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警報聲依然響個不停,就像是海面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似乎永無止境。
克羅寧和伊定急急忙忙的過來找景溪,他們剛才已經接到了元老院的疏散通知,候選者将分批轉往月球。
“君域去哪了?還有你那只貓呢?”看到只有景溪一個人在那裏發呆,克羅寧問道。
景溪臉上的神色還有些恍惚,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又似乎有了些模模糊糊的猜測。
一場戰争,或者其他什麽災難發生了,而且非常突然,非常嚴重。
這個世界從來就不像表面上那麽和平——景溪之前已經知道了,可是這時候才有更真切的體會。
他很害怕。
倒并不是為了自身的安全而害怕,目前,除了延綿不斷的警報聲,一切還算正常。
他害怕的是,剛才的道別,會不會變成一次永別?
君域的神情,就好像他真的再也回不來了一樣。
景溪并不是沒有經歷過死亡。
年老的長輩,突然病逝的朋友,無論哪個世界,都有很多的無奈和突如其來。
但是君域不一樣。
他是一個年輕英俊,前途正好的青年,理所當然還有大把的好時光。
但是當危險突然降臨,他毫不猶豫就轉身離開,沖向了不可知的危險。
景溪覺得很難受。
Advertisement
他由衷的希望君域能夠順順利利的回來,雖然不知道那突然出現的警報代表着什麽,但是他依然殷切的盼望着一場勝利。
或許,這也就是他這樣的平凡小人物唯一能夠做的吧。
至于小灰的事情……景溪希望能夠等到君域回來,再好好的盤問他——但願還有這個機會。
這時候,安塔露米也找了過來,身後依然跟着那個金發青年。
他們一看見景溪就先松了一口氣:“我們要盡快離開母星,這裏很危險。”
“到底發生了什麽?”克羅寧馬上問。
“你不需要知道,”安塔露米卻再沒有之前的溫柔可人,生硬的回答道,“但是,你必須盡快離開,馬上。”
她對着景溪焦急的說道。
元老院安排的飛船已經在外頭等着了,随時準備起飛飛向月球,但是安塔露米卻試圖把景溪帶上另一艘私人飛船。
“日傑夫在月球上同樣擁有很多産業,”她說,“跟他一起,你會更加安全。”
安塔露米非常誠心實意的勸到。
金發青年跟在她後頭,有些心虛的用力點頭。
景溪卻搖頭婉拒了。
一則,他可不想貿然摻和進男女主角的旋渦裏頭——正常人都知道,主角身邊永遠是最血雨腥風的。
二則,他還是更願意選擇相信君域。
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這位過分魅力四射的女主角總讓他忍不住懷疑和戒備。
安塔露米也不強迫,只是說:“好吧,那我和你們一起走。”
金發青年聞言,眼神更加迷茫了,他左右看看,最終毫不猶豫的決定抛棄自己的私人飛船,也跟着他們一起走。
只可惜這位不是候選者,在上飛船的時候被工作人員拒之門外。
可憐的家夥一個人被落在外頭,露出了十分無辜又驚恐的眼神。
景溪看着都有些不忍了。
“你不跟他一起?”他問站在自己邊上的安塔露米。
安塔露米看都不看自己的男主角一眼,漠然搖頭:“那家夥沒問題的。”
然後,她轉瞬變臉,對景溪露出了甜美的微笑,朝着他又走近一步:“相比那家夥,我更擔心你哦!”
景溪尴尬的咳嗽了一聲:“我有什麽好擔心的。”
少女一步步的逼近,然後把景溪擠在了舷窗的玻璃上,為了躲避肢體上的接觸,他覺得自己都快癱成一張薄餅了。
美麗的少女身上散發着魅惑的香氣,眼睛脈脈含情,長發就像是發光的綢緞,幾乎把景溪徹底包圍住。
在他們的身後,隔着舷窗,那個癡情的男主角還在傷心的盯着他們看。
前頭背後感覺都能冒火了!
