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離人淚(2)
紫胤用手輕輕理着我的鬓發,緩緩說:“沐元子帶我去見了帝君,也便是神界的尊上。他們告訴我,我已渡完三劫中的天劫和煞劫,正準備渡最後一劫。如能渡劫成功,我就能升為上仙,永留仙界,不日亦可以正式登臨神界。”
我一怔:“最後一劫?”
“修仙生涯中的最後一劫,曰情。其實,此劫我早在三百年就曾有人為我蔔算過。而眼下,此劫已來,時辰已到。”
我心痛難耐,手掌覆在他的臉頰上,問:“情劫?那就是指……”
莫非?我心頭猛地突突直跳。
煙霞姐姐對我所說過的話,頃刻全都響徹耳邊。
紫胤這個最後一劫,乃所有修仙修道之人最難過的一劫。萬劫情為首,此為劫中劫。
莫非,我真的是成為拖累他的那個人?
我流着淚問:“紫胤,你因為紅玉,會不會……會不會因此而過不了此劫?”
我确實無法想象紫胤在仙界那邊到底是如何跟帝君和一并神仙度過了這些日子。他們畢竟都是大公無私、無情無愛的神仙,他們對一個起了情心、違反仙界常例的小仙,到底會采取何種态度?
我簡直不敢想象。
而面對我的焦灼難安,紫胤卻依舊淡淡說:“相信我,此後歲月,我必定不會棄你而去。其餘諸事,就随他去就是。剩餘歲月,我只願執子之手,共看紅塵煙波,相守千秋百年。”
我卻依舊流着淚輕撫着他的臉說,“紫胤,真的沒事嗎?你真的會沒事?你……”
最後一句話還未說完,我的唇就被紫胤微涼的唇牢牢封蓋住了。
與那晚在琴川石橋下的那記輕柔的吻不一樣,他這次的吻顯得有些急促,甚至還有一絲隐隐的霸道和占有性。我腦中霎時空白,有些不懂得如何抵擋和應對這個男人。
或許這就是陷入情難自制當中的男人的吻。灼熱、急切、侵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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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他已經不是一個仙人。只是一個男人……
我和他濡濕的舌尖在緊緊交纏,顫栗和燥熱的感覺迅速湧遍我全身。閉上眼,我雙臂纏上他的頸項,唇舌卻與他的更加猛烈地交縛起來……
也不知這樣相纏了多久,紫胤才松開了我。我這才感到我的舌根和雙唇都微微腫痛起來。這種感覺從未有過,我臉頰又熱又燙,有些不知所措。
而紫胤也微喘着跟我道歉:“對不起。”
他或許也意識到他先前的些微失控。
我卻上前輕聲說:“紫胤,不要緊的。”
眼內一陣濕潤朦胧,心底卻打開了那道最後的閘門。情感那道最後的防線,我這刻不打算再堅守。
情之謂深,亦一如覆水難收。
我伸手重新擁住他,輕柔喚道:“紫胤,抱着我……紅玉……亦是心甘情願……”
淚珠重新滴落,濕了他的衣袖。他的手也再次覆上我的肩。
我的手觸摸到他的腰帶上的玉扣上。輕輕一掰,我聽見了玉扣掉落在地上的脆響。
不言悔。情到濃處意自醉,情願化作撲火蛾。
既然心早已經是他的,那這具身軀又何必刻意留守?
我感覺到男人的身軀似乎顫動了一下,然後是他輕緩卻溫熱的吻再次落在我的眉心、鼻梁……唇上。
他的藍色衣袍和我的紗裙掉落在地上,他微涼的手指滑過我溫燙的後頸和後背。宛如清涼的溪流淌過灼熱的岩石,最後終于席卷成不可遏制的激潮……
我顫抖的手臂環上他的頸項,光滑的身軀緊緊貼着他越來越緊繃的身體……此刻的這個男人确實跟往昔既不一樣,令我有種隐隐的陌生感。但是,我知道,他仍是他,沒有變過,他身體上的雪花氣味還是那樣熟悉。
我緊緊抱着他回應着他,并與他一同倒在木床上。我顫抖着的身軀好像在風中搖曳的一株荷花,在他灼熱的眸中肆意而盡情地綻放着。只為他一個人。
紫胤的吻在我臉頰、頸項、鎖骨上一路蜿蜒……最後,他的身軀完全覆蓋上了我的身體……
有種情,有種幸福,即使跨越了數百年,遲到了數百年,延緩了數百年,但最終還是到達了。
這一刻無需言悔,無人言悔。管他天上人間,風起雨來。此情綿綿,情潮漫漫,亦無法再遏止再壓抑。
我只感到一種極度的從未體驗過的愉快燃燒着我,讓我猶如身置九天雲端……在歡樂的巅峰,我忘情地顫聲喊道:“紫胤……紫胤……”
反反複複叫喚着的,都是他的名字……之後便是淺淺而長長的低吟……
他的銀發肆意掠過我的肌膚,猶如火苗輕輕灼燒一般酥癢。我與他的手,一直在枕邊久久交纏……
紅燭曳蕩,火光浸染着這一室旖旎纏綿。紗帳朦胧,亦難以遮住這濃情歡暢。今夕何夕,天上人間皆是醉……
而當我一覺醒後,窗外已是一片清光了。幾聲鳥雀聲也叫得正歡。
而紫胤卻不在室內。
我身上裹着薄被,腦中不免回蕩起昨夜畫面,不禁又是一陣面紅耳赤。
披上衣衫下床去,卻聽得木門吱呀響了。
而進來的紫胤也顯得有一絲局促,就低低地問:“醒了?”
