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忙活了一晚上,陳廣回到吉慶樓的時候天都已經大亮了,在門口碰到了鐵子:“昨晚把我媳婦兒安全送到家了?”
“是,先送大嫂的朋友回了酒店。”
“時間差不多了,你該去送我媳婦兒上班了。”
“大嫂剛才給我打電話了,他已經到了公司。”
“這才幾點?沒說因為什麽事?”
“沒有。”
陳廣摸出電話想給他打過去,又一想,不如趕緊把事情辦完直接去找他。也不等電梯,三步并作兩步跑上六樓,進了自己的辦公室關緊了門,從辦公桌的抽屜裏拿出紙筆和地圖開始寫寫畫畫。昨晚情急之下帶他們走的是一條比較好的線路,即便是再信任長哥,線路的部署和人員配置也是不能讓他知道的,更何況還有鋼骨的人跟着。
雖然陳廣看起來傻乎乎的,似乎從來都不動腦子,但是手裏的近百條線路,無論是人員配置還是聯系方法,就算是哪條路上有個坑,都在他心裏記的清清楚楚。長哥在他辦公室裏搜查了好幾次,也沒有找到任何記錄資料,這才安裝了監控設備,想知道他究竟把信息藏在了什麽地方。在監視他改過一次人員部署之後,才知道他竟然是完全記在腦子裏的,只得把錄像看了一遍又一遍,才猜出了幾條線路。
陳廣把修改後的方案和暗號以加密的形式發給了那條線路的負責人,線路上的守衛會在看到約定好的暗號時放行,這樣就不會暴露自己的位置。又研究了一會兒地圖,找出幾個方便埋伏的地點,看了看表,已經下午三點多了,随便塞了幾口吃的,抓起車鑰匙去找媳婦兒。才進到非凡的大堂,看見靳華一臉凝重的望着外面,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問:“怎麽了?”
“你有沒有看見走出院子的那個人?”
“沒注意。”陳廣往外面看了一眼,瓢潑大雨下了一整天,能見度很差,目之所及都籠罩在水霧之中。這麽大的雨,真的會有人步行出去?
靳華假惺惺的嘆了口氣說:“也真是挺可憐的,秦總有點不近人情了。”
他的這句話成功的吸引了陳廣的注意力:“什麽事?”
“那人是個小老板,以手工制作家具為生,秦總找他定制了一批家具,今天是最後的交貨日期。他家裏出了事,不能按時交貨,求秦總能寬限幾天。可是秦總不同意,還要求他支付違約金。他家現在連生活都有困難了,怎麽還付得起違約金?”
“那他怎麽辦?”
“他說要回家砸鍋賣鐵,孩子也得辍學才能出得起。”靳華覺得自己編故事的本事是越來越厲害。
陳廣有些将信将疑,吉慶樓裝修時,秦默特意找了專業的設計師,每一層的家具樣式搭配裝修風格,外觀保持一致,細節卻有差別。非凡集團比吉慶樓不知要大了多少倍,他怎麽可能找私人的小作坊做家具?
靳華發覺自己的話沒有達到預想的效果,呵呵笑着說:“我是這麽聽說的……快上去吧,今天秦總特別兇,你得小心點。”
“我媳婦兒對人很溫和的,怎麽可能兇?”誰知一出了電梯,就聽到秦默的訓斥聲。
“……這些合同價值……律師會告你……你拿什麽賠……”
陳廣斷斷續續的聽到一些內容,透過玻璃窗,看到齊放披着一條毛巾低着腦袋聽訓。秦默一臉的怒氣,完全沒有了往日的平和:“媳婦兒,別這麽兇。”覺得齊放的樣子很可憐,忍不住推開門說,“合同毀了再簽就是了,他還小,你要有耐心慢慢教。長哥說的對,別把錢看的太重。”沒發覺自己說漏了嘴。
秦默昨晚迷迷糊糊的睡了不到兩個小時,被嘩啦啦的雨聲吵醒。從小就讨厭下雨,父母更是因為雨天路滑躲避行人車輛失控才出了事故過世,而姨夫病逝時也是一個雨夜,因此每當這樣的天氣出現,都會讓他異常的煩悶和焦躁。反正也睡不着,索性早早到了公司。一聽陳廣提起長哥,還說他的話是對的,不覺的怒火直沖腦門,他不在乎錢為什麽妄想私吞吉慶樓?為什麽還要回來假裝無辜?同時還有些心寒,自己做了這麽多,長哥的一句話就全部抹掉了。自己是不是永遠都抵不上長哥在陳廣心裏的位置?
