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馬涵涵的苦衷
他們走後不久，就有人到紫靈房裏吹迷香。然後進來兩個黑衣人，他們看到被窩還鼓鼓的，确定人已經中招了，心中暗喜，只要把人弄去給馬大少爺，他們肯定會大賺一筆。床上的人好像變成了白花花的銀子在跟他們招手，他們興奮地沖過去，一掀開被子，裏面只有一張被子，讓他們的夢白做了。
行至城外，天色昏暗而不得不放慢速度。幸虧朗月當空，他們才得以借光前行。此時此刻，若是一個人趕路，不只有多凄慘！城外的遠山漆黑一片，有一些人家還點着燈火，或者這些人家的母親仍在燈下縫補，又或是點着燈籠等待歸人。有時候涼飕飕地吹過，更有人覺得毛骨悚然。
走了兩三個小時，進入到一片樹林中，想着繼續趕路可能會吃不消，歐陽凱要決定原地休息一下。
找來了一些幹樹枝，生起了一個火堆，歐陽凱從包袱裏拿出一塊布鋪在地上，招呼紫靈過來，道：“靈兒，過來這裏坐。”
紫靈笑着走過去了，馬涵涵在一旁冷笑道：“這是有多嬌貴啊，荒郊野外的，還計較這些。”她指是那塊布，“江湖兒女就該豪爽些，還把那些女兒态擺在這裏，我們都是以天為被，以地為席的！”她不屑地說着，找到了一塊石頭坐上去。
紫靈倒是不狡辯，歐陽凱看不慣了，說：“我寵她的，有問題嗎？”男人誰不想給自己心愛的女人最好的，舍不得她受半點苦，一份委屈，本來這大半夜的，跟着他出來風餐露宿的，他心裏就過意不去，現在照顧她一下，還被人冷嘲熱諷的，看來這個女人在，肯定沒好話。
歐陽凱的話順利地堵住了馬涵涵的嘴。過了一會兒，歐陽凱又問道：“餓了吧？”他知道，她在馬家沒吃多少，可能是不和她胃口，也可能是她不喜歡那樣的場合，所以沒心情。
“沒事啊，”紫靈說，離開了小星，她就沒什麽胃口了，總覺得誰做的都沒不上小星的。一個人習慣了另一個人做的事，應該是很難改變的。
“我去給你做點吃的，”歐陽凱說，他才舍不得讓她吃幹糧，本來就瘦了，在這樣奔波下去，豈不是全剩下骨頭了，“你在這兒等我！”說完，欲要起身。
“凱哥哥，別去。”紫靈焦急地拉住他的手，現在是夜晚，可能會有野獸出現的。
“擔心我啊？”歐陽凱心情大好，看到這個丫頭這麽緊張自己，他再不犒勞犒勞她，真是對不起她了。“傻丫頭，沒事的，你忘了你凱哥哥會武功的，乖乖等着，嗯？”
紫靈只是瞪着眼睛看他，楚楚可憐的樣子讓他狠不下心來，她這麽沒有安全感，時時要有人在身邊陪着她，有封閉自己，只呆在天心館，根本不懂外面是個什麽樣子。如果以後，宋倩婷師父，還有他自己離開了她，她要怎麽辦？拉開她的手，狠心地往林子中走去。
其實紫靈又何止是擔心野獸啊！這深山老林的，地勢不平，到處有滑坡。有一次她進山采藥就挨摔過，整雙腳痛得走不起路來，最後還是小星去找她的。現在還是晚上，情況不明，更危險了。
“真搞不明白你，不就抓一只山雞嘛，有什麽大不了的，擔心成這樣！”馬涵涵在一旁說，真受不這兩個人。
紫靈淡淡的說：“因為你沒失去過。”因為你沒失去過摯愛，不懂那種痛苦。世間什麽事都有可能降臨到你身上，在你毫無防備的時候，幸福與否只是一瞬間。
紫靈的話讓馬涵涵也陷入了悲傷之中。她苦笑道：“你又不是我，怎麽知道我沒失去過呢，也許我比你失去的更多，更徹底。或許我從沒擁有過。”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火焰燃燒的聲音。通過火光，紫靈看到馬涵涵不同以往的那一面，現在她更像一只卸了僞裝，讓人心疼的小貓。少了張牙舞爪，少了盛氣淩人，顯得更普通，更真實。其實每一個人都有不為人知的故事，甚至每一個微笑背後都有着心酸。她沒有離開天心館，但也接觸了各色各樣的病人，對人對事看得也多。馬涵涵的話沒有讓她很吃驚。她只沒想到，她這麽快就表現出這一面了，她以為她不會告訴他們的。
“你知道嗎？我真羨慕你，有這麽一個優秀的男人寵着你，呵護你，長這麽大，還沒有人這麽對我，”馬涵涵無奈地說。
看來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和她一樣不幸的人的，但又有一句話，永遠不要以為自己是最不幸的那一個，因為會有人比你更不幸。紫靈看到馬涵涵心灰意冷的樣子，嘗試着安慰她：“可能你命中的那個人還沒出現，或者出現了你沒發覺。”
“所以我要自己去争取，”馬涵涵指的不只是歐陽凱，而紫靈認為她指的就是她的凱哥哥，所以她說：“你怎麽知道凱哥哥就是那個人？”
“你就對自己這麽有信心？”
紫靈搖搖頭，說：“我只把他當成我的哥哥，哥哥會一直對妹妹好的，不是嗎？是你的就是你的，搶也搶不去。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
