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你不是說不要在你面前拘謹嗎?”聞弦歌不滿。
殷盼柳捏着她後頸的手微微用力, 聞弦歌立刻老實地閉嘴。
“乖,等我回來。”殷盼柳仿佛哄一只小動物般,溫柔中帶着主導命運的強勢。
“哦。”聞弦歌乖巧狀。
殷盼柳來到霜火堂,“娘, 你找我。”
葉雲桑笑着招呼女兒過來坐, 剛要“心肝寶貝”叫起來, 就看到殷盼柳微眯的眼睛。
“說正事。”殷盼柳危險地警告。
“讨厭啦!一點都不可愛!”葉雲桑不滿,看了殷盼柳一眼,委委屈屈地不敢多說了。
“到底什麽事?”殷盼柳已經不再往前走,大有随時轉身離開的可能。
“哎!你過來坐下。”葉雲桑生怕女兒跑了,趕緊把人拉過來。“你那個小朋友學的是什麽武功?魔音我見過, 可不是她這樣的。”
殷盼柳偏頭看她, “娘, 你是不是也受了影響?”
“有一點。”葉雲桑一直跟在兩人後面,雖然有一段距離, 但是聽到了聞弦歌的笛音也感到體內血氣翻湧,好在她內力比聞弦歌高出許多,不至于像殷盼柳那樣, 卻也吃驚不小。這麽一個小姑娘, 而且內力也不見多麽深厚,怎麽吹出的笛音就有這麽大的影響力?
“她練的是含音集。”殷盼柳道。
這回輪到葉雲桑眯起了眼睛,“柳兒,你說的是真的?”
“這種事我有必要騙你嗎?”殷盼柳問。
“含音集只見于古籍之中, 百年間江湖中無人領悟。她師父樂錦都沒有這個能力, 她還這麽年輕。”言下之意, 葉雲桑很難相信聞弦歌能夠練出含音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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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盼柳點頭承認。“但她就是練成了。樂錦大師一直在盡力遮掩這件事,就是怕她懷璧其罪。”
“這麽說……你去毒火門, 不如讓她陪着。”說到底,葉雲桑當然還是挂念着自己的女兒。
“你開什麽玩笑!她和這件事全不相幹,怎麽能讓她陪我去冒險?”殷盼柳想都不想,斷然拒絕。
“你還不是陪她去五指洞冒險,這和你又有什麽關系?”看到女兒生氣,葉雲桑低着頭碎碎念着。
“娘,她是阿音的師妹,江湖路遠,我有義務照顧她。”殷盼柳不能在好友面前丢了面子。
葉雲桑擡頭,突然伸手捏住殷盼柳的臉頰,使勁扯扯扯,“柳兒,你是為娘肚子裏出來的,真以為你想什麽為娘不知道嗎?”
殷盼柳的臉頰被扯得變了形,她冷冷地看着親娘,“放手,不然不認你。”
葉雲桑立刻放手,“又威脅我。”她嘟囔了一句,剛要開口,就聽殷盼柳繼續道:“我不管你看出了什麽,別太相信自己的判斷。我對她只是當妹妹。”說完就走了。
葉雲桑摸着下巴,“居然和我解釋,看來很有問題了。”
出了霜火堂的殷盼柳并沒有回自己的柳園。霜火宮後面是放焰陽沙的地方。她過來領了幾罐子焰陽沙,進了一個只屬于她自己的房間,房間裏有各種瓶瓶罐罐,她開始兌自己需要的藥粉。她所用的藥粉一向都是自己親自調配,配方是她娘葉雲桑給的,她自己從小接觸這些,做過很多次的修改,到現在,連她娘都不清楚她是怎麽配置的藥粉。
這次要去毒火門,她在藥粉的比例上做了一些微調。配置完藥粉,她出門就見到蓮衣守在門口,去和我娘要點藥,她知道該給我準備什麽藥。
蓮衣看了自己主子一眼,您可是剛從宮主那出來,您不說讓我去說。
殷盼柳已經回了柳園。聞弦歌還在睡覺。她在國樂坊每天功課很多,除了午睡,白天基本沒什麽時間休息。這次出來,一路遇上很多事,經常半夜逃命,作息時間已經亂得一塌糊塗。此刻她抱着被子睡得特別香甜,滿臉都是幸福的笑容。
殷盼柳進房間看了一眼,也被那一張幸福的小臉逗笑了。她仔細端詳了一會兒,轉身出門回了廂房。
“研墨。”蓮衣立刻準備好文房四寶,殷盼柳提筆在紙上畫出了聞弦歌的睡顏。她的繪畫功底是京城那些名家都贊嘆不已的。草草幾筆就将聞弦歌的嬌憨展現無遺,一旁研墨的蓮衣看了都忍不住彎起了嘴角。
“你笑什麽?”殷盼柳問。
蓮衣瞬間斂起笑容,“小宮主筆下的聞小姐,總是最可愛的。”
“是可愛,可惜少了一顆心。”殷盼柳看着紙上可愛的人,搖搖頭。她換了一支筆,改為工筆細描。一筆一劃細細勾勒,聞弦歌的眉眼越來越清晰,仿佛人已入畫。
不知過了多久,門突然被輕輕推開,轉進來一個可愛的小腦袋。聞弦歌叫道:“柳姐姐,你在幹什麽呀?”
