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堅持到死的那天
改改還是浩煙曾經說的,女人都有雛鳥情節, 如果她成了她的第一個, 她是不是就說不出這麽絕情的話了?
是不是?!
劉夏情緒越發暴漲, 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細胳膊細腿兒的她,爆發了驚人的力量,不顧一切死死按着顧淩洛,拼命地撕扯着!
可即便如此, 這所有的壓制在顧淩洛眼裏, 依然不過是蚍蜉撼樹螳臂當車,根本不足為懼。
她稍一用力, 就推得劉夏差點仰翻過去。
劉夏瞬間繃緊了腰背,不等穩住身形立馬又撲了過來。
“你推我?你還敢推我?!好啊!接着推啊!反正你有熊的力量我打不過!我就活該被你玩!四天三夜算什麽?沒玩死我就該謝天謝地謝謝你!謝謝你們全家!”
顧淩洛伸了一半的手頓住了, 硬生生被劉夏再度鉗制按死。
雪越下越大, 劉夏額角濕漉漉的,不知是汗還是化開的雪,她不管不顧, 手不停,扯着那怎麽扯都扯不掉的褲子,嘴也不停,說着那讓她狠不下心抗拒的話。
“你想跑就跑啊, 反正你有豹的速度我也追不上!”
“你想躲就躲啊,反正你有袋鼠的彈跳力,随便跳到哪兒我也抓不着!”
“對了, 你不是還會瞬移嗎?那你移啊!反正我就是個笨蛋白癡什麽都不會,被耍了玩了又能怎樣?就算氣到撞牆氣到恨不得手撕活人也只能憋着,憋死活該!誰讓我弱!弱者就活該被踐踏!”
不過是幾句話,聲音也不算大,可吼完之後,劉夏的嗓子啞了。
那是發自肺腑的聲嘶力竭,超越了音域,每一個字都磋磨着喉嚨,磋磨着劉夏千瘡百孔的心。
顧淩洛看在眼裏,聽在耳裏,痛在心裏,再也做不出任何反抗。
只一下的話……應該不要緊的,只要控制好能量運轉,堅持十分鐘還是可以的,只要十分鐘就好。
劉夏急不可耐,焦躁暴戾,怎麽扯都扯不開,幹脆直接探手鑽了進去。
顧淩洛下午走得匆忙,穿得十分單薄,只有一條黑色修腿褲,再裏面就是單薄的貼身短褲。
劉夏倒是穿的厚,顧淩洛專門給她準備了雙層加厚的羊毛衫,還有額外100%鵝絨的羽絨服,又輕又薄還暖和。
所以……
劉夏不冷,體溫很高,手滾燙燙的,而顧淩洛……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是冰涼涼。
滾燙燙的手突然貼上冰涼涼的身,不啻于燒得滾燙的熱油突然濺進一滴冰水!嗡地一聲就炸開了鍋!
顧淩洛呼吸陡沉,氣息不穩,險些亂了體內運轉的能量。
不可以!絕對不能亂!必須控制住!
她閉眼調息,努力忽略那滾燙的手,然而不行,這世間往往事與願違,越是想忽略,越是忽略不掉。
那鮮明的溫度差,不屈不撓的前行,逼得她本能地弓起腰線,死命攥緊了按在她肩頭的劉夏的手臂。
“劉……夏……你,你慢一……輕點……”
這話出口的瞬間,劉夏癫躁的情緒突然平靜下來,只剩下劇烈的心跳,還有指尖難以言喻的悸動。
她也說不清這是什麽感覺,只覺得像是突然擁有了全世界,哪怕下一秒世界末日都無所謂。
顧淩洛就在她身下,明明可以輕松逃離,卻隐忍着任她為所欲為。
她是愛她的。
她一定是愛她的。
昏暗中,什麽都看不清楚,只能看到洋洋灑灑的雪花不斷飄落,遙遠的路燈漏過厚重的冬青,斑駁了兩抹暗光在她的洛洛身上。
洛洛躺在一片污雪敗葉中,長發散亂,紅唇微張,光痕暈在她的唇角,她短促的喘着氣,哈氣霧白氤氲,胸口起伏着,那細白的脖頸,微露的鎖骨,每一處都美得讓她眩目。
她低頭厮摩了下那快要喘不過氣的唇,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喃喃低語出了一句不合時宜的話。
“到底是慢一點?還是輕一點?你不說清楚,我怎麽知道?”
