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媽，你什麽時候給我大哥那麽多錢的？我都不知道。”白小夏半撒嬌半埋怨道。
李翠紅沉浸在自己一下獲得小一萬的巨大驚喜中，沒察覺到她的小情緒，随口敷衍：“你大哥要開個照相館，我想着那玩意兒不當吃不當喝，拍一次死貴，再加上你大哥有能耐，指定能賺錢才給的。”
“那您怎麽不想着給我也弄個副業？咱們家人一起搞副業，掙的錢不是更多？石南市那麽大，大哥開在城東開照相館，我在城西，互相不影響，還能把錢全掙了不好嗎？”
“不一樣的，你個女孩子家，搞副業有什麽用？以後還不是要嫁人？女孩子家就要老老實實幹個安穩的工作才好嫁，這家裏我最偏心你跟你大哥，你不用擔心，以後你如果能找到個好人家嫁出去，嫁妝肯定少不了，你大哥也會給你添妝。”
白小夏撇嘴，難道找不到好人家就不給嫁妝了？
老話說是長兄如父，那也要看這長兄是誰，白永建那人能給她往嫁妝裏添錢才怪了。
要不是她媽跟二哥鬧翻，說二哥會給她還勉強能信一信，可惜二哥還沒了工作，以後估計只能靠老婆靠二嫂娘家過日子，哪兒還能顧得上她這個妹妹？
白小夏是既眼饞二嫂娘家的勢力，又擔心被二哥黏上來要錢，剛才二哥那一反常态死要錢的樣子，實在讓她避之不及。
“您還說您偏心我呢，您給大哥那麽多錢，都沒給過我，平時我對您不比大哥對您好？他那麽大個房子，房間好幾個，卻一次沒讓您住他家，哪次您去我宿舍說要住幾天我不讓了？”
這種事情平時李翠紅沒注意，一心只覺得大兒子平時工作忙，又要巴結領導，日子不好過，自己這個當媽的幫不上忙，只好不去添亂。
可一旦被人點出來，就不由得她不多想了。
白小夏看出她有些動搖，更是再接再厲：“您看，您手上那些錢是養老錢，不給我，我這當女兒的也不會抱怨，可您給大哥那麽多，剩下那些多少也要為我想想吧？”
“那……那你想怎樣？你現在是有工作的人，哪兒還能管老人要錢？”李翠紅認為女兒拐彎抹角就是想跟自己要錢，有點不太高興了。
“我不是說了嘛，您不給我，我也不會抱怨，我跟您是一條心，我只是想着，以後我就算找到個城裏人，出嫁還得在村裏老家出嫁，那多掉價？不如咱們在城裏買個房子，不用太大，有兩個房間，夠咱們娘倆住就行，以後您在村裏腰杆子肯定比以前硬，要是錢不夠，我可以添一點，不過我給錢的話，您買房的時候得在證上寫咱們倆的名字，這房子就算咱們娘倆的，跟其他人可沒關系。”
李翠紅被白小夏這麽一忽悠有些心動了，能住在繁華的城市裏，她肯定不願意住在鄉下。
別看現在她們村那麽多人羨慕她三個孩子在城裏有正經工作，但是李翠紅還不知道村裏那些嘴碎娘們兒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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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表面羨慕，在私底下肯定會嘲笑她培養出三個在城裏有工作的孩子又怎樣？不是照樣沒能跟兒子一起進城享福？
這是李翠紅最受不了的，尤其老大在城裏買大房子的事情傳回村裏之後，李翠紅硬撐着說不願意進城給孩子添麻煩，習慣鄉下生活，實際上她心裏的真實想法只有自己知道。
如果她在城裏有自己的房子，以後随便想住村裏還是城裏，那些嘴碎娘們兒又不知道她到底住不住在大兒子家，到時候她回村說是大兒子接自己進城享福，保準她們羨慕得牙癢癢！
心裏下定注意，李翠紅面上還是端着：“這事兒我得考慮考慮，萬一你二哥又反悔怎麽辦？之前他說什麽存折什麽銀行來着？說是可以直接去銀行把存折裏的錢全部弄出來？”
“這還真是，您那存折是二哥名字辦的，他拿身份證去挂失說這存折不見了，就能再辦一本，到時候您手上這本就沒用了周六周日人家銀行不開門，咱們也不能馬上去把錢取出來。”
“那可怎麽辦？”李翠紅急了：“要不我等到星期一去錢全部取出來？”
“可萬一他早一步去呢？研究所附近就有一家銀行，可比學校離銀行近，咱們總不能一直受在銀行門口。”
白小夏絞盡腦汁想出一個辦法：“要不咱們再回去讓他寫個憑證？這樣咱們可以留下證據，他如果敢去挂失，咱們就去告他！”
“這……”李翠紅在家裏橫還行，一旦涉及到公安局之類的單位她就下意識害怕。
