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将軍,劉公子到了。”嚴明下馬向門前的人回禀。
徐業見劉汐來了立刻迎上前,“劉兄!請速速随我來。”
剛下馬還沒站穩的劉汐見徐業也是同嚴明一樣的嚴肅表情,定是事态嚴重,究竟是什麽樣的嚴重事态需要找自己前來呢。
跟着徐業進了宅子的劉汐正想問清緣由,徐業卻先開了口,“太子殿下日前于戰場上被敵人暗箭所傷,已昏迷數日。我等為穩軍心不曾向旁人透露此事,秘密将殿下送回岷城,城裏只有你一個郎中了,此事就拜托……劉兄?”徐業微微回頭,卻發現劉汐并沒有跟上來,而是在身後很遠的地方僵僵地站着。
“劉兄?”徐業趕忙折回到劉汐身邊,“劉兄無需擔憂,盡力而為即可。若真的……真的無力回天,我定會護劉兄周全,不會讓劉兄擔責的。”
劉汐腦子一片空白,根本沒聽進去徐業的話,看着徐業的嘴在眼前一開一合,他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緊緊抓住徐業的手臂,哀求道“請帶我…帶我去見他。”
……
劉汐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到了李語的面前,也不記得徐業同旁人和自己說過什麽話,少頃,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只留下劉汐和李語。
劉汐看着躺在床榻上昏迷的李語,突然覺得步子很沉。
時隔六年,自己終于與他相見,而他卻看不見自己。
劉汐強行控制自己的胡亂思緒,一遍遍告訴自己已無暇多想,趕緊為他診治。
坐到李語邊,輕輕掀起被角,看到李語左胸處的箭傷,箭身已折斷,箭頭尚未拔出,這幾日查看過無數箭傷的劉汐卻總覺的眼前這傷格外觸目驚心。
看着李語發絲淩亂,臉色蒼白,眉頭簇在一起,雙目緊閉,劉汐将他的手拉過放在自己腿上,輕輕搭上脈,不經意看到李語手臂六年前留下的那刀疤,又是一陣心悸和呼吸不暢,脈象根本號不準,越號不準劉汐越急,越急越號不準……
劉汐突然恨自己為何如此無能,多年的忍耐、相思、壓抑和痛苦被救李語心切的心情一點點沖垮,劉汐再也控制不住,握着李語的手大哭起來……
兩個時辰後,劉汐終于為李語包紮完畢,輕輕将被子為李語蓋好。李語緊皺的眉頭似乎舒緩了些。
劉汐靜靜地盯着李語看了很久很久,這張臉已數不清有多少次出現在自己夢裏,如今真的離自己如此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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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語的樣貌好像和六年前有些不同,卻又說不上哪裏不同。劉汐心裏感慨,原來這就是李語二十又四歲的樣子啊。
劉汐本想輕輕撫一撫李語的臉頰,卻因沾滿血跡将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來,想了想,俯下身親吻了一下李語的眉角,才不舍地起身出去。
“劉兄!殿下如何了?”徐業一直守在屋外,見劉汐出來立刻過來詢問。
“箭頭已除,尚未醒來。我已開好藥方,早晚煎服即…可…”
“劉兄!劉兄!”
……
劉汐因過于勞累而暈倒,再醒來時已是次日清早。想起李語的傷勢,立刻翻身下床,拿起外袍邊走邊穿,走到門口正在系衣帶時,徐業推門進來。
“劉兄,你醒了?”
見徐業進來,劉汐嗓音沙啞地問道,“殿下按時服過藥了麽?現在是什麽時辰?殿下的箭傷還需按時換創藥。我現在就過去看……”說着劉汐就往外走。
“劉兄!”徐烨攔住劉汐,看着劉汐臉色蒼白,欲言又止,“先随我把早飯吃了。”
席間。
“劉兄,在下有一事想請教。”徐業放下筷子,猶豫地開口。
“将軍請說。”劉汐食不下咽,滿心惦記着李語的傷。
“劉兄可與殿下是故人?”徐業小心地開口。
“……将軍何出此言?”