我有些慌亂地整理着衣裙,居然有些不敢擡頭望着他,就點點頭:“嗯。”
他卻走上前,伸手将我輕輕擁住。我心跳重新劇烈如潮,就輕柔地問:“紫胤,怎麽了?”
他輕輕吻着我的額頭,深深說:“此後我不再離去,你不要怕。”
我眼眶微濕,顫聲道:“我信你。”
兩人又這樣靜靜依偎了一陣,只覺得無聲的相依是如此美好,猶如塵封已久的醇酒一旦彌漫開去,清芬四溢,令人心醉。
最後還是我打破了寂靜:“我去給你做點吃的!”
他又挽起我的手說,“今日天氣清朗,不如下山去街上添些物品如何?”
我粲然一笑:“知我莫若你,我正想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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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果然是個出門的好日子。街市上熙熙攘攘,人來人往,一派熱鬧氣象。這個海濱小鎮由于臨近津渡口,故人潮較多。
我和紫胤信步走着,心裏一陣歡欣。雖然比此地更加繁華有趣的地方我都到過,但此刻的心情卻更是欣悅。
我一眼瞥見那邊有一家布店,就心頭一動,對身邊人說:“紫胤,我們去瞧瞧吧?”
紫胤有些不解:“想做新衣裳了?”
我笑着點點頭。
二人就朝布店走去。可就要進去的時候,我卻拉住紫胤說:“你在門口等我即可!我一會兒就出來!畢竟,你這身打扮不如我這個女子進去方便!”
紫胤見我說得有理,只好點點頭。于是,我就獨自踱進店裏。老板打量了我幾下,就笑容可掬地問:“姑娘要做什麽衣裳?是上衣還是裙子?”
我也笑着說:“老板,我想做一套袍子!”
老板見生意來了,就說:“那便是男子的衣裳了?年紀多大?是年輕公子呢還是老人家?”
我略作思索,就說:“年紀三十歲的男子藍色外袍,料子要店裏最好的。”
老板卻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姑娘是給你夫君做新衣裳吧?”
我羞赧一笑,卻也沒作任何解釋。老板給我取了料子,我看了看,覺得滿意就付了銀子。
全因為紫胤的外袍實在比較獨特,跟外面尋常人穿的袍子不一樣,所以我打算自己給他做。
老板替我将料子卷起來,笑道:“姑娘真是有心人!能娶了姑娘做媳婦,你家相公真是太有福氣!”
我抱着卷好的衣料走出了店面。但是,那個藍衫身影卻不見去向。
我自然是急了,就急忙四處張望尋找他的蹤影。不是叫他在此處等我的嗎?怎麽又不見了人影?
就在我心急如焚地走到一處巷口前時,背後有人輕聲喚我:“你出來了?”
我一轉身,就看到了想找的人。
我頓時有些氣惱,就道:“不是叫你在店門口等我的嗎!”
就在我有些不悅地轉身後,紫胤卻走過來伸手牽住我的手說:“我就是去那邊看了看,沒走開。”又看到了我手中抱着的衣料,有些驚愕地問:“你買這個是打算給我做衣裳?”
我笑嘆:“莫非不相信我的手工?”
紫胤卻牽着我的手輕嘆:“何必凡事那麽勞心?”
我卻扭過頭說:“你管我呢!我偏要!”頓覺得有些氣惱,就甩開手先走在前面。
因為,剛才我真的害怕他又離開了,又丢下我一個人了。那種極度的恐懼和焦灼,他如何能明白?
紫胤見我先走開,就趕上前握緊我的手。我一怔,但嘴上卻還鬧着別扭:“道長,你拉拉扯扯的作甚?”
陡然想起昨晚我與他的那幕,臉頰又是一熱。
紫胤畢竟是紫胤,素來是冷傲自持慣了的。現在見我情緒淡漠,當然也不好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拉着我問長問短的,就只好說:“前邊有個茶館,去裏面小坐一陣罷!”
我卻還是沉浸在女人特有的情緒裏,就木然點點頭:“随你。”
紫胤見我還是不理不睬的樣子,就更是詫異。但以他清淡內斂的性子,自然不會及時表述,只好拉着我走進了茶館,上了二樓。
挑了僻靜位置坐下,我還是覺得心裏有種莫名的悵然,就舉目望向樓下的人流。
我真的不知道能否再次承受他悄無聲息離去的那一天。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