“你!”
顧淩洛微微睜開眼,所有注意力都用來控制能量運轉,根本無暇顧及氣血的上湧。
她的一臉一定很紅。
幸而這裏昏暗,劉夏看不到。
“你快一點,萬一被人發現。”
“又說要我慢,又說要我快,還說了要我輕,到底是要怎樣?”
劉夏平靜的語氣讓顧淩洛稍稍安心,她喘了口氣,嗓音不自覺帶上沙啞。
“快點。”
“嗯?”
“快。”
劉夏摟住她,輕吻了下她的耳根,慢聲細語:“快不快,好像不是我說了算吧?你什麽時候滿足,什麽時候結束。”
剛剛安下的心再度懸了起來。
這語氣,這話,根本不像是劉夏能說的出來的。
要不是能量運轉還在控制範圍內,沒有被強行幹預,她幾乎都要以為,劉夏的封印解除了。
“停手吧,我滿足了。”
“真的?”
“真的。”
“還沒見你情緒高昂,怎麽能是滿足了?”
“我情緒很高昂。”
“有嗎?”
“有。”
“沒感覺出來。”
顧淩洛險些又氣息不穩了,不止是因為她氣人的話,更因為她亂來的手。
“我呼吸很亂,聽不出來嗎?”
“好像是有一點,不過任誰被百八十斤壓着,都會有點亂的。”
“我的臉都紅了,看不出來嗎?”
“這麽黑,你覺得呢?”
“我……”
算了,什麽雨啊水啊濕啊潮的,顧淩洛說不出口。
“你要我怎麽證明?”
“很簡單。”劉夏撐在她頭頂,桃花眼依然猩紅,卻有碎光驿動,“只要一句話就好。”
“什麽?”
劉夏低頭吻了她一下,灼熱的唇瓣一如她滾燙的呼吸劇跳的心。
“說你愛我,只要一句就好,其他的我什麽都不問,我只想要這一句。”
“我……”
顧淩洛動搖了。
她們才剛剛開始,劉夏對她感情還不深,只要她從今往後再不出現在她面前,她一定很快就會忘掉她,然後開始新的人生,愛上……其他人。
活了九萬年,從沒為自己争取過什麽,就說這麽一句話,又能造成多嚴重的後果?
不等她再開口,劉夏的情緒又按讷不住起了焦躁。
“說啊,就一句話而已,就當哄我好了,說句‘我愛你’,只要有這一句,我就能再堅持十一年,堅持到我死的那天!”
死了之後會不會再重生,劉夏不知道,可是她會利用這十一年,好好弄清楚這其中到底怎麽回事?
等将來再重生,她才能十拿九穩,從頭來過,牢牢抓緊她愛的!
死的那天?
顧淩洛微微睜大眼,過往種種在腦海不斷劃過,最後定格在那個唢吶震天的大紅囍帳。
【想離開這裏?可以,等我死的那天,我拉着你一起陪葬,你就能離開了。】
顧淩洛木然地望着眼前灼紅的桃花眼。
她們畢竟是同一個人,哪怕經過千百萬年,轉過多少世,依然是同一個人。
偏執的依然偏執。
放不下的依然放不下。
不該說的依然……不能說。
“說啊!我只要一句話而已!騙騙我都不行嗎?!”
“對不起……”
“又是對不起!我去你娘的對不起!!!”
“唔!”
劉夏手下猛一用力,顧淩洛瞬間疼了滿頭冷汗。
“疼嗎?這點疼算得了什麽?你知道我有多疼嗎?你知道嗎?!不!你不知道!你根本什麽都不知道!!”
劉夏幾近粗暴,聲音都在抖,“你這一副受害者的模樣裝給誰看?明明想跑一個瞬移就可以,你裝給誰看?!”
“唔!嗯!”
劉夏的情緒越發失控,手下完全沒有輕重,顧淩洛只顧全心全意運轉能量,避免沖撞了她的封印,根本無暇反抗,只能憑本能死拽着她的胳膊,痛得嘶嘶抽氣。
“很痛嗎?真的很痛嗎?”