“日前我偶見殿下腰間所佩之玉竟與劉兄那塊玉圖樣一般無二,我問殿下,殿下說那玉本是一對,另一塊已贈與他……贈與他心念之人,作為信物。”徐業便說着邊試探着劉汐的反應,果然劉汐好似眼睛突然黯淡了下去,“而且,你昨日聽聞殿下受傷後的舉止,似乎與平日的你有所不同。殿下身邊的吾銳将軍見到你時也露出了很驚訝的表情,所以我猜想你同殿下是否有什麽淵源……”
吾銳,他昨日也在麽?劉汐昨日太過專注李語,并不記得遇到了哪些旁人,原來吾銳已經見過自己了,劉汐內心有些慌亂,自己并不想見任何過去的人,只是想着醫治好李語後便無聲無息地離去,這下恐怕難以如願了。
劉汐不想承認徐業的推測,避開徐業試探的眼神,“徐兄所言我聽不懂,劉某只是一節草民。我已吃好,徐兄還是帶我去為殿下再號號脈吧。”
徐業沒有再繼續問,起身帶劉汐到了昨日為李語診治的房裏。
這回劉汐看見了吾銳,仍是當年在李語身旁護衛的架勢立于床邊,劉汐只是點頭示意,不敢看吾銳的表情,走近床前小心地将李語的手從被子裏拿出來。
摸到李語的手不似昨日般冰涼,多少有了些暖意,劉汐安心不少。
劉汐一手輕輕握着李語,一手搭脈,李語的脈象比昨日穩了些,但是卻意外地呈郁結之象,這郁結極重,非一日所成,而是長期慢慢累積所致。
昨日自己定是太慌亂,竟沒有發現這一脈象,劉汐看着仍在昏迷的李語,心裏暗想:是何事讓你如此郁結?
“殿下如何了?要幾時才能醒來?”吾銳開口問道。
劉汐回神,“殿下的傷應無大礙了,按時服藥換藥即可,但至于何時能醒,在下不敢斷言,少則三五日,多則數十日。”無法在吾銳的注視下再留戀李語的手,劉汐将李語的手緩緩放回被子。
為李語的藥方裏又加了幾味舒肝解郁的藥,遞給吾銳,卻被吾銳身後的一名年輕的男子上前接過,男子沖劉汐禮貌地笑笑,雖禮貌,卻讓劉汐覺得很生硬。
衆人皆退下,劉汐也沒有理由留着,出門沒走多遠就被吾銳追上。
“這些年過得可好?”吾銳開口問道。
“很好。”劉汐面無表情,不想多說。
“昨日我本擔心殿下傷勢,但看到徐業請來的郎中是你便放心了,你定會全力救治殿下的。”
“任何人我都會盡全力。”
“泰兒已長大許多,一直跟随在趙符先生左右。”
“這些事在下清楚。”三弟劉澤的事,廣平一直有按時向劉汐提起。
吾銳不再拐彎抹角,“你可有成家?”
“吾銳将軍若沒有其他事,在下就先告辭了。”劉汐知道吾銳是在為李語打探自己的事。
“你心裏還是有殿下的,對麽?”吾銳攔住劉汐的去路。
劉汐不想回答這種問題,有與沒有又如何?難道自己答道有,與李語的緣分就可以結出善果麽?
“殿下一直都在思念你,你不在的這些年,殿下從未有過歡顏。我是粗人,不知應如何勸你。若戰事平定,可以的話,你……回到殿下身邊吧?”
吾銳言辭懇切,卻讓句句刺痛劉汐,“回去?吾銳将軍說的未免太過輕巧了。在下累了,告辭!”
劉汐避開吾銳往自己房間走去,若是吾銳再多說什麽,劉汐覺得自己恐怕承受不住了。但不可否認,聽到李語思念自己,不論真假,劉汐多少是有些開心的。
快回到房間的劉汐發現适才在吾銳身後接過藥方的男子正站在自己房門前,難道是在等自己?
劉汐上前拱手,“兄臺可是有藥方或煎制之事要問在下?”
男子拱手還禮,打量了一番劉汐,“你就是吾言?”
此人怎會知道這些?心裏犯嘀咕的劉汐打算糊弄過去,“兄臺的話在下不懂。”
男子笑笑,好似明白劉汐在裝糊塗,“明人不說暗話。我知道你是吾言,在下吾天。我知曉你與殿下之事,不過殿下身邊已經有我了,你應該明白是什麽意思。殿下既已無大礙,公子可以早日離開了。我想公子也不願意等殿下醒來後,自己的處境變得難堪吧。”
劉汐愣愣地聽完了吾悅的話,已分辨不清自己是何種心情,想争辯什麽卻說不出口,最後只淡淡地回道,“失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