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真心大考驗
不大會兒,顧淩洛去而複返, 手裏多了把鋼弦吉他。
看那新嶄嶄的樣子, 簡直像是剛從琴行買來的似的。
“如果你能找來至少二十個觀衆, 并且當衆彈唱完至少一首完整的曲子,我就同意你留下來繼續找戒指。”
劉夏傻眼了,“啊?什麽?”
“沒聽清楚嗎?那我再說一遍,如果……”
“不是!我的意思是,彈吉他跟找戒指有什麽關系?”
“本來沒有關系, 不過從我提出這個要求開始, 就有了。”
劉夏扯了扯嘴角,笑不出來, 能忍住不哭就是好的。
顧淩洛,洛洛, 我的祖宗!
你這麽牙尖嘴利, 專紮軟肋,還能不能愉快的交往了?
這真心大考驗是不是也玩得忒大了點兒?不知道別人最讨厭無差別秀恩愛撒狗糧的嗎?咱們自己偷偷關起門來你随便整我考驗我吊我胃口都成,咱能不能別牽扯廣大無辜群衆?
淚目。
明知道她晚會上丢過人有心理障礙, 昨晚只在她一個人面前彈吉他就已經手抖腿抖心肝脾肺腎全都在抖了,現在還讓她當着一堆陌生人的面兒來……
果然最毒婦人心吶!
尤其這些觀衆還得自己去找!
她以為這是川流不息的街頭随便吆喝兩聲就能聚一堆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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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別墅區的人煙稀少已經是有目共睹的了,關鍵它門崗查的還特別的嚴!
她學生證身份證差點沒連戶口本都拍出來了,才換來一個說明來意的機會, 最後又姓名年齡住址電話身份證號全都登記了個遍,才終于以同學探病順便代交德語作業的光榮理由,披荊斬棘踏進了這片異次元大陸。
想想看, 這麽艱難的門檻,她根本不可能去外面拉觀衆,只能在小區內就近下手。
可……能住進這裏的哪個不是身份顯赫高高在上?就算她一個個別墅挨着敲門倒塞錢求人家,人家也未必有興趣有心情有那美國時間搭理她,她上哪兒湊這麽多人?
人生艱難,越活越回去。
劉夏吐了口氣,企圖上前扯扯小祖宗的衣角換取一丁點兒憐憫,可還沒等伸手,顧淩洛就洞察先機開了口。
“你可以拒絕,也可以發揮你的無賴專長蒙混過去,只是……保安室電話多少來着?我回去查查。”
劉夏趕緊撤回犯罪的小手連擺數下,“別別別!我同意!我同意還不行嗎?我這就去找二十個人!”
“吉他拿着,門在那邊。”
劉夏接過吉他,不等邁步,顧淩洛又道:“那次晚會你彈的什麽曲子來着?”
“呃……薛之謙的《我好想在哪裏見過你》。”
“好,待會兒就彈這個。”
劉夏一僵,擡眸看向她,顧淩洛也波瀾不驚地望着她,“怎麽?不同意?”
她哪兒敢不同意,就是後悔剛才怎麽就那麽實在,就不能随便編個別的糊弄過去?
“沒,沒有,怎麽會呢?那個,我先去找人。”
走了兩步,劉夏頓住,突然回頭問道:“你能笑一下嗎?”
顧淩洛微怔,“什麽?”
劉夏搖了搖頭,笑道:“沒什麽,你先進去,外面冷,我一會兒就在栅欄外彈,你在陽臺就能看見。”
牛皮已經吹上了天,無論如何不能輕易栽溝裏,劉夏硬着頭皮敲開了鄰家別墅。
別墅保姆跑來開門,褶子臉笑成了大菊花,一臉親切。
“請問你找誰?”
“我,我其實……”她舉了舉手裏的吉他,“我是吉他愛好者,等下免費在隔壁現場演奏,誠心地邀請你們過去觀看。”
保姆立馬斂了笑臉,速度之快簡直像在演情景幽默劇。
“沒空!”
