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春城相遇（一）
九月初, 知了叫。
這幾天，顧修衍每天下班回家, 遠遠地就能看到一個小姑娘站在門口。
等他回家。
還在開車的顧修衍，淺笑着搖搖頭。
蘇慕枝探頭探腦地一看見顧修衍的車, 就立刻跑回去。
這幾天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兒。
一想到幾個月見不到顧修衍了, 就渾身上下不對勁。
今天是在顧家, 也是在帝京的最後一個晚上了。
明天早上這個時候, 蘇慕枝就要在蘇爸蘇媽的陪同下, 坐上去南方的飛機了。
顧修衍換鞋，進門。
今天晚上，顧家的長輩都去參加宴會了。
連帶着家裏的工作人員也不怎麽看見。
整個房子似乎只剩下了他們兩個。
顧修衍進廚房, 什麽都沒有。
“餓了嗎？”
枝枝在他背後看着他，乖乖點頭。
“餓呀。”
顧修衍脫下西裝, 挽起襯衫。
“去玩吧，飯很快就好。”
枝枝跑過去攔住顧修衍。
“不行, 我來。我才是來幹活的。”
顧修衍鼻息溢出一聲輕笑，看着枝枝一眼。
“蘇慕枝，你得了吧。乖乖坐着, 別給我添亂。”
枝枝拉開凳子。
“那我就在這裏等着。”
顧修衍回頭看了一眼。
“可以。”
“枝枝。”顧修衍開始洗菜，案板上很快傳來切菜聲。
聽切菜的速度就知道這個人很會做菜。
“嗯。”枝枝兩手捏着, 專心致志啃黃瓜。
“你最近很粘我。”
“沒有……咔嚓咔嚓……”
“舍不得我？”
“也沒有……咔嚓咔嚓……”
顧修衍停下切菜，轉過頭看着蘇慕枝，清俊的眉眼滿是無奈。
“蘇慕枝。”
“幹嘛？”
“承認喜歡我，舍不得我, 這麽難嗎？”
“不難啊，我喜歡你。從你還是個豆丁的時候就喜歡你啊。”
顧修衍搖頭。
你就倔吧。
晚飯是顧修衍做的。
兩人坐在廚房的一張小桌子上吃的。
這張桌子是平時廚師們用來幹活的小桌子。
圍着一桌，胳膊會碰到胳膊。
飯菜熱氣騰騰地滾燙。
好像回到了上高中的時候。
顧修衍細心照顧她的點點滴滴。
曾經努力想要擺脫的，認為是束縛的東西。
現在卻在手裏慢慢流逝了。
她抓不住了。
也就幾個月前，可是現在回憶起來，卻有種恍如隔日的感覺。
枝枝越吃頭越低。
臉快埋到她的大碗裏去了。
顧修衍放下筷子，去外面拿來了紙巾。
蹲在枝枝面前。
“蘇慕枝，我做的菜這麽好吃？吃哭了？嗯？”
枝枝放開碗，擡起頭。
眼睛果然紅彤彤。
“過來擦一擦，幾歲了，還像個小朋友。
叫你弟弟果然沒有錯。”
枝枝的嘴撅起，這是努力憋着眼淚的表情。
她看着眼前言笑晏晏的顧修衍，鼻子越來越酸。
眼淚開始啪嗒啪嗒掉，口齒模糊。
“顧修衍我後悔了……我不該填南方的大學的……”
這幾天的心思說破之後，枝枝的情緒迎來決堤。
顧修衍笑着搖頭，把她抱到懷裏，小心地給她擦眼淚。
“這是你做的決定。”
枝枝搖頭，擡手擦眼淚，“可是還沒開學我就後悔了……我以後都吃不到你做的飯了……
嗚嗚嗚嗚……”
顧修衍不知道該高興還是心疼，低頭哄着枝枝。
“沒關系的，我可以每周過來看你。
反正現在交通很發達。”
枝枝更加大哭。
“那不行啊……你要累死的……完蛋了以後我要一個人活着了……”
枝枝這個樣子讓顧修衍無奈地笑。
“那你不能回來看我嗎？你又不忙。”
枝枝不哭了。
“嗯？我回來看你？”
顧修衍用手指抹掉枝枝的眼淚。
“對啊，你回來看我。
過去，總是我走向你，這一次，你願意走向我嗎？”
枝枝縮了一下鼻子，鄭重地點點頭。
“我願意。”
顧修衍沒想到她回答得那麽幹脆，有些意外。
“真的？”
枝枝直起身子，摸摸顧修衍的頭發。
“真的。姐姐疼你。”
顧修衍笑了一聲，沒有說話，揉了揉枝枝的臉。
小家夥，誰疼誰啊。
當天晚上，更讓顧修衍意外的，枝枝抱着她的枕頭，在黑夜裏鑽進顧修衍的被窩裏。
鑽進來之後，顧修衍和蘇慕枝都沉默了。
“你，你幹嘛？你确定嗎？”
枝枝蒙着被子，聞言鑽出來。
“純睡覺。不可以嗎？确定什麽？”
顧修衍打開壁燈。
昏黃的燈光照在蘇慕枝的臉上。
“你……上天派來折磨我的嗎？
我喜歡的人，我的床，明天你飛走了，今天純睡覺？”
顧修衍定定地看着枝枝。
