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峰回路轉異變生
鐘藏蟬緊緊咬唇, 恨不能将翟天瞪出個洞來,翟天卻依舊是笑意盈盈,仿佛他真就只是要請二人去家中做客一般。
鐘藏蟬心中憋悶, 卻又倍感無力, 此時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除了照做別無選擇, 她只得不情不願翻身下馬,磨磨蹭蹭坐進了那馬車之中。
翟天順勢翻身上了鐘藏蟬原本騎的那匹馬, 領着周圍的一衆守衛向宮城行去。
此時已是後半夜,祭祖大多已經結束,煙花還在零零散散燃放,卻已不似上半夜那般密集。
本是除夕佳節,兄妹二人心中卻是一片寒涼。
翟天所料不錯, 他直到最後一刻才關閉城門的舉動猶如一盆涼水當頭澆下,令二人如墜冰窟, 決定逃跑時的那股沖勁早就盡數潰散,此時除了絕望再無其他感受。
五年了,鐘靈在他們記憶中的樣子都已模糊,他們甚至已經記不清鐘靈宮城的大門朝向何方, 記不清父皇母後的模樣。
還要繼續這樣下去嗎?
往後在這大銮, 還要熬多少個五年?
想到這裏,鐘藏蟬悲極反笑。
往後?還有往後嗎?
鐘靈一旦戰敗,大銮還會留着他們這兩個後患嗎?
斬草必要除根,這個連她都知道的道理, 大銮皇帝怎會不知, 難道還指望他能大發慈悲放虎歸山?那未免也太天真了。
新的牢籠就在眼前,他們卻已無力逃脫。
這才是真正的窮途末路吧。
鐘藏蟬垂下眸子, 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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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馬車突然劇烈颠簸了一下,震得兩人險些沒能坐穩。
“怎麽回事!?”窗外傳來翟天一聲怒斥。
車夫慌張嗫嚅道:“不,不知道啊……”
鐘藏蟬掀開車簾,只見馬車已經停下,拉車的馬匹此時像是遇上了什麽猛獸般猶豫不前,正焦躁不安地原地踏步。
周圍負責押送的守衛全都背對馬車戒備地站成一圈,手搭劍柄警惕向四周張望。
“嗚——嗚——”
一陣詭異的聲響自遠處傳來,像是嗚咽,又像是哀嚎,卻無法辨明傳來的方向。
衆守衛聽到這聲霎時有些慌張,不安地将劍拔出幾分,退後兩步凝神戒備。
“都給我鎮定點!”
騎在馬上的翟天回頭向衆人喝道,而後雙目瞪向鐘藏蟬,眼神中帶着些許狠厲,像是在質問她是不是在玩什麽花樣。
鐘藏蟬只覺十分好笑,忍不住譏諷道:“翟統領看我作甚?難不成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坐在車中還能施展什麽妖法不成?”
翟天聽聞“妖法”二字,眸中忽然一閃,像是想起了什麽一般皺了皺眉。
鐘藏蟬見他這般表現,心中痛快極了,正欲繼續奚落,那詭異的嗚咽之聲再次響起,車前馬匹突然揚蹄凄厲長嘯一聲,直接将那車夫甩下車去,接着便不管不顧地向前飛馳起來。
兄妹二人沒有防備,也險些被晃出車廂,好在他們反應還算迅速,連忙緊緊扒住車窗,這才勉強穩住身形。
其餘守衛皆是步行,此時能追上馬車的只有騎在馬上的翟天。
“駕!”翟天二話不說,一夾馬腹策馬緊追而去。
他心中有些不安,但一想到城門此時還牢牢關着便稍稍放下心來,馬車就算再快,只要出不了城就還是甕中捉鼈,他們插翅難逃。
相對于馬車而言,翟天單騎奔馳的速度顯然更快,追上馬車并不算難,難就難在如何令馬車停下。
眼看着自己已經和那馬車并駕齊驅,翟天一時間也沒有更好的選擇,只得保持着速度,腳踏馬镫緩緩起身,打算掐準時機直接橫跳上車前橫架。
就在這時,翟天這一側恰好出現一條巷道,只聽那嗚咽之音聲調急轉,拉車之馬驟然停步,猛地一個轉向往那巷道沖去,沖擊力之大瞬間将翟天連人帶馬撞翻在地,車輪直接軋過馬腿,若不是翟天反應機敏就地一個翻滾,此時就連他也要被那車輪碾過。
倒地之馬吃痛一聲凄厲長嘯,翟天趕緊翻身而起,誰知還沒等他站穩,一只白色飛禽不知從何處猛然俯沖而下直撲他的面門,張牙舞爪對着他一通亂拍,雖殺傷不強,翅膀卻将他的視線遮掩得嚴嚴實實。
翟天急躁不已,胡亂揮手驅趕,那鳥也不戀戰,不消片刻便拍着翅膀如離弦之箭般飛遠。
翟天喘着粗氣瞪着那鳥飛走的身影,心中卻驟然一緊。
這鳥的背影,為何如此眼熟?
