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惦記
當年沈君言的幼兒園裏有一個小朋友得了猩紅熱, 不少小孩子中招被送去了醫院。
因為猩紅熱有二到五天的潛伏期, 所以當小孩開始惡心嘔吐的時候, 與他關系親近的顧長衡也被傳染渾身起了紅色的疹子。
顧長衡就是在被沈父送去醫院後, 被顧老爺子的手下發現的。
沈母永遠都忘不了自己前腳剛出醫院大門給孩子買午飯, 後腳迎面而來無數個穿着黑色西服面色冷峻的保镖如魚貫入的場面。
等到第二天他們看到了報紙正中央登着“顧氏集團意外走失小少爺被找回”一則新聞時, 心裏才隐隐約約有了猜測。
那天沈父僅僅是在挂號窗口繳個費,再轉頭坐在長椅上戴着口罩的少年已經被衆多黑衣人擁簇着離開。
沈母以為這只是一場意外, 顧氏又是頂級豪門中的豪門與他們這樣平凡的人家僅僅是淡如涼水的一遇而已。
直到沈母多年之後看着自家兒子收到的那臺貴重的筆記本電腦時,心裏埋下了懷疑的種子。
沈君言當年只是一個孩子,心思簡單又純真。
他不會知道這樣一臺新款的筆記本電腦需要沈母打四五個月的工不吃不喝才能買的起,他也不會知道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示好, 只有別出心裁誘人的把戲。
沈君言是沈母活在世上的唯一希望,她視自己的兒子為生命。
所以任何的事情牽扯到了小孩的身上,她都會小心的不能再小心。
沈母找到了小學校長的辦公室向他詢問了“小小筆友”的舉辦方和聯誼學校,得到了一個并不出乎意料的答案。
校長的回答是,他也不清楚, 這場比賽是學校的贊助商舉辦的,他們只信件的往來和回寄, 對于那些參加活動孩子們的信息一概不知。
對此沈母只能找校長要到了和沈君言聯系的那位筆友的收件地址, 地址顯示那位筆友來自帝都秀華府。
查到這沈母知道已經沒查的必要了,秀華府是顧氏集團一擲千金購買下來的地皮建造的最為奢華的別墅群。
用權貴圈子的一句話說,那裏是顧家的後花園, 是顧氏子孫成長的搖籃。
沈母不知道是誰在冒充自家兒子的筆友, 要知道那時顧老爺子膝下最小的孫子也有十四五歲了, 而最小的重孫也才一兩歲。
她唯一能聯想到的就是,那年意外住在他們家裏一段時間的少年——舟舟。
那個特別喜歡自家兒子不太愛笑的冷清少年,他是顧氏集團含着金鑰匙出生的少爺,也是躲在他們家裏畫了一幅又一幅畫的舟舟。
沈母将那臺電腦寄回去的時候還順帶寄回了一封信,她琢磨着舟舟那孩子現在也有十七八歲了吧,已經是一個大小夥了呀。
等到電腦寄回來的那天,随着快遞一起到的還有舟舟本人,那個少年已然高出她一個頭渾身上下散發着銳利的鋒芒,好似一把所向披靡的劍。
他站在沈母的面前,聲音柔中帶着冷硬還在處于變聲期。
“好久不見沈姨,我是顧長衡。”少年伸出幹淨修長的手,“也是舟舟。”
震驚之後是長久的沉默,沈母帶着顧長衡回到了家裏,那時小孩還沒有放學。
縱然沈母有許多話要說,可顧長衡就穿着面料昂貴的白色制服像一個幹淨的高中生坐在她的面前。
“沈姨,我做的這些只是想要報答當年沈叔和你好心的收留了我一段時間。”顧長衡對她笑,神情認真且陳懇“您不用覺得不好意思,倘若沒有你們,或許我早就永遠的停留在了十四歲。”
沈母安靜的聽他說着,來不及回應少年又不容置喙的說了下去。
“再則,我也很喜歡阿言。”
這句話一落沈母當即身子一震差點沒抓穩手上的杯子,她愣愣的擡起頭看着面前早已長開容貌的顧長衡,那張俊朗的臉上找不到一絲開玩笑的痕跡。
他說的是,他很喜歡阿言。
不是阿言這個孩子也不是多正式的直呼大名,但是沈母在那一刻感到了一陣心顫。
她聽見顧長衡說,“他和我有緣,盡管差了十歲。”
他并未去考慮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些什麽,只是他們之間必然應該有所牽絆而不是匆匆的交集。
至于到底是何種牽絆,時間會告訴他答案。
聽到這沈母整顆心都涼透了,她甚至都無法直視少年的臉。
那一次見面場景很糟糕,沈母幾乎用懇求的語氣拜托顧長衡不要出現在沈君言的面前,不要再試着接近她兒子。
原本他們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從前她兒子還有一線希望能和眼前的少年成為朋友或是靠近,但沈父的死直接摧毀了這個家庭。
面對着小小年紀已有懾人氣勢的顧長衡,沈母想了太多太多。
一個還太小尚且看不見未來,而另一個才剛剛掌控自己的未來。
顧長衡憑什麽想要将兩人捆綁在一起?就憑那短短幾個月的相處麽?這對她兒子來說根本不公平,沈君言或許壓根不記得有一個叫舟舟的大哥哥。
沈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她決不能容忍這樣的一個強盜出現在自家兒子的成長軌跡裏,任由沈君言習慣少年的存在甚至是産生依賴。
“我可以不阻撓你只要你答應我在沈君言未成年之前絕不會出現在他面前,無論以任何形式的對話都不可以!”