語氣并不強勢，甚至很無可奈何，不知道該拿她怎麽辦才好。
卻比任何時候讓枝枝更動搖。
“蘇慕枝，你太高看我了，我可不是柳下惠。
你要不想……就回你自己床上睡。”
枝枝可憐巴巴地抱着枕頭又從顧修衍柔軟的大床上爬起來。
三步一回頭地看着半靠在床上的顧修衍。
燈光打在他白淨的胳膊上。
顧修衍真好看。
枝枝想。
顧修衍狠狠地揉頭發。
投降。
“算了你過來吧。”
枝枝一聲歡呼，重新撲進顧修衍床上。
眼睛亮亮地看着顧修衍。
顧修衍投降地勾起唇角，關燈睡覺。
“真拿你沒辦法。
別靠過來啊。
靠過來我可不會客氣的。”
“好。”被窩裏小姑娘軟軟的聲音。
綿綿的答應。
到半夜，顧修衍還醒着。
枝枝旋轉的小鼾聲穩穩的。
說好不要碰到他的，睡着睡着整個人往他懷裏鑽。
就這麽相信他？
顧修衍額頭上都是汗。
輕輕推推懷裏八抓魚一樣抱着他的枝枝。
“枝枝，你放開我。你這樣我真的不客氣了……”
小姑娘就穿着一件肉色的棉質吊帶睡裙。
那裙子睡着睡着，都跑到腰上了。
整個人粉嫩嫩地暴露在顧修衍眼前。
枝枝聽見聲音，嘟囔了兩聲。
順着顧修衍的力氣被翻身睡到了另外一邊。
沒過一個小時，又鑽到了顧修衍懷裏。
“蘇慕枝，我告訴你我真的要不客氣了……
弄疼你了你不要哭鼻子……”
回應他的是心安理得的旋轉小呼嚕。
顧修衍嘆氣，認命地讓她摟着。
上輩子欠她的。
第二天，枝枝神采奕奕地醒來，顧修衍人已經不在床上了。
在替枝枝收拾最後的行李。
枝枝爬起來，從背後抱住了顧修衍。
“哥哥，我會想你的。”
顧修衍起身，把她抱進懷裏。
“照顧好自己，別讓我擔心。知道嗎？”
枝枝點點頭。
耳邊是清晨的涼風。
“顧修衍，你也要照顧好自己。
工作也要有節制，克制地努力。
你也別讓我擔心。”
顧修衍俯身，卻是繞過枝枝拿走床上，枝枝的枕頭，塞進行李箱。
“你也會擔心我啊？”
枝枝像個小尾巴跟上去。
“廢話。”
再舍不得，也到了送機的時候。
機場裏，蘇家一家三口，還有顧修衍的父母。
一家人離開，一家人送機。
蘇家父母如今也明白蘇慕枝和顧修衍的關系。
顧修衍對蘇家的手段雖然強勢極端了一些，對枝枝看起來倒是挺溫柔的。
最起碼，願意放枝枝去那麽遠的地方讀書。
顧家願意的話，完全可以把枝枝塞進闵恩。
但他們沒有。
機場裏，很多人偷偷看向這邊。
顧修衍和枝枝起的容貌太出色。
站在一起太和諧。
枝枝今天穿了一身淡黃色的連衣裙。
剪了短發，耳邊兩個白色的雛菊小挂墜。
整個人看起來嫩得能掐出水。
顧修衍牽着枝枝，走到角落裏。
兩個人都沒說話。
顧修衍把枝枝抱緊懷裏，眼眸裏倒印出飛機場上一架架騰空的飛機。
這些飛機，載着多少人的不舍和思緒，飛進天空。
枝枝在顧修衍懷裏擡頭。
“哥哥，你沒有什麽話對我說嗎？”
顧修衍：“沒有。該說的我都說過了。”
枝枝兩手摟着顧修衍的脖子，迫使他低頭。
“你看着我，不要看外面。”
顧修衍輕笑，縱容地點頭。
“好，看着你。”
“你不怕我在南方喜歡上別人嗎？”
顧修衍想了一下。
“別人？
你是說你會遇到比我長得好看，比我會做飯，比我會照顧你，比我跟你糾纏更深的人？”
顧修衍低頭，輕笑着額頭靠在枝枝的額頭上，落下一吻。
“概率太低了蘇慕枝。
如果你真的遇到了，那我願意放手。
前提是你能遇到。”
枝枝忍不住笑起來。
“你就那麽篤定我遇不到？”
顧修衍把她的腦袋貼在自己的懷裏，繼續看着飛機。
“對啊，因為不會有人比我更愛你。”
所以，就是那麽篤定。
我愛你，用我的生命愛你。
那不是愛情，是淩駕于一切之上的所有。
其他的人，來的路上，他們已經晚了一步。
枝枝看了一下兩家父母的方向。
他們在聊天，沒有看向這邊。
枝枝趕緊踮起腳尖，在顧修衍的唇上親了一下。
顧修衍笑，“要不要多親幾下，以後親不到了。”
枝枝招招手，“那你頭低下來，我夠不到你。”
顧修衍聽話地低下頭。
兩家父母目不斜視地聊天。
他們什麽都沒有看到哦。
絕對沒有看到親親！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還有一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