一句話,差點把沈茵給氣得頭頂冒煙,只恨不能立即揪着他的衣襟告訴他,自己最近都跟着程瑤認了多少字。
但畢竟在外人面前,她還是得莊重點。
沈茵素來是個多情的姑娘,此時此刻,對待王鹿這樣感情上的失意人,也是很有幾番同情。
于是,她看了王鹿幾眼,縱使自知嘴笨,也還是忍不住開口好言勸道:“方才你們說的話,其實我也聽到了幾句。王阿兄,我知曉這也許會很難,但一切已經成了定局,你就還是放下吧。天底下好的姑娘這般多,阿兄人品貴重,一定能找到更好……”
話未說完,沈茵就閉嘴了,只因她發現,她大概是真的嘴太笨,王鹿的表情竟然頓時就變得更難看了。
“王鹿……阿兄?”
“茵娘,這……都是你的心裏話嗎?”王鹿垂下頭,輕聲問她道。
他這個可憐樣子,讓沈茵也不禁慌了。
她眨了眨眼睛,道:“這……這當然是呀,我當然希望你好了,畢竟,李姑娘馬上就是我嫂子了,你這樣苦的是你自己。”
王鹿幽幽地看了她一會兒,忽然道:“你在說什麽李姑娘?是那個讓他們把你賣了換回來的李姑娘?”
沈茵一愣:“啥?難道不是李姑娘?”
那他們說的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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