門很溫和的關上了,顯然主人在家,她不敢亂摔門。
劉夏嘆了口氣,邁步朝下一棟別墅走去。
這次她學乖了,起碼糊弄着見了主人,可女主人高高在上,雖然很有教養地聽她說完,也微笑着點頭同意,可傻子也看得出那笑容背後的潛臺詞——哪來的野丫頭?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看你個毛線表演!滾!
第三棟的男主人就比較有思想了,先問她是哪家的客人,她說顧家,又問和顧縛槿什麽關系?她如實回答:顧縛槿我不認識,我是顧淩洛的同學。
“她妹妹的……同學……”男主人很親切地告訴她,“我想你的演奏一定非常精彩,我也非常想去欣賞,可我晚上還有個視頻會議,太遺憾了。”
男主人的老婆孩子保姆一大票,當然也通通很遺憾。
別以為她沒聽出“她妹妹”後的那個停頓,還有“同學”兩個字的輕蔑,早知道她就說“朋友”了。
之後的幾棟別墅,不是主人不在就是壓根沒人,也有人很直白的表示沒興趣。
忙活了一大圈,除了最開始摸錯方向喊了半天門的那家老爺子,沒一個人表示會過來。
老爺子笑盈盈問:“幾點開始?我過去瞧。”
人還遠遠不夠,劉夏也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開始。
“那個,爺爺的電話方便說一下嗎?快開始的時候我跟您聯絡。”
老爺子明顯有點為難。
這個可以理解,一般人的聯系方式還不能随便說,何況他們這些有頭有臉的人物。
“沒關系沒關系,快開始的時候我再來找您!”
“那行,我等着。”
望着夜色中一棟棟高傲的別墅,劉夏覺得不能再這麽找下去了,效率實在太低!
最重要的是,她也沒法告訴別人确切的演奏時間,越拖時間越晚,到時候就算有人原本想來,也不會來了。
這可怎麽辦?
她靠在路邊花壇,絞盡腦汁。
看來……只能采取點兒非常手段了。
……
劉語冰痛苦地趴在書桌上,手癢腳癢渾身哪兒都是癢的。
啊啊啊!好煩啊!好想練跆拳道啊!
為什麽一定要高考?!為什麽一定要上大學?!
她都已經打算走跆拳道特長生了,為什麽還非要考文化課?!
她又不是不會算加減乘除日常英語交流,幹嘛非要整這麽複雜的函數方程式英語?!
教育部的怎麽一個個都這麽死板?就不能不考特長生嗎?!
煩死啦!
一天八百回不想學習!
【明天你是否會想起~~不想起!不想起!鬼才會想起!昨天今天到明天~每天都不想起!】
手機響了。
饅頭的《鬼才會想起》,鬧鈴手機鈴通通這一個,這樣一來,每天早晨鬧鐘一響她就會潛意識以為是電話來了,本能地睜眼去看,避免聽不到鬧鈴睡過頭。
劉語冰摸出電話看了看。
劉語冰:“……”
一定是她眼花了,揉揉眼再看。
還是難以置信。
想當年,老姐高三,為了避免她纏着老姐影響老姐高考,她那喪盡天良的媽直接買了棟小公寓把老姐送走了,從此天涯各一方,不到逢年過節度周末,難得見一面。
人家牛郎織女為了愛情一年一面也就算了,她們親姐妹為啥也要這麽慘?!
沒了老姐,她還找誰撒嬌耍賴裝可憐求代寫作業?
沒了老姐,誰還會偷偷把零用錢塞一半給她,還給她買最新的跆拳泰拳散打票去觀瞻?
沒了老姐……
千言萬語說不盡她對老姐的愛,她們那冥頑不靈的媽永遠不會懂。
手機鈴已經唱到【鬧鐘關靜音~~頭悶被子裏~~憋到尿失禁~~才算睡過瘾~~】
她還是不敢相信這是老姐主動給她打過來的電話。
真的!不敢相信!
今年一開學老媽就下了最後通牒,為了不影響她高考,讓她們姐妹互拉黑名單,老姐絕對不能聯系她助纣為虐!否則家法伺候!
老姐很聽話,還真拉了,甚至連陌生電話都不敢接,就怕老媽氣出心髒病。
可她從小到大就沒聽過話,她才不拉!