“哈哈，”馬涵涵大笑道，好像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一樣，“看來歐陽凱比我還可憐，心愛的女人只把他當成哥哥。”看來只要她努力一下，還是也可能的，她還以為他們是兩情相悅呢！接着她又說：“我以為像他這樣優秀的男人，女人都會争先恐後地喜歡上他，要嫁給他，想不到你就是那個例外。”
“是我配不上他。”紫靈酸酸的說道。
“哼，”馬涵涵嘆了一口氣，“我越來越看不你了，喜歡就要抓住了，你越把他往外推，到時候後悔的還是你。他都不在乎這些，你介意什麽？女人的青春就這麽點兒，你現在長得像朵花兒似的，他圍着你轉。等哪天你老了，人老珠黃，還有人理你嗎？”這樣的例子她看得多了。她爹爹的小妾就是這個樣子，今天還抱着你甜言蜜語，接下來你怎麽等都等不到他了。受寵的那一個永遠是年輕漂亮的。
她看紫靈不說話，又問道：“你哪裏配不上他了？”
紫靈頓了頓了，這些話她還從沒跟別人說過，包括她的師父，她不想師父為她擔心，她把心裏的想法說了出來：“我會拖累他，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出身豪門顯貴，而我只是個平民百姓。除了治病救人，我什麽也不會，從小只呆在一個地方，我答應過師父，以後不會離開那兒，那是我的使命。所以我不能這麽自私，把他綁在我身邊，他會有一個溫柔賢淑的妻子在身邊幫着他，他會繼續家族使命，我們走的是不一樣的路。”
“這樣不矛盾啊，就這樣你們還是可以走到一起的。”馬涵涵說。
紫靈搖了搖頭，“我這輩子都不會嫁人了，就呆在醫館裏孤獨終老。”
“為什麽？”馬涵涵不解的問，雖然她也知道男人混蛋，她自己也可以養活自己，但要孤獨終老，她可受不了。
“沒有為什麽，我喜歡這樣的日子。”她覺得她的生活已經很幸福了，沒有必要去改變，她也接受不了改變。
“那你就忍心這樣傷害他？”
“所以我只把他當成我哥哥。”
“嗯，好吧，随便你，有的珍惜你卻不要！”她是該說紫靈傻呢，還是說歐陽凱不值得，或者是說他們兩個都傻？
“馬姑娘，你會遇到讓你珍惜的人的，”每個人都會遇到，只是不知道那個人是不是對的人。
話題又轉到她身上，馬涵涵也決定滿足她的好奇心。心裏的苦只有自己懂，從來沒有輕易告訴過別人。就算她想說，也沒有人會理解她，除了她死去的娘親。她說：“其實，我一生下來便注定了維護家庭榮譽，說得難聽點，我們不過是家族聯姻的工具。我大姐，也就是當今的寶貴妃，就是這個例子。就算是我的哥哥們也只能娶王公大臣家的千金。你不會知道這有多可笑，我還羨慕你是個平民百姓呢！不需要卷入這些政治鬥争。為了利益，父親會置子女的幸福于不顧。現在我爹還在找機會把我送進宮去獻給皇上。這多好笑，姐妹倆共侍一夫。為了一個男人，明争暗鬥，争風吃醋。但是你必須這樣做，因為你要生存下去，不然你就等着進冷宮吧！這樣也不會有人管你，因為你會被視為家庭的恥辱，你早日了結了，還能早日把他們從冷言冷語中解救出來，說不定他們還會因此而感激你呢！”
她也還這麽年輕，就這麽看待事情了，真的很不一樣，紫靈心想。
“你體會過這些嗎？”馬涵涵突然問。
紫靈搖了搖頭，這些事，她只是聽說過而已。
馬涵涵又接着說：“我娘就是被這麽害死的。我并不是現在這個夫人的孩子，我娘只有我一個孩子。自從她生下我後，身體越來越弱，時不時得請大夫過來看。這時候，我爹迷上了一個小妾，對我娘慢慢地冷淡下來。六歲的時候，我懂事了，還記得我們母女倆一起吃飯的情景。那時候，娘每次都會多擺一雙筷子。我問娘親為什麽，她說爹爹回過來跟我們一起吃晚餐。我一聽，高興壞了，因為我極少見到爹爹。可是一直到我吃完飯，爹爹還是沒來。我又問，娘親，爹爹怎麽還沒來？我娘就會說，爹爹今天有事不能來，明天再過來。再後來，我還是沒有等到爹爹。我娘臨終前，囑咐我要聽爹爹的話。她直到死也沒怨過我爹。所以，我努力去學每一件事，希望能讓爹爹喜歡。上天還是關照我的我爹雖然有很多女人，孩子卻不多。慢慢地，他老了，變得關心我們了。其實他只是想栽培我們罷了，或者說是利用我們。”
紫靈一邊聽着，一邊默不作聲，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像在這種情況下說什麽都是虛情假意。因為自己沒經歷過，所以不懂得她的苦。轉念一想，或許馬涵涵跟需要一名傾聽者，而不是同情者。
“很可笑，是吧！但事實就是這樣。”她所有的高傲，只是一種對現實的無奈，“不過，我為我的娘親高興，因為她脫離了苦海。前些年，就有一個女人，因為自己的孩子被害死了，最後變得瘋瘋癫癫的。我很慶幸，那不是我的娘親。”
聽完她的遭遇，紫靈知道了她離家出走的原因，心裏對她沒這麽抵觸了。她說：“馬姑娘，我挺佩服你的，你很勇敢。”
“你以為我想？我是被逼的！”馬涵涵憤慨的說。
“馬姑娘，換一個角度想，你就不會這麽悲觀了。你看，你這一輩子錦衣玉食，享受了這麽久的榮華富貴，這是普通人永遠無法企及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