吃瓜群衆可不能也淪陷進去!倔強的小宅男,毫不可惜的飛快移出安塔露米的勢力範圍,他可沒興趣成為和男主角争風吃醋的可憐炮灰。
安塔露米看着景溪畏縮的模樣大笑起來,就像是一個惡作劇成功的小女孩。
“我可不知道你竟然這麽害羞,”她笑嘻嘻的說,“實在是太可愛了!”
總覺得自己好像被調戲了……景溪木着臉,冷漠的反駁:“不,我只是不喜歡和人靠得太近。”尤其是和麻煩的女主!
安塔露米依然轉着眼珠子盯着他笑,那模樣精靈古怪,看上去非常的危險。
“你是不是還沒有談過戀愛?我給你介紹一個女朋友怎麽樣?”她笑眯眯的問。
景溪一臉無語的看了她一眼。
雖然按照目前的情況,說不定那個奇奇怪怪的大選也要夭折了,但是他們現在依然還是皇帝伴侶的候選者,而且還呆在皇室所有的飛船上,這種當面挖牆腳的行為,就算她是女主角,也有點太過分了吧!
“謝謝,但是我對女孩子沒興趣。”景溪木着臉回答。
“啊所以你喜歡男的?那你覺得日傑夫怎麽樣?雖然蠢了點,但是長得還不錯。”安塔露米繼續熱情的推薦道。
……
急問,女主角想要介紹男主跟你搞對象,應該怎麽回應?!
景溪只能心驚膽戰的飛快回絕了這個可怕女人的好意:“抱歉,我對男人也沒興趣。”
“啊那真是太可惜了!”安塔露米還是笑眯眯的,“所以……你更喜歡小動物嗎?”
……明明是很正常的問題,但是和前面的內容連在一起,怎麽聽起來特別變态!
“小動物當然很可愛,”景溪真的覺得這位實在是太難應付了,“不過從選擇伴侶的角度,我還是更喜歡單獨一個人。”
這時候,飛船終于啓動,聊天的話題正滑向可怕方向的女主角,終于暫時轉移了注意力,而那位被落下的男主角,早就不知道去了哪裏。
景溪對着舷窗外,松了一口氣。
因為是突發狀況疏散,所以飛船上十分擁擠,就連座位都已經全部收了起來,人群三三兩兩的聚攏在一起,猜測着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有人已經開始恐慌起來:“難道是叛亂?或者是其他文明的突然進攻?”
“這裏可是帝國的中心,想想月球上那些艦隊,”也有人不同意,“我倒覺得,說不定是皇帝突發了什麽疾病?”
“那可太糟糕了!”有人捂着臉慘叫起來,“那我們可怎麽辦?”
“皇帝生病可不會把我們都疏散,”有人冷笑,“難道你們全都沒有聽說過,舊日亡靈?”
“那是什麽?”絕大多數人都茫然的搖頭。
“我怎麽知道,只聽說那些東西是帝國最大的敵人。”這人其實也就聽說過這一個名字而已。
就在這時候,有人驚呼出聲:“下頭出什麽事了?!”