她就是想不明白,別人家恨不得把隔壁老王媳婦的侄女的二大爺的三兒子的大學生閨女請來當家教,好歹是拐彎親戚更放心,她們家可好,自家現成211985親閨女不用,非花錢另聘家教?!
這是什麽派大星的鬼邏輯?
老姐耳根子軟禁不起她軟磨硬泡總順着她也不是老姐的錯,只能說她魅力無窮老姐扛不住內心的召喚,媽也太不講理了。
媽不講理,她也不講理,今天氣走了第三個家教,又完成一次階段性勝利。
就是有點後悔應該讓她輔導完今晚的作業再氣走。
腦中千帆過盡,手機鈴已經【躺到腳抽筋~~餓到眼發暈~~】了,她這才慢悠悠接起了電話。
這肯定不是老姐打的,這肯定是她笨得丢了手機,哪個人善心美的同學想還回來打的。
相信老姐主動給她打電話,還不如相信全世界路不拾遺真情滿人間。
“喂?姐?怎麽了?”
就算明知道不是老姐也不能讓撿手機的人聽出來,找回了手機,還能趁機見老姐一面。
劉語冰運轉着除了跆拳道什麽都一竅不通的腦細胞,盤算着讓人家怎麽還回手機,那邊劉夏的聲音也傳了過來。
“冰冰,這會兒有空嗎?幫姐個忙。”
劉語冰:“……”
她好像幻聽到了老姐的聲音。
“冰冰?聽不到嗎?信號不好?”
劉語冰:“……”
這哪個app的變聲器,尼瑪也太逼真了!
“冰冰?”
“呃……姐?”
那邊明顯松了口氣,“幫我個忙。”
“什麽?你說。”
“幫我找十九……不,找二十個人。”
納尼?!!!
劉語冰柳眉倒豎拍案而起,“誰特麽敢欺負我姐!我neng死他!!”
“不是不是,你誤會了,別激動!”
“不是去打架?”
“不是不是,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別整天兇巴巴的還打架什麽的挂嘴邊,你還嫌媽操的心不夠多?”
沒有被欺負就好。
劉語冰委屈巴巴摳着桌角,“好不容易打過來個電話,不想我就算了,還罵我……”
劉夏立馬心軟了,“沒有,哪兒罵你了?好了好了,我想死你了,你能不能幫我找人?”
“能,別說二十,三十四十五十都行,不過你要幹嘛?”
“我……”劉夏支吾了半天才道:“我想……開個小型演奏會,就在路邊,就随便彈三兩首曲子,很快的,不會耽誤太長時間。”
“真噠?!”劉語冰自動忽略最後的“三兩首曲子”“很快的”。
“你終于想開了?!好好好!你等着,我這就找人幫你搭舞臺!對了!再訂個百十箱啤酒!我老姐的複出演奏會,必須熱鬧!必須好好嗨它個整場!”
劉夏頭痛揉山根,“別,千萬別,這是高檔別墅區,不能喧嘩,也沒有觀衆,就你們。”
“啊?那你讓我找人幹嘛的?”劉語冰茫然了。
劉夏支吾道:“我……我就是想鍛煉一下自己的膽量,你喊人過來,聽我彈一曲就行,回頭我請你們吃飯。”
“哦,這樣。”
折騰半天就聽一首曲子?就算是流量明星開粉絲見面會也不會這麽粗糙簡單。
對別人來說或許荒誕可笑,可對劉語冰來說,這卻是極其重要的大事!
老姐她終于肯再摸吉他了!very good!必須支持!強力支持!
不管她提出怎樣詭異的要求她都會全部滿足!
只要……只要她能再抱着吉他笑……
看了一眼挂鐘,我天!都八點了!老媽快回來了,趕緊撤!晚了就跑不了了!
劉語冰抓起車鑰匙就往外沖,噔噔噔下了樓,噔噔噔又跑上來,抓起卷子塞包裏,背上接着往外沖。
話筒那邊,劉夏欲言又止,“冰冰啊……”
“怎麽了?趕緊把地址發給我啊?”
“地址不急,我就是有話想交代你。”
“嗯,你說。”
“就是吧……”
“嗯?”