顧淩洛突然抽出了手,幾乎貼在她眼前,再開口的聲音,平靜的可怕。
“告訴我,為什麽這麽痛還沒有血?”
顧淩洛轉開頭,劉夏一把捏住她的下巴,猛地轉回來!
“為什麽?!!”
“我……”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劉夏突然瘋了一樣抓着她拼命晃搡,枯枝敗葉,漫天落雪,遮不住她絕望的眼。
破滅了。
雛鳥情節什麽的,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
“我真的……只是你過往情人裏的一個而已?”她趴伏在她肩頭,身形微微抖着。
“我……”
“別說出來!我不想聽!”
劉夏突然嗓音尖銳,頓了半晌,什麽也沒再說,搖搖晃晃爬起來,瞪着猩紅的眼,跌跌撞撞朝林外走去。
人真是最賤的生物,明明已經絕望了,明明也說了夠了不想聽了,甚至都已經起身走了,卻還是豎着耳朵,期待她的解釋她的挽留,哪怕什麽都不說,默默地追上她也是好的。
可是沒有,什麽都沒有。
她走出桃林,走到路燈下,仰頭望着燈下洋洋灑灑的雪片,站了很久。
三三兩兩的同學路過,好奇地望着她,或許是奇怪她頭上怎麽落了那麽多雪?也或許是奇怪她羽絨服怎麽蹭了那麽多泥?再或者是她拉鏈開了為什麽都不拉?
身後一直沒有動靜,丁點都沒有。
明明落着雪,空氣潮濕,可她卻覺得眼說不出的幹澀。
噗通!噗通!
心跳慢得出奇,周圍的一切好像都放慢了速度,像慢放的老電影,連色彩都沒有了。
“欸?劉夏?你站這兒幹嘛呢?”
有熟識的同學過來打招呼,劉夏緩緩轉動眼珠,看了她一眼。
“我以後……再也不會幫你還書了。”
“什麽?”女生一愣,臉色瞬間有些難看,“你什麽意思啊?你才幫我還了幾次?誰稀罕用你!”
“那就把我幫你墊的錢還給我。”
女生看了眼同伴,實在有點下不來臉,立馬掏出了錢包。
“不就是幾塊錢嗎?給你就給你!我給你十塊!多的就當跑路費了!”
“不止十塊,連續多次遲還,需要多交信譽金,至少三十。”
“你還真好意思獅子大開口!我還從沒聽說誰欠書費欠這麽多的!你說是吧?”女生問旁邊的同伴。
同伴還沒開口,劉夏突然又沖同伴道:“上次打印資料的錢,你還沒給我。”
同伴咳嗽了聲,趕緊摸出手機,“我,我忘了,多少錢,我轉給你。”
“二十一塊五。”
女生嗤道:“幾毛錢都要,你怎麽摳死?!”
劉夏微微擡起下巴,燈光清楚地照亮她布滿血絲猩紅的眼。
“你的三十呢?”
女生望着那眼,莫名打了個寒戰,趕緊塞過來三十,拽着同伴匆匆離去,直走到拐角才敢回頭又張望了張望她。
劉夏捏着那三十塊錢,也不揣兜裏,轉身朝着桃林走去。
桃林裏空空蕩蕩,果然已經沒了人。
劉夏走到顧淩洛剛剛躺過的地方,蹲下,攥着那三十塊錢,突然捂在臉上,淚順着指縫湧出。
她也不知為什麽,從有記憶的那一刻起,她一直想做個讓大家都喜歡的人。
她想看着大家沖她笑,想被溫柔對待。
所以媽媽說什麽她從來不反駁,哪怕是她最需要被照顧的高三,她也願意聽媽媽的一個人搬出家,一個人住在陌生的公寓。
從小到大,她幾乎從沒拒絕過誰,不管大家提出任何要求,只要能做到,她都會努力去做。
可結果呢?
同學表面跟她關系不錯,背地裏卻都在嘲笑她。
現在連浩煙改改……都成了不能信的。
這些她都可以不在乎,都可以!
可為什麽……為什麽連顧淩洛也要抛棄她?
她到底哪裏不好?!
如果做好人是這種下場,她再也不想做什麽好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