但這念頭也僅僅存在了一瞬,他深知此時孰輕孰重,趕緊轉頭去找那馬車,而眼前的狹長巷道中早已空空如也,哪裏還有半點蹤跡。
怎麽回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翟天心中又急又怒,怒的是這一連串的變故竟然讓他毫無應對之力,急的是,這車上可是鐘靈質子,若是真被他們逃脫,自己要如何向陛下交待!?
然而翟天不知道的是,車中兄妹二人此時比他還要驚慌,這馬車轉向如此猛烈,幾乎要将他二人甩出車去,兩人被抛起後重重撞在窗框邊緣又疾速摔落,五髒六腑都像是要碎裂一般。
一個轉角又一個轉角,每有一次嗚咽之聲傳來,二人便要經歷一次大起大落,現已是分不清東南西北,只覺頭暈目眩欲哭無淚。
不知過了多久,二人終于感覺到這馬車放緩了速度,漸漸停了下來。
此時的他們已是筋疲力竭手腳發軟,甚至還沒來得及慶幸就已感覺到被人拖出車去,跌跌撞撞走了幾步,拐進了旁邊小巷一處牆角的陰影之中。
很快,他們聽到嘈雜的腳步聲從四面八方傳來,由遠及近,一直到了那馬車邊緣方才停下。
“人呢!?”翟天一聲怒吼,周圍衆人噤若寒蟬。
而鐘藏蟬此時感覺到自己正被人從背後捂住了嘴,絲毫發不出聲來。
當然,即便她能夠出聲,也不會在此時暴露自己,好不容易脫離魔爪,她又怎會愚蠢到再一次自投羅網?
暫不管這從身後捂住她的人是誰,至少她能肯定這人不是和翟天一夥,那就已經足夠了。
反正,還有比入宮待宰更險惡的結果嗎?
與此同時,她聽到身旁有人“嗚嗚”哼了兩聲,顯然也是被捂住口鼻不能動彈,她立即反應過來哥哥此時大概也是被同樣對待,立即伸手往那聲音的方向猛地拍打了一下,示意他莫要出聲。
也不知是否因為雙生子心有靈犀,鐘藏硯被她這麽一拍還真就安靜了下來,再未掙紮。
“還不趕緊給我找!”翟天聲嘶力竭地吼着,恨不能立即掘地三尺挖出人來。
“是!”周圍衆人不敢多言,立即依令行事四散而去。
翟天圍着那馬車緩緩走了一圈,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像是要将這馬車碎屍萬段一般。
他們找到這裏并不算慢,他料想這兩人即便下車也逃不了多遠,或許搜查不久就能截到。可他不能理解的是,這馬車明明是他從宮中領出,二人根本沒機會對它做什麽手腳,這馬怎會忽然發狂協助二人逃脫?
難道他們在京中還有同夥?還是說,真的有什麽妖術?
想到這裏,他轉頭對一旁手下沉聲道:“去,請廖軍師過來。”
“是。”手下抱拳應聲而去。
翟天留在原地,先是将馬車內細細查看了一番,又蹲身在馬邊看了看馬蹄馬腿,恨不得連馬鬃都一根根檢查一遍,卻依舊沒有任何頭緒。
很快,那名手下已是将人帶來。
這位廖軍師名為廖先機,從軍出征已有多年,此前一直跟随大将軍裴遠東征西讨,裴遠赫赫戰功皆因有他相助。
但在虞國一戰後,裴遠身殒,這位廖軍師也像是深受打擊,回京後便稱病辭官,不願再随軍出戰。
因其屢建奇功,大銮皇帝也對其敬重有加,不僅沒有為難他,還賞他京中府宅和京郊田地令其安心養老。
對于翟天而言,廖軍師的身份比他還要高出不少,雖然現如今已是辭官,但無論是論資歷還是論軍功,他都得将廖軍師當做前輩以禮相待。
這廖軍師深更半夜被喚來此處,顯然也知道定是出了什麽大事,還未到近處便已問道:“何事如此慌張?”
翟天迎上幾步,先是恭敬行禮,而後便趕緊将此事連根帶梢細細詳述了一遍,還不忘着重強調了那只離奇出現的白鳥。
廖先機聽罷沉默許久,而後低聲凝重道:“你是懷疑……這是那妖人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