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人

第21章

【西園在城西，是個大花園。現在已過了黃昏，花叢裏、樹陰下、亭臺樓閣間，已亮起了一盞盞繁星般的燈光。晚風中帶着花香，也帶着酒香。月圓如鏡，正挂在樹梢。是連理樹。高大的紅木棉，兩株連理，合成一株，就像是情人們在擁抱着一樣。

一個老太婆從樹影下走了出來，一個很老的老太婆，穿着身打滿補丁的青色衣裙，背上就好像壓着塊大石頭，好像已将她的腰從中間壓斷了。

她走路的時候，就好像一直彎着腰，在地上找什麽東西一樣。月光照在她臉上，她的臉滿是皺紋，看來就像是張已揉成一團，又展開了的棉紙。

“糖炒栗子！”她手裏還提着個很大的竹籃，用一塊很厚的棉布蓋着：“剛上市的糖炒栗子，又香又熱的糖炒栗子，才十文錢一斤。”】

陸小鳳知道，自己找到目标了，“婆婆，你過來，我買兩斤。”

栗子是剛做好的，熱乎乎的還散發着香甜的氣味，只是一想到這栗子上的劇毒，還有不知道會被什麽人買走，陸小鳳的心底就止不住的泛寒。

看着老婆婆是如此的滄桑，任何一個富有同情心的人都會忍不住幫上一把，更別說那些本就喜歡吃零食的人了，尤其是帶着小孩子的女人。

【“你說十文錢一斤？”

老婆婆點點頭，還是彎着腰，好像一直在看陸小鳳的腳，因為她的腰根本已直不起來。

陸小鳳卻搖了搖頭，道：“十文錢一斤絕不行！”

“才十個大錢，大爺你也嫌貴？”

陸小鳳板着臉道：“像這麽好的栗子，至少也得十兩銀子一斤才行，少一文錢我都不買。”

老婆婆笑了，笑得滿臉的皺紋更深。——這人是個呆子？還是鏡花緣中君子國來的人？

“十兩銀子一斤，你若肯賣，我就買兩斤。”

老婆婆當然肯賣：“二十兩一斤我也肯賣！”一個人年紀老了時，為什麽總是比較貪心？

陸小鳳笑道：“但是我也有件事要你幫我個忙！”

老婆婆苦笑道：“像我這樣的老太婆，還能幫大爺你做什麽事？”

陸小鳳道：“這件事只有你能做！”

“為什麽？”

陸小鳳笑道：“因為你的腰已彎了，本來就好像是在地上找東西一樣，所以我要你去替我找樣東西！”

“找什麽？”

陸小鳳道：“找一個穿紅鞋子的女人，紅鞋上還繡着只貓頭鷹。”

老婆婆也笑了。這種事叫她做，正是再合适也沒有的了，她就算鑽到別人裙子底下去，別人也不會疑心的。

她接過了銀子，眼睛已笑得眯成一條線：“大爺你在這裏等着，一找到，我就回來告訴你。”

陸小鳳道：“你若能找到，回來我再買你五斤栗子。”

老婆婆高高興興的走了。】

陸小鳳找了個隐蔽的臺子，剝了顆栗子放在懷裏，假裝中毒倒了下去，栗子撒了一地。

後面的樹林不一會就出現了沙沙的腳步聲，腳步聲很蹒跚，公孫大娘還在假裝着老人。她喃喃道：“這麽好的糖炒栗子一個就可以毒死三十個人，不撿起來豈非可惜！”她蹒跚着走了過來。陸小鳳忽然發現她走路的樣子雖然老态龍鐘，仍腳步卻很輕。

“公孫大娘，陸小鳳有事相商。”陸小鳳忽然張開了眼睛，“事關紅鞋子。”

“哦？”老婆婆笑了，比銀鈴還要動聽，“莫非是繡花大盜一案？”

“正是。”

“華玉軒雖然明面上不顯，可是能拿得出來那麽多精品的地方又怎麽可能沒有大靠山。”公孫大娘嘆氣道，“尤其是華玉軒裏，還有不少惡人谷的字畫。”

“有人想要掌控紅鞋子。”陸小鳳雖然知道眼前的女人絕對是一個蛇蠍心腸的女人，而這個女人所創辦的組織裏的女人也絕對都不好惹，可是，為了引出繡花大盜，他還是得和她們合作。“紅鞋子裏面有人背叛。”陸小鳳難得沒和女人多話，因為這個女人實在是惡毒的難以想象。他已經見過了他的好朋友蛇王，也從蛇王口中得知了公孫大娘的不少事跡，更是知道了公孫大娘是他的朋友的死敵。如果陸小鳳懷疑公孫大娘的話，他絕對會多說些話套套公孫大娘的口風的，可是，他現在很想直接離去，或者為他的好朋友蛇王報仇。

“我知道了，雖然你也是好心，可是紅鞋子的人輪不到外人來管教。”女人輕功高明，與陸小鳳相比也不遑多讓，由此可見她的劍法也必是一流。

陸小鳳嘆了口氣，向另外一個方向走去，地上的糖炒栗子已經冰涼，月色迷蒙，圓滿的月亮和不圓滿的人世，忽的讓人感到有些心灰意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