幾乎所有人都向窗外看去。
飛船已經離地面很遠了,即便如此,他們依然能夠看見原本一望無際的平靜叢林,突然劇烈的扭曲起來。
茂密的枝葉像是一下子全都活了過來,變成某種非常惡心的群居生物,它們逐漸糾結,盤旋,就像是無數小小的觸手蠕動着堆在一起,往更高處湧來。
然後,這些惡心的觸手聚合在一起,變成一根更大的觸手,突然往這艘飛船的方向抓了過來。
人群發出一陣恐懼的尖叫。
眼看着那墨綠色的大手就要觸到飛船的底部,雪山山頂宮殿的方向飛來一道明亮的銀光。
大手被攔腰斬斷,又化為一捧淩亂的枯枝碎葉,落回了地上。
飛船也再一次加速,飛離了這個已經變得光怪陸離的世界。
即便如此,也依然能夠看到地球表面很多地方都出現了類似的異變。
那些叢林,沙丘,甚至是山脈,突然畸變成各種古怪的模樣,扭曲的人臉,手掌,還有更多根本形容不出什麽模樣的東西。
大半個地球都被惡心的怪物占領了,只有少數高寒的山嶺,才有一小塊人類艱難保留住的領地。
景溪突然明白,地球為什麽會變得這麽寂靜了。
“母星為什麽會是這個樣子!”已經有人承受不住,大聲哭了起來。
就算是還努力保持鎮定的人,也全都臉色慘白,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
飛船上的軍官看着慌亂無措的候選者們,卻并沒有做任何解釋,只是平靜的繼續自己的工作。
就好像,他們對這些事情早就習以為常了。
載着上萬候選者的飛船,終于落到了月球上。
月環市的氣氛跟上次來的時候也完全不一樣了。
原本繁忙的商業航線一下子冷寂下來,取而代之的是整裝待發的軍艦。
它們整齊的漂浮在月環市的上空,似乎做好了随時出擊的準備。
這些狹窄尖長的艦艇表面塗着一種特殊的灰色塗層,完全不反光,帶着一種冰冷的殺戮感,卻又安靜得像是漂浮着的幽靈。
飛船上的人剛被引導着下船,無聲無息間,上千艘灰色幽靈就齊齊動了起來。
它們迅速而安靜的彙聚,集結,然後向着宇宙深處飛了出去。
“不應該是……”有人茫然的又看一眼母星的方向,“我還以為是母星出事了。”
只可惜,他們的疑問依然得不到任何解答。
對于所有疑問,工作人員只是微笑,搖頭,一個字也不肯多說。
驚恐不安的候選者只能老老實實的重新住進之前住過的酒店,只不過這一回,他們連出門的機會都沒有了。
整個月環市也已經徹底戒嚴,除非必要,普通人根本不被允許在大街上行走。
景溪原來的室友已經離開了,但是他依然不是一個人住。
他的新室友,換成了那個看上去智商不太高的青年,沙雕愛情小說的男主角,被君域嘲諷為人形種馬的日傑夫。
雖說景溪實在不明白,以這家夥不太靈光的腦袋,是怎麽成為一匹種馬的。
這家夥能成為景溪新室友的原因很簡單——他是這家酒店的所有者。
但是,這位商業大亨的出場方式,顯然有點不對頭。
一見到景溪,他就開始呵呵傻樂,甚至幹脆蹲在景溪面前,用一種非常奇怪的姿勢,仰着頭看景溪。
要不是這家夥是一個衣着奢華的富家公子,景溪還以為自己面前蹲着一條大狗。
這家夥的愚蠢程度,怕是和老哈有得一拼。
一想到這件事,景溪腦子裏忽然靈光一閃,試探性的叫到:“老哈?”
“嗷嗚~汪!”出乎意料——或者也在意料之中,這家夥發出了歡快的狗吠聲。
……?
景溪一臉茫然的看着他。
“我就知道你能認出我。”日傑夫露出一臉幸福,但是依然特別傻的笑容,慢騰騰的說,“我真想你!”
然後,他一下子就往景溪的懷裏沖,把景溪直接撞到了地上。
金發青年頂着一張花花公子的臉,露出了二哈的經典表情。
……簡直一言難盡。
沙雕愛情小說的男主角,竟然是他養的狗!
那女主角又是哪個?
景溪不由自主就想到了那只花枝鼠。
“安塔露米……是奶牛?”他一臉驚恐的問大狗。
這只蠢狗似乎是太開心了,甚至無法再維持人類的外表,砰的一聲,還扒在景溪胸口的金發青年,真的變成了那只他非常熟悉的大狗。
然後,它再次發出了一聲歡快而嘹亮的叫聲。
“我知道他蠢,但是沒想到會這麽蠢!”安塔露米捂着臉,根本不願意看這個甚至沒說幾句話,就全都暴露的蠢狗。
她本來還想着利用這家夥少有的美貌,先把景溪騙過來再說呢。
不過,誰又會愛上一只空有美貌的白癡狗呢!