“就是……”
她這墨跡的老姐,有時候真逼得人想掀桌!
“你倒是說呀?!”
“就是你們來的時候,可能會有一點兒……小麻煩。”
“什麽麻煩?”
“就是吧……承興恒豐你知道吧?”
“這話說的,滿帝都城誰不知道?”
首屈一指的富豪聚集地,幾十萬一平的別墅區,想不知道都難。
劉語冰翻身上了摩托擰開了鑰匙,“你不會在那兒吧?”
“我就在這兒,所以……你來的時候吧,最好吧,咳!跳牆。”
“跳牆?姐你嫌我命長嗎?它那小區肯定裝得有電網!”
“對哦,電網!”劉夏倒抽了口涼氣,“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太危險了!你先幫我找人,我再想想辦法!”
挂了電話,劉夏呼呼咚咚一陣跑,跑到顧淩洛窗臺下。
她倒是想電話聯絡,可就怕顧淩洛不接。
“顧淩洛!”
她這一路敲東戶擾西戶的,顧淩洛聽得一清二楚,那通電話自然也一樣,不過只能聽到劉夏這邊的聲音。
嘆了口氣出來,她憑欄問道:“什麽事?”
“能不能幫個忙?”
“不能。”
要不要這麽幹脆?!
顧淩洛果然還是那個顧淩洛,不以任何事任何人為轉移。
劉夏平心靜氣解釋:“我找到觀衆了,只是人數比較多,想一下子都進來估計有點困難,麻煩你能給門崗打個招呼,這樣就沒問題了。”
“拒絕。”
劉夏:“……”
撩妹太西瓜難了!老娘不想幹了啊啊啊!!!
劉夏抓着鐵欄杆,上演着鐵窗淚。
“顧淩洛……洛洛啊……我不是想偷工減料走捷徑,實在我都快跑斷腿兒了就找到一個人肯來,眼看天越來越晚了,吉他就算不怎麽吵,可到底夜深人靜,我真怕再晚會兒左鄰右舍怪我擾民再報警把我給趕走。”
“報警不會的,頂多叫保安。”
“不管誰吧,擾民總是不好的,早點結束才是正途,對吧?”
顧淩洛颌首,“說得不錯。”
劉夏一喜。
“所以你答應幫忙了?”
“所以你趕緊回去。”
兩人幾乎異口同聲。
劉夏的心在滴血,不,何止滴血,簡直血如泉湧!
好狠的心啊!你還叫什麽顧淩洛啊?幹脆直接叫葉赫那拉·慈·淩洛·禧吧?!
“真不管啊?”
“不管。”
哭唧唧,“真的真的不管啊?”
“不、管。”
好吧,不管就不管!
讓考驗來的更猛烈些吧!暴風雨後的彩虹才更絢爛!
劉夏扒着鐵欄杆返身朝小區門口張望了兩眼。
稍微有點擋眼,不過從二樓陽臺看的話,應該是能看得七七八八。
幹脆等會兒就在小區門口開唱吧,只要不在小區裏面,門崗應該會網開一面吧?
就算不能,求一求也是可以的吧?畢竟就彈一首,三四分的時間,超級快的。
想想自己還真是有點兒二,挨家挨戶騷擾別人也就算了,還要找二十個陌生人到陌生的小區門口聽她彈根本就彈不成調子的噪音,并且還要冒着被人報警擾民的風險!
而她這麽丢人現眼居然還不能直接抱得美人歸,僅僅只能争取到一個繼續找戒指的機會!
怎麽想怎麽傻怎麽虧怎麽缺心眼兒。
算了,人不中二枉少年,誰還沒青春年少犯過傻?