白小夏挽住她的手臂，低聲說：“咱們只是吓唬吓唬他，如果他老老實實地不作妖，咱們一家人怎麽會用那種辦法對付他？您說是不是？”
“也是，那咱們現在就回去，明天去看房子，越早買下來越好。”這樣她才能安心。
想到即将能住進城裏，李翠紅心裏一陣激動。
兩人在下一站下車，走到對面重新坐車回研究所。
“李大姐？”陳大爺眯着眼睛看向窗外：“你怎麽又回來了？”
“我記起有東西落在永寧家了，回來拿。”
“那可不巧，白研究員出去了。”
“出門了？他有沒有說去哪裏？”
陳大爺無奈：“這他怎麽會告訴我呢？”
“也是……”
白小夏想進去等，但李翠紅想，這一等也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不如去找找大兒子問問他現在能騰出多少錢，自己好買房子。
以前她給大兒子錢大方，是因為那些錢不是自己的，給出去她不心疼。
可現在那些錢可都是她的養老錢，想到一下子給出去好幾千，她頓時就覺得心疼了。
白小夏沒辦法，只好跟李翠紅一起去白永建家。
沒想到白永建打開門後，她們居然看到了白永寧。
“你怎麽在這裏？”
白永寧十分坦然地說：“當然是來要債的。”
“要什麽債？”
不等白永寧回答，白永建便煩躁地插話：“要他存在你那裏你又挪給我用的錢。”
白永寧微笑着點頭。
李翠紅瞬間炸了，聲音瞬間提高八度，尖銳得讓白永寧想捂住耳朵：“那些錢是我的！是我的養老錢！”
白永建猛地看向白永寧，又轉頭看李翠紅：“那你給我的時候幹嘛摳摳搜搜，說那些錢是老二的？”他以為自己被白永寧騙了。
“以前是他的，現在是我的，全是我的！”
白永寧笑問：“你說是你的，有證據嗎？”空口白牙，他可沒留下憑證。
“證據？這、小夏能作證！”李翠紅怒吼：“你明明說以後那些錢都算我往後二十七年的養老錢！”
白永建這才明白是怎麽回事。
白小夏急忙點頭：“大哥，媽沒說謊，那些話還是二哥主動提出來的呢！”
“是嗎？我怎麽記得，我叫媽把我的錢給我，她不願意，然後我才來找大哥還錢的。”
白永寧早想過了，給李翠紅這些錢，也不能保證她以後不鬧幺蛾子，不如現在他搶先一步搞事，自己先爽完再說，順便讓對方明白，他不是個軟柿子。
“你你你……”李翠紅氣得捂住心髒，這回她是真被氣得心絞疼！
白永寧臉不紅心不跳地颠倒黑白：“大哥你想想，我現在正缺錢，怎麽可能一下子給媽那麽多錢，她還害得我沒工作呢，我不怪她就不錯了！而且媽一向偏心小夏，她跟媽才是一夥的，小夏當然幫着媽說話。”
“二哥的意思是想反悔了？”白小夏也是又氣又急，眼看到手的房子就這麽沒了。
白永寧手一攤：“哪兒能說我反悔呢？我答應什麽了嗎？”
白小夏瘋狂給李翠紅使眼色：“媽，您這回知道我說的沒錯了吧，就該讓他寫個字據憑證！”
李翠紅一下子看懂白小夏眼神的意思，白永寧當初給她一萬多，她給白永建八千塊，再減去她自己悄悄用去的，還剩下大概三四千，萬一白永寧周一去銀行弄一弄存折，這三四千也得打水漂！
“老二，你這是不想給媽養老了？我辛辛苦苦……”
“是，您辛辛苦苦養我，所以我沒說不給您養老啊，我小時候您怎麽養我的，我以後怎麽養您呗，多公平。”白永寧說完這話心裏還想：其實我現在其實挺良善的。
李翠紅都不敢回想自己以前養白永寧時那饑一頓飽一頓的養法，但這不妨礙她繼續指責白永寧：“我是你媽，我生了你！養老這事兒你抵賴不了！”
“我也沒想抵賴，算了，咱們這說來說去也說不出個結果來，您就說您到底想怎麽樣吧。”
李翠紅心道還能怎麽樣？“你把錢給我！”
“不可能，”白永寧拍拍自己裝滿錢的包，這錢到他手裏就別想再從他手裏弄出去。
“錢給了您，我以後用什麽生活？去喝西北風嗎？您可別想忘了我那工作是誰弄沒的，如果不是您撺掇我紮破避孕套我媳婦兒也不會懷孕，
如果不是您到處說我媳婦兒懷孕的事，我也不會弄丢工作，您現在想要我全部的積蓄這是想逼死我，虎毒尚且不食子，您真是好狠的心啊！”
在這件事上，是李翠紅理虧，她這會兒也在後悔：“我又不是故意的，你不是還有媳婦兒，不是還有你老丈人家？”
“現在說着話還有意義嗎？事情已經發生了，這是想讓我入贅呢？您可真是我親娘，實在太讓我失望了。”
“我不跟你說這些，你就說到底給不給我養老！反正你不能一分錢不給我！存折裏的錢你不準動！”