就算真的有這麽一個人,也顯然不會是景溪。
安塔露米為自己的失算,又長嘆一口氣。
“是的,我的元靈确實是花枝鼠。”面對景溪的疑問,安塔露米最終選擇老實回答。
她的袖子裏鑽出來一只小巧的奶牛色花枝鼠,長長的尾巴,通紅的圓眼睛,一見到景溪,就非常親近的往他的懷裏鑽。
景溪也想抱住奶牛,但是一想到它的原型其實是一個年輕的姑娘,又覺得不知道應該怎麽做才好。
但是……
“為什麽你和君域不會完全變成動物的樣子,但是老哈……”他奇怪的看了一眼還在扭來扭去玩着自己尾巴的大狗。
“它的情況不太一樣,”安塔露米嫌棄的看了一眼老哈,“或者說,我們三個的情況,其實都有些不同。”
“倒也不是故意騙你……”她為難的揉着腦袋,“我們……三個出了一些小意外,然後偶然被你收留了。”
“那……”景溪的腦子又稍微擴展了一些,“那君域,是不是也有什麽特殊的身份?”
安塔露米很意外的看了景溪一眼,然後點點頭:“嗯,他就是帝國的皇帝。”
女主角毫不猶豫把深情男配的底給賣了個幹淨。
……
???
!!!
“他是皇帝?!”景溪面露驚恐。
雖然覺得,小灰或許和原小說也有點關系,但是他可沒想到,原來這三個人早就湊齊活了!
一想到自己之前的胡言亂語,景溪就忍不住用力的捂住腦袋。
他之前都說了些什麽蠢話!
戴綠帽子的皇帝——不對,這個他好像就在心裏想想。
教君域自己追求自己——有點傻,但是誰叫他隐瞞自己的身份呢!
堅信皇帝會愛上安塔露米——好吧,目前看起來,這兩個人之間仇恨的火花或許更強烈一點。
“話說回來,你和日傑夫不是一對嗎?”備受沖擊的景溪,依然止不住好奇的問。
誰知道,安塔露米的反應卻是激烈的直接跳起來:“誰和那只蠢狗一對!”
好吧,看來原來那本小說的情節,在很早以前就已經徹底歪了,鬼知道滑向了什麽奇怪的方向。
“那母星上的怪物又是怎麽回事?君域——或者是君千蒼,他去做什麽了?”景溪繼續問。
一旦揭穿了身份,原本精靈狡猾的安塔露米也變得老實起來,有一說一,什麽關子都不再賣了。
“帝國,或者人類最大的敵人,是舊宇宙的支配者們,或者被稱作邪神,母星那些異變,都是它們很久以前留下來的污染痕跡,”安塔露米解釋道,“邪神一般都被關在警戒網後頭,但是,現在他們正在再一次試圖突破帝國的防禦,所以母星上的污染也跟着躁動起來。”
“邪神……又是些什麽東西?”景溪滿臉不可思議。
他之前也聽過這個名詞,但原本以為只是某種被禁止的信仰而已。
“不可說,不可知,不可窺探,”安塔露米的神情一下子變得神秘而深沉,“那些家夥們,是現實的最大威脅,對普通人來說,卻又是絕對的禁忌。”
只有一無所知,才是最好的保護。
“所以,我不應該再問了?”景溪明智的準備閉嘴。
沒想到安塔露米卻搖頭:“不,你不一樣。”
“……為什麽?”難道因為他是穿越者,還是帶着某種他自己都不知道,但是跟主角挂邊的光環?
其實景溪一點都不願意被卷進去。
那可是邪神,還有那麽一大堆一聽就很厲害的禁忌。
從哪個角度看起來,他唯一明智的選擇都是遠離。
“如果你并不想知道,”安塔露米深深的看着景溪,“也确實是最正常的反應。”
“我當然不想知道!”景溪的第一反應是拒絕。
但是,他突然想起君域——不對,君千蒼離去的背影,又不是那麽确定了。
“難道,我還能幫上什麽忙嗎?”他一臉茫然,雖然大腦命令自己閉上嘴,但是嘴卻不太聽話,“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沒有任何特別的地方。”
“你當然有,”安塔露米深深的看着他,“你是從遙遠的過去來的,這就是你最特殊的地方。”
景溪悚然而驚。
原來,他最大的秘密早就被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