重生過N次的劉夏一點兒也不為這句話羞恥,反正她也沒重生記憶,她依然堅持自己好女一十九,青春還沒走。
劉夏摸出電話給妹妹打過去,一直占線,看來是在幫她聯絡人。
算了,她找齊人會聯絡自己的,等着就好。
劉夏向後靠在路邊哥特風格燈柱,輕呼了一口氣,擺好手裏的吉他,指尖一撥,先調了個音。
音質不錯,跟她那把不相上下。
天陰沉沉的,彎月遁形,懶星不見,沒有風,空氣幹冷,蕭索的梧桐葉自樹梢飄搖而落,僅一片,無聲無息躺在她的腳邊。
她望着那脈絡清晰的枯葉,沒有動,任它葉面朝下趴在她靴上,擡眸望向陽臺。
顧淩洛已經進了屋,拉長的身影晃動在暖黃的燈光下,映在玻璃門上,剪影一般。
劉夏想起那首沒來得及彈完的《勾指起誓》。
明明年前被妹妹逼着彈了個最簡單的單和弦,都還緊張的滿頭大汗彈錯了好幾個音的,昨晚居然沒錯音,也是奇怪。
好像只有彈給顧淩洛聽,感覺沒那麽怕,
看來她真的是在她面前沒臉沒皮慣了,甚至這一刻竟覺得,當衆彈吉他也沒什麽可怕的,大不了就是彈錯了丢人呗?
她又撥了下琴弦。
橫豎等着也是等着,不如就……彈完這首未完的曲子吧?
望着那窗上剪影,從未有過的平靜淌在心頭,她半斂眼睑,手指流水般劃過鋼弦,音符泠泠而出,婉轉飄揚在空蕩的彩磚小路,空靈悠遠。
“你是信的開頭詩的內容~~童話的結尾~~”
“你是理所當然的奇跡~~你是月色真美~~”
床上剪影動了,越來越小,越來越近,嘩啷啷——
玻璃門拉開了,顧淩洛走了出來。
“你……”(別擾民)
只說了一個字,她頓住了。
劉夏一下午馬不停蹄,從家到學校,從學校到家,又奔到市裏,奔到周大生,然後再奔到這裏,一路風塵仆仆,一天水米未進,再加上宿醉的頭痛還沒散去,狀态實在是算不上好。
這又跑出了一身汗,碎發黏在臉側,頭頂還有點炸毛,看上去就更糟糕了。
可她偏偏長着一張招蜂引蝶的臉,即便蓬頭亂發臉色差,依然是頹廢淩亂病美人。
路燈下,她專注彈唱着,薄汗暈着碎光,長睫團着暗影,桃花眼尾微挑着,每一個眨眼都是情意,每一聲吟唱都是愛語。
“你是前世千次的回眸~~虔誠牽的手~~”
“你是其餘所有的一切~~是我的世界~~”
顧淩洛擡手扶上圍欄,垂眸望着她。
她的初衷只是想讓她知難而退,卻是沒想到,她竟真打算當衆彈奏。
難道……是她估算錯誤?她的心理障礙并不嚴重?
可她昨晚給她彈的時候,指關節僵硬,手心有水分子波動,音符也不夠流暢,明顯很緊張。
也不對,這會兒看她就自然很多,喉嚨不顫了,音符也挺準,難道昨晚她已經突破了心理障礙?
方才還想,如果能借此打破她的心理障礙也算做件好事,就随她折騰,可現在……她不知道這麽做還有沒有意義。
“交換無名指金色的契約~~給彼此歲月~~”
“說好從今以後都牽着手~~因為要走很遠~~”
唱完最後一句收了音,劉夏沒有立時停弦,依然有一下沒一下撥着,弦音柔和,混着她甜潤的聲線:“還沒告訴你這曲子的名字吧?它叫勾、指、起、誓。”
刻意的一字一頓,微動鋼弦的指尖,尤其是那專注深情含笑微挑的桃花眼,在這夜沉燈昏之中,勾撩着顧淩洛越發躁動的心,仿佛下一秒她就要停了弦伸過手,與她小指勾小指,約定一世的諾言。
顧淩洛攥緊扶欄閉上眼,再睜開時,幽深的眸子已然恢複清明,不帶絲毫溫度。
既然她已經沒了心理障礙,那就沒必要再拖延時間,再晚打車都不安全。
“再給你十分鐘,如果人還湊不夠,約定作廢。”
“十分鐘?!”
劉夏身形一錯,差點沒把吉他給扔了。
“不是!你這也太不講理了吧?有時間限制的話你早說啊?!”