“如果你覺得長哥是對的,那就請他回來繼續幫你。從今以後,不管是你的事,還是吉慶樓的事,我都不再管了。而同樣的,我的事,你也別插嘴。”
“總裁,到開會的時間了。”曉芸輕輕敲了敲門。
秦默知道自己的秘書在想辦法緩解有些緊張的氣氛,雖然還有半個小時才開會,但仍然拿起資料往外走。
“媳婦兒……”秦默有些受傷的表情讓陳廣心疼,想要拉住他,卻被他的目光吓的不敢伸手。
秦默擦着陳廣的肩膀走出辦公室,冷冷的對站在門外看熱鬧的靳華說:“靳經理,我再說一遍,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如果再讓我看到你,我會支付違約金,中斷與貴公司的合作。”
“夫人,你誤會總裁了。”秘書們圍了上來。
“老板,秦先生罵我罵的對。”齊放有些着急,兩個人都對自己很好,沒想到他們因為自己犯的錯而吵了起來,心裏非常不好過。
齊放昨天才從國外交流回來,這一次的活動令他大開眼界更是受益匪淺,在感謝秦默的同時,也在絞盡腦汁的想着如何多賺些錢,早點把欠秦默的錢還上。在出國之前,已經有幾家公司聯系他,請他去做兼職的快遞員,酬勞甚至比秦默給的還要高些。今天這樣的天氣更是凸顯了他的優勢,因為交通幾乎癱瘓,承諾可以當日達的快遞公司已經拒絕接件,那些需要立刻發件的公司已經主動把單件的價格提高了兩倍。他是騎自行車送件,保證時效基本沒有問題,只要保護好文件不被淋濕就行。秦默知道他想賺錢,因此并沒有阻攔,只是囑咐他一定要注意安全。頭幾單确實是小心翼翼,唯恐出了事故,後來就越來越大膽,自行車騎的幾乎要飛起來。如此疏忽大意,自然是會出事的,在一個信號燈失靈的路口,被一輛車給撞了。人雖然沒事,但是資料卻散落一地,全都濕透了。所幸全是非凡的資料和合同,讓秦默重新簽字就是了。秦默罵他,也是生氣他賺錢不要命,而且他是欲速則不達,萬一這些合同是別的公司的,他肯定是要賠償損失的。誰知陳廣前面的沒聽見,卻是趕巧聽見了要他賠償那一段,而且還聽的不完整,因此才有了誤會。
而靳華見着兩個人終于有了争吵,不可能再讓他們有機會解釋,哭喪着臉說:“阿廣,秦總真的是不喜歡我。”一邊訴苦一邊把陳廣連拉帶拽弄上電梯。
秦默開完會已經是下班時間,見陳廣沒有等他,一顆心如同墜入冰窟,輕嘆了一聲,長哥真的要達到目的了,兩個人的情分看來是要到此為止。
“總裁,夫人他……”曉芸想替陳廣解釋。
秦默的電話響了,看着來電號碼,對秘書們說:“你們下班吧。”關上辦公室的門接通了電話。
“秦先生,你讓我查的已經都發到你的郵箱了。”
“謝謝。”秦默打開郵件浏覽着王浩發的資料,對于周子彥的調查非常詳細,甚至連露着小雞雞的百天照都有。翻到高中的入學合影時,看到了一張似曾相識的面孔,拿起電話打給了紀大伯,“大伯,于洋是從哪個高中畢業的?……能把他的聯系方式給我嗎?……謝謝大伯。”
于洋挂掉秦默的電話後愣了一會兒,他為什麽要問自己高中的情況?為什麽要請自己泡酒吧?