原本李翠紅能擁有一萬多塊，突然被白永寧來這麽一手，她直接被帶偏了。徹底忘記自己之前即将有機會成為萬元戶時的欣喜，只覺得能保住存折的錢才是正經，能保住這些錢她就謝天謝地了。
白小夏趁機補充：“還要寫下字據！”
她們這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城市，一套小房子大概五六千，好點的小區最多七千塊。
如果運氣好，能遇到着急出手的二手房，能再便宜點，更何況有些院子賣一兩千都沒人買呢。
要是能成功留下存折裏那些錢，買房子還是有希望的。
白永寧在她們說這些話後，半晌沒吭聲，皺着眉似乎在艱難抉擇，其他人也焦急地等着。
最終他還是松口了：“行，那存折裏的錢我不動，寫字據就寫字據吧，要不把大哥跟小妹要給你的養老費也寫上？”
李翠紅松一口氣的同時大手一揮：“不用！他們跟你這不孝子可不一樣。”
“行吧。”他是不孝子？以後這兩個‘孝子孝女’給她的還不知道有沒有自己多呢，真是不識好人心。
他們簽的時候門沒關，一個跟白永建同小區、同樓層的鄰居從門口經過，白永建看到他急忙拉他過來幫忙作證，順便再幫忙寫個字據憑證。
這鄰居是個律師，家裏有點背景，他本人在本地也算是個頗有名望的人物。
白永建把人拉進來的時候就說了，有這樣有名望的人在作證，可以避免白永寧以後反悔。
實際上他也想趁這個機會跟對方攀上點關系，哪怕是被對方幫助呢，以後再碰面也有話說了。
人家不願意，他死活要把人往屋裏拉，那人只好半推半就地進來了。
字據協議一式三份，一份白永寧拿着，一份李翠紅收着，另一份李翠紅表示要拿回村裏讓村幹部收着。
白永寧聽她說的時候差點沒憋住笑，他就沒見過這麽蠢的人，這憑證以後還不定約束誰呢。
白永寧拿着自己那一份字據轉身離開白永建家，被請來幫忙的人站在原地等了一會兒，看白永建只是一味奉承，沒有掏錢的意思，也轉身離開了。
他無奈地想就當自己這回心善做了一次白工，他記在心裏，只是不可能再有下次。
白永寧下樓後在樓下站了一會兒，等那位鄰居下來，他尋思，律師這個職業在這裏應該差不多類似于以前的狀師。
請狀師要出錢的，不管樓上那母子三人給不給，對方算是幫了自己的忙，他多少應該意思意思給點。
白永寧拿出兩百塊錢塞進那律師手裏，說了句：“剛才麻煩你了。”
等那人回過神，他已經走出去老遠，律師想追他追不上，只好當自己是被白永寧花錢請來的。
他努力回想自己剛才幫忙寫協議的時候，有沒有哪條是不利于白永寧的。
回想好幾遍，除了錢財金額不算小之外，其他确認沒有，而那養老協議上面寫的數目是白永寧願意給的。
他這才安心收下這些錢，心裏美滋滋地想，今天只是随便出門溜達溜達居然小賺一筆，這一趟沒算白幹！
白永寧要回一筆錢，心情不錯，而在秦娅玟舒放看史書的白秋秋可苦惱了。
她看的這本書是新書，一點點記錄的痕跡都沒有，根本沒辦法判斷她這新爹是哪兒來的人。
只能勉強确認對方應該是古代穿來的。
秦娅玟看女兒小小一個孩子，圓嘟嘟的臉看書時還會做出苦惱的表情，特別有意思，沒忍住伸手捏了捏女兒的臉。
白秋秋被她吓了一跳，心裏很緊張，但還是努力做出很平常、很小孩的樣子歪着腦袋問她：“怎麽了媽媽？”
“沒事，媽媽看你個小孩子愁眉苦臉的，是不是遇上自己理解不了的東西？”
白秋秋搖頭，秦娅玟低頭仔細看她桌上的書：“這本書是你在書架上拿的？不是說看你爸爸給你買的書嗎？”
白秋秋靈機一動回答道：“這就是爸爸給我買的，我看它的圖跟其他書裏的圖都不一樣呢，可有意思了！”
“傻孩子，這書不适合你這個年紀的孩子看，你光看圖不會看字也看不懂，應該是你爸爸不小心落下了，咱們把它收起來，看其他的畫本好不好？”
白秋秋松了一口氣，面上還是得依依不舍地說：“那好吧……媽媽，爸爸明天還來嗎？”
秦娅玟聽到她問的話心裏一咯噔：“秋秋希望爸爸來嗎？”
白秋秋點頭，他要是不來，自己就不能近距離觀察了。
“若是他今天沒說大話，應該還會來的。”秦娅玟心裏微微泛苦，她開始懷疑自己想跟丈夫離婚是不是一個正确的選擇。
她不敢保證，如果孩子在成長過程中缺失父愛會變成什麽樣。
同樣的，她也不敢保證，如果孩子在一個充滿無休止争吵暴力的家庭中長大會變成什麽樣。
如果白永寧真能改過自新就好了，這樣孩子可以在一個正常的家庭環境中成長。
可是，他真的能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