“現在說也不遲。”
“遲了!我家離這兒不堵車的情況下,至少也要半小時,我妹還要聯絡人,十分鐘怎麽可能到得了!”
“那是你的事。”
顧淩洛轉身要回去,劉夏趕緊跑上前攥着鐵欄,高舉無産階級民主大旗。
“你別走啊!咱們這好歹也是誠信協議,怎麽能臨時亂加條款?就算加也得商量商量是吧?你不能因為我不懂合同法就強行違約霸權主義吧?!”
顧淩洛剛想回話,敲門聲響起,“二姐,該吃飯了。”
鬧出這麽大動靜,小四不可能不知道,之前一直縮着不吭聲的,這會兒突然出現……
“我進來了?”
門應聲而開。
“外面是誰?”顧縛槿緩步過來,笑得促狹,“劉夏是嗎?”
“嗯。”
“那就請她一塊兒進來吃個便飯吧。”
“不用。”
“真的不用?”
顧縛槿走到近前,搭上她的左肩,手指順着肩胛緩緩摩挲,笑意淺淡,意味卻很深長。
“她這裏,有些不對,你知道嗎?”
左肩?
顧淩洛記起之前聽劉夏的腳步聲,一邊重一邊輕,以為是她抱了或背了偏沉的東西,可她背的是雙肩包,理論上不該偏沉才對,除非……她自己調整了背帶,刻意朝一邊偏。
譬如說……
某側肩膀有傷,背帶壓到會痛,刻意拉到不會壓的部位。
垂眸看了眼顧縛槿摩挲過的肩胛,她又想起了昨晚。
難道……昨晚她失控傷了她?
顧縛槿的醫術無人能及,只要她想,只要在她的靈識範圍內,無論任何病痛傷損,她都能探查出端倪。
她既提示了劉夏左肩有異,那便絕對不會錯。
顧淩洛微嘆,望向含笑的四妹妹。
“你要躲着,就一直躲着,何必還要出來提醒我這個?”
“什麽躲?我這才剛做好飯,一刻都沒閑着,你可別冤枉我。”
難得四妹妹賣小裝乖,顧淩洛無奈地搖了搖頭,“走吧,吃飯。”
顧縛槿看了眼陽臺,“不喊她進來嗎?”
“不必。”
顧淩洛開門下樓,顧縛槿亦步亦趨跟在身後,随意吹了口氣,一抹熒光悄然穿牆越壁出了別墅,無聲無息入了摸出手機給妹妹打電話的劉夏後心。
熒光在她體內運轉一周,又悄無聲息返回別墅,消失在顧縛槿額心。
顧淩洛洗了手坐在餐桌,拿起竹筷睨了她一眼。
顧縛槿笑道:“她……血糖偏低,血液偏稠,胃袋蠕動頻繁,大腸還有些皴皺,看來是餓了,還餓得挺久,至少一天吧。”
顧淩洛夾起一筷子燒茄子塞進嘴裏,無波無瀾地嚼。
“嗯……她還有點陰虛火旺,血液查探出酒精分子……哦,原來是宿醉未解,難怪頭部血液流速緩慢,這會兒肯定頭疼太陽穴跳,難受着呢。”
顧淩洛眼皮都沒掀一下,端起米飯,又夾了口長粒香塞進嘴裏。
顧縛槿拿起筷子,卻沒有夾,又道:“其實這也沒什麽,年輕人嘛,餓個一天兩天無所謂,宿醉頭痛也不算什麽,等她回去家人給炖個養胃的湯,再吃兩片藥睡一覺,也就好了。”
炖湯?吃藥?
顧淩洛的筷子滞了下。
看她那冰箱除了酒連棵大蔥都沒有,還有那廚房一點兒煙火氣都不見的樣子,她會給自己炖湯?
估計她這種連喝藥都是就着劣質茶飲料的生活廢,根本就不知道餓過之後要先吃流食養胃。
嘆氣。
顧淩洛轉眸瞪了眼自己無法無天的四妹妹。
“翅膀硬了,連我都敢算計。”
顧縛槿趕緊起身,“我可不敢,我去給你盛點湯。”
“不用了,去把她叫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