酒吧經理親自過來招呼:“秦先生,需要包間嗎?”
“暫時不需要。”眼睛在酒吧裏掃了一圈,“那個服務生呢?”
經理知道他說的是誰:“他是八點的班,現在應該在宿舍,我去叫他。”
“不用了,我們在這裏等他上班。”秦默把于洋領到吧臺旁邊坐了,“你喝什麽?”
“啤酒。”
“一杯啤酒,一杯香槟,謝謝。”
于洋小口的喝着酒,時不時的偷眼看着秦默。他斜靠在吧凳上,手裏雖然拿着酒杯,卻是一口也沒喝,只是輕輕的晃動着,雙眼盯着不停搖擺的液體出神。
“先生,可不可以請我喝杯酒。”一個很性感的女人過來搭讪。
“滾。”秦默毫無風度的低吼了一聲。
女人冷哼一聲走開了,但是很快又來了一個男人,而這個男人面對秦默的冷臉卻是笑了:“我就喜歡有點脾氣的。”說着還把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只可惜才碰到他的衣服,就被抓住了手腕。
“先生,請換個位置坐。”是徐大勇。
秦默仰頭喝幹了酒來掩飾自己的失望。
“大嫂,老大他……”
“謝謝你,這裏沒你的事了。”秦默打斷了他的話,如果只能從別人嘴裏知道陳廣的消息,那就只能表示自己對他來說已經不重要了,自己又何必還要知道他的消息呢?
于洋對秦默的心思一點都不知道,而且也不關心。曾經溫文爾雅的學長竟然如此粗魯,令他有些反感,站起來準備告辭,卻看到經理領着一個服務生走過來:“……子彥……”
秦默放下酒杯說:“經理,請領我們去包間。”
周子彥看到于洋的第一反應是轉身要跑,卻被經理推進了包間裏。
“兩位請坐吧。”
于洋激動的抓緊周子彥的手說:“我終于找到你了……”
周子彥卻是奮力的掙脫着:“秦先生,我認罰,你讓我走吧,我不想看見他。”
“你辍學遠走,都是與他有關吧?”
“我……我不認識他。”
“你什麽時候能說一句實話?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我會帶他來見你嗎?”
于洋說:“學長,是我對不起子彥,所有的事情都是我的錯。”
“他欠了不少錢,你願意幫他還嗎?”
“願意……”
“秦先生,我會努力工作盡快還上,不需要他的幫助。”
“于洋,可以告訴我,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麽嗎?”
“我們之間沒有發生任何事……”周子彥終于擺脫了于洋的手,站起來就要跑,卻被于洋摟住腰拖了回來,不僅跌坐在了他的腿上,還被緊緊的抱在懷裏。
“我再也不會讓你離開了。”于洋捏住他的下巴吻上了他的唇。
“你……唔……”周子彥開始還是奮力掙紮,沒過多久就軟在了于洋懷裏,當這個吻結束的時候,他只能大口的喘息着,好像全身所有的力氣都被吸走了。
于洋憐惜的吻了吻他的額頭:“學長,謝謝你幫我找到他。”
“我只是想要聽實話而已。”
“學長想知道什麽?”
“周子彥究竟是怎麽欠下高利貸的?”
于洋驚訝的看着懷裏的人:“子彥,你欠了高利貸?欠了多少?”
“老板已經幫我還上了……秦先生,我都告訴你了,是我賭博被下了套。”
“跟長哥一點關系都沒有?”
“沒有,不是他讓我說謊求老板的。”
秦默不說話,只是看着于洋。
于洋輕輕搖了搖頭,他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溫柔的對周子彥說:“子彥,你一直是好孩子,怎麽會去賭博?怎麽會欠下高利貸?告訴我好不好?”