殷盼柳五指一張,蓮衣一見那架勢竟是要放火毀屍滅跡,她急忙将畫卷起,收入了內室。她主子一張畫可都是價值千金,這麽燒了多可惜。主子不心疼,她可是要心疼的。
殷盼柳見蓮衣已經把畫拿走,這才對着門口的聞弦歌招招手。聞弦歌進來,居然已經穿整齊了。
“我以為你剛醒,看你這樣子,是醒了一會兒了。”殷盼柳幫她整理了一下額前的碎發,讓她做到自己身邊。
“醒來不見你,也沒有見到蓮衣,我有點……”她有些難為情地撓撓頭。
“害怕了?”殷盼柳笑着問。
“也不是,就是害怕被你們丢下。”從京城到邊關,一路走來,她一個人的時候從來不害怕。可是當身邊有人的時候,她就特別喜歡黏着人,生怕是被丢下的那一個。
“沒人會丢下你的。”殷盼柳的聲音低沉而溫柔。
聞弦歌就這麽傻傻地仰起頭,看着她的柳姐姐,目光中到底有多癡迷,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殷盼柳在心底嘆了口氣,這傻丫頭,但凡有點心,自己何必這麽百般努力,編織了一個網,将她網在其中?
晚上兩人一同吃了晚飯,飯後看到夜色正好,兩人坐在房頂上看星星。殷盼柳很博學,她公主的身份注定要學很多東西,對于天上的星宿傳說非常了解,聞弦歌聽得很開心。
大概是夜色醉人,聞弦歌終于問出了一個從小就藏在心裏,卻一直不敢問的問題。
“柳姐姐,你喜歡什麽樣的人啊?”
殷盼柳聞言側頭看着她,看到她的臉頰在月光下現出淡淡的粉色。
“我喜歡可愛的。最好能夠給我欺負,每天逗幾下挺有意思的。”
聞弦歌的臉皺成了包子樣,“啊?被你喜歡的人感覺好慘哦。”
殷盼柳笑,“是啊,所以你最好不要被我喜歡上。”
聞弦歌咬了咬唇,“我……我當然不可能啦,你我都是女子,不可能啦。”然後她就像犯了魔怔似的,低着頭不停地小聲重複着“不可能不可能”。
殷盼柳看着她發傻,也不多話。直到聞弦歌重新擡起頭,她才問:“該你了。”
“什麽?”聞弦歌一臉懵。
“你喜歡什麽樣的人?”
聞弦歌捧着自己發燒的臉頰,小聲道:“就是……就是要高高瘦瘦的,會武功……”她看了眼殷盼柳,咽了口口水,“要看着幹幹淨淨的,會寵我。”想了想,她又道:“不會欺負我。”
殷盼柳挑眉,“你這丫頭的要求還真不少。你确定你這樣找得到如意郎君?”
“找不到就算了,我又沒想着要嫁人。”聞弦歌嘟起嘴。她比較反感聽到嫁人這種事,自己的婚事完全不由自己做主,大概自己唯一能做主的,就是可以終身不嫁這件事了。
“你是侯府千金,總要嫁人的。趁着年紀小,你可選的餘地還大些,你那個家裏也沒什麽人真正為你着想,這麽想來,你早點出嫁其實是有好處的。”殷盼柳覺得自己還有點媒婆的潛質。
“不想嫁人。”聞弦歌嘟囔了一句。“嫁了人柳姐姐就不理我了。”聞弦歌想得很簡單。她從小被師父師姐寵愛長大,雖然和殷盼柳的身份差距懸殊,但是殷盼柳和藹可親,從來沒有在她面前擺公主的架子。這樣長大的聞弦歌,縱然家裏再不順,也是幸福快樂的。然而女子及笄,就可以嫁人生子。她從兩年前公冶音和殷盼柳先後及笄就開始擔心,她擔心這兩人不再和自己親近,盡管她知道這是早晚的事情。可是私心裏還是希望這一天來得越晚越好。
殷盼柳看着她,眉眼中有精光閃現,讓人猜不透她在想什麽。聞弦歌等了一會兒,并沒有等到回話,她失望地低下頭,果然一切都和她想的一樣,一旦她嫁了人,這兩人就不會待自己如往昔了。
人總是不知足的動物。她明白從小到大受盡寵愛已經是自己的幸運,卻還是希望這樣的幸運能夠多一些,再多一些。
是自己貪心嗎?聞弦歌不知道。可是,誰又是不貪心的呢?
夜風漸漸涼了。一陣風過,聞弦歌哆嗦了一下。殷盼柳手中折扇一展,一片亮光鋪開,如點點星光環繞在兩人周圍。聞弦歌覺得不冷了,她瞪大了眼睛看這一片星海閃耀,連嘴都不由自主地張大了。
“答應過你的,這些是給你玩的。”殷盼柳折扇再展,又一片星海鋪就,如同水墨一層一層疊加渲染,形成了漫天的星光燦爛。
聞弦歌伸手抓了一片亮光,到手裏什麽都沒有。她再抓,抓了一把,打開手還是什麽都沒有。
“哎,好奇妙!”她站起身,施展輕功竄到空中,星光下,只見一個粉衣少女漫天飛舞,去抓那若有似無的星海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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