沈母心裏泛起了苦澀,眼前的少年已然展露野心勢必會在顧氏面前奪得屬于他的位置,而那時她們孤兒寡母又能如何。
她已經想好了,倘若顧長衡不答應,無論用什麽方式哪怕遠離故土她也要給孩子一個完好無損的成長環境。
沈母也曾想過自己兒子健健康康的成長,會遇見一個心怡的姑娘然後結婚生子,平淡且充實的一生。
可現在,她不太敢想了,就因為少年的出現,一個充滿未定的因素。
顧長衡最終還是答應了沈母的要求,他臨走前拿走了小孩嫌棄在角落裏的斷耳兔子,髒兮兮的貼在了白淨的衣服上而少年卻渾然不在意。
沈母心驚膽戰的看着少年離開的背影,像一頭桀骜的孤狼。
她不知道自己做的決定到底對不對,可已然是盡最大的能力去保護自己的兒子了。
“可惜,你啊太不争氣。”沈母白了沈君言一眼,沒好氣的說道“這才大學就冒冒失失的和人領了證唉,我都不知道怎麽說你。”
而坐在一旁的沈君言徹底的呆愣住了,好半天都沒能回過神。
他磕磕碰碰的開口道“媽,您、您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
如果他一開始就知道顧長衡是蓄謀已久,豈會這麽容易的就往那人的圈套裏鑽?
現在回想起來,昔日的種種雖然沒有确切的見過男人但處處都有他的影子,從懵懂的學生時代再到強勢引領熱潮的大學,顧長衡早已成了他腦海裏無法根拔的執念。
如今面對這樣的局面沈君言不知該哭還是笑,他好像有點明白為何男人總是喜歡吃醋的原因了。
這好比一只小灰兔發現了了一顆小青菜剛冒出嫩芽不知何時能長好,日子一天天的過而小青菜還在慢悠悠的舒展葉子看上去很鮮美,時常惦記的兔子饞哭了,但是它不敢輕舉妄動,農民伯伯看的太嚴。
它千盼萬盼終于盼到了小青菜長大的那天,農民伯伯都說可以吃了,它還沒來得及開動呢什麽阿貓阿狗都想湊過來分一口。
兔子直接原地氣炸,老子看了十幾年的菜誰都不準碰,倒也沒問問小青菜是不是願意被吃呢?
沈母白了他一眼,“我說?我說什麽說,你屁大點知道什麽你。”
畢竟兩人之間差了十歲,而且後來沈母從一開始的震驚到後面的淡定只不過短短的幾天時間而已。
盡管她在顧長衡面前被那孩子的氣勢壓的不敢小瞧他,但青年一走那股心悸瞬間消失不見。
随着後面那人的不再出現沈母也就沒有再當一回事了,她兒子長大還有十幾年,十幾年什麽事情都可以發生,難不成還改變不了一個中二病的孩子?
沒錯,沈母覺得那時顧長衡是在犯病,不然這是一般人能幹的事兒?
現在她自己打臉打的啪啪響,難免有點痛心疾首懊悔自己大意了。
“那、那您為什麽上次不說?”沈君言急了,上次過年他還把顧長衡帶回家過了一晚上,沈母還裝的跟真的一樣。
沈母一愣有些心虛道“那不是十幾年沒見了我怎麽可能一眼就認出來?”
沈君言“”農民伯伯神助攻送人頭送的妙啊。
沈母讪讪的笑了,當時她是真的沒意識到那人是舟舟,畢竟當年顧長衡來找她的時候遠沒有現在這麽高的個子,也不如現在的壯實。
十幾年一過五官都變了樣,年輕的時候也不像現在這般深邃立體,一眼望去回不過來神的英俊。
“咳,這事怪我,媽大意了不過你和小顧在一起了呢就要好好過日子,曉得不?”
沈母話鋒一轉,沈君言滿腦問號。
小顧?不,他可一點都不小了,他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