“我是好孩子?對呀,我是老師家長眼裏的好孩子,我要考大學,我要掙錢養我媽,好孩子怎麽就變成了連高中都沒畢業,還因為賭博欠下高利貸?你說呀,我怎麽會變成這樣?你說呀。”周子彥不停捶打着于洋,哭喊的嗓子都啞了。
“子彥,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了你。”
秦默倒了兩杯水放在他們面前。
于洋輕聲哄着周子彥喝了點水,擦掉他臉上的淚:“學長,子彥欠的錢我來還。”
“你們的過去,可以說給我聽聽嗎?”
“我喜歡他,從開學時他坐在我身邊的那一刻起就開始喜歡他。我們說好了要一起上大學,永遠都不分開,可是我食言了。我們兩個的關系被我媽發現了,我家在當地有些影響力,我媽找到學校,說是子彥勾引我,還在教室裏鬧。我們那裏是個小地方,事情很快就傳開了。那一陣子我的壓力很大,不管走到哪兒,都有人在背後指指點點。後來老師找到我,問我願不願意接受保送名額,雖然不是我心儀的學校,但是為了逃離那樣的環境,我毫不猶豫的答應了。在确定被錄取之後,我被送出國,直到要開學了才回來。而這期間,我因為膽怯和愧疚,一直沒有聯系子彥。我回來後才知道,他沒等到考試就走了。四年大學,我無時不刻的不在想念子彥。快畢業時才無意中知道,那個保送名額是我父母逼着學校給我的,而子彥在我走了之後吃了不少苦,我下定決心一定要找到他,補償我對他造成的傷害。”撫摸着周子彥的臉頰說,“我随你打罵,只要你不離開我。”
“打你罵你有什麽用?能把我失去的年華找回來嗎?你走了,把我一個人丢下,我堅信你會回來找我,忍受着所有惡意堅守我們的愛情,可是你呢,一點消息都沒有,現在又突然出現讓我不要離開你,我憑什麽相信你?”
“你可以不相信我,可以不原諒我,都沒有關系,只要你能讓我陪着你。”
“我不需要……不需要……這麽多年……晚了……”周子彥的手緊緊的抓着于洋的衣領,身體微微有些發抖,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
“子彥……”于洋心疼的摟着他,等到他的情緒稍微平複之後輕聲問,“長哥是什麽人?”
“他借我錢,還教我怎麽賭博,我以為他是好人。可是他逼着我打探老板的消息,甚至讓我去勾引老板,我做不到,他威脅要把我賣掉抵債。我實在走投無路,才求老板幫我。長哥說老板心善,一定會幫忙的。”周子彥有些發怵的看着秦默,“秦先生,我騙了你和老板,對不起。”
“幫你還債的人不是我,不用向我道歉。既然你的老板沒想過讓你還錢,那麽賭債的錢就不用還了。但你撿了財物不上交,導致吉慶樓損失了五萬,還有對你的懲罰,都不能免。”
“我認罰,謝謝秦先生。”
“去謝你的老板吧。”秦默站起來對于洋說,“需要我送你回學校嗎?”
“不用,我要再和子彥多待會兒。”
“好,你們就在這個包廂裏吧,不會有人打擾,不過不要做太激動的事情,有攝像頭。”
“謝謝學長。”
秦默站在吉慶樓的門口,雨還在下。
齊放滿臉愧疚的走過來說:“秦先生,對不起,我沒來得及跟老板解釋,他就走了。”
“不是你的錯。”
“我幫你去拿車。”
“大嫂……”徐大勇跑過來低聲說,“老大把鐵子他們都帶走了,人手還是不夠,要我跟和叔給他找些人。”
“怎麽回事?”
徐大勇把他拉到旁邊,将陳廣在電話裏說的話轉述給了他。
秦默想了想說:“讓王浩去聯系,他和警察熟悉,比咱們去說效果更好。如果真的能成功,對警察來說也是大功一件,而他們肯定記着王浩的好處,以後再去要消息也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