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剛才還好好的,一坐到出租車上,報了地名兒,元宵就開始呼呼大睡。琴也不管了,直接丢給金敏抱着。
金敏倒是完全清醒了,看着窗外依然飛舞着的雪花,腦中一直想着剛才兩人躺在雪地裏的事兒,那樣安靜地看一場雪,平生還是頭一次,扭頭看看睡在身旁的元宵,好像另一個自己,一向孤獨倔強地活着,竟然也能長到這麽大,還那麽帥。
不過,轉而想到那一男一女,又忍不住偷笑,不知道大爺後來怎麽處理了,聽說這麽偷偷摸摸搞對象的事兒總能逮到幾次,今兒算是碰着現場了。城裏城外多少公園、商場,不去,非要躲在學校裏吹冷風,還不如去山頂上呢?那更涼快!簡直傻地可愛。
司機稍墊了一腳油門,上了一個小坡停了下來,“到了,十九塊錢,下車扶好人拿好包,路滑當心!”
“哎~”金敏遞上錢,弄醒元宵,“到了!”
元宵沒睡醒,迷迷糊糊地,半睜着眼睛,從車上下來,“錢給了嗎?”
“給了,”關上車門,金敏把琴包挎到元宵肩上,“自己能找到嗎?”
“閉着眼睛都能找到,”元宵走了兩步,回頭,“不去家裏坐坐?”
一半是好奇,一半是不放心,金敏稍稍遲疑了一下便追了上去,“算了,看你迷糊成這樣,還是送你上去吧。”
元宵也不是非要睡,就是一陣陣地發冷,有點暈乎乎的感覺。
小區在城裏算是中等層次,但放在舊城區,和毛紡廠的大院比,可謂是豪宅了。至少帶着花園和噴泉。
進了門,腳邊一雙拖鞋都沒有,金敏有點不知往哪下腳。
“沒事,門口墊子上随便蹭蹭就行,”說着元宵自己撲進大沙發裏,埋着頭,衣服遇了熱氣,濕噠噠的,“反正我一個人住。”
金敏關了門,把琴包往牆角立了立,這屋裏也就門口那點兒地方還算整潔。客廳到處都是亂七八糟的cd、書本、雜志,不知道是洗過還是沒洗過的衣服也随處可見,“還以為你是一個挺講究的人呢!”
“嗯,”元宵翻了個身,把外套脫了,一起身,牛仔褲也扒了下來,一條和藍不藍綠不綠一樣顏色的平角內褲赫然出現在眼前,他随手拿來一條運動褲套上,“對外一直挺講究的。”
“呵呵~”金敏迷之微笑,繞着客廳轉了一圈兒。西邊大櫥裏擺着各種照片,沒什麽灰塵,看來還是有人常來打掃的。照片多是一家三口的合照。父母都是長相俊美的人。其中有一張十二、三歲的元宵摟着老爸脖子的照片,金敏拿起來看,父子兩笑得那叫一個燦爛,嘴巴咧上了耳根,身後的條幅上寫着“XX空手道XX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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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邊貼着牆壁,放着一架鋼琴,金敏指尖在琴蓋上一劃,也沒什麽灰,“你還彈點兒琴呢?”
“沒,那是我老媽的,她以前是個音樂老師。”元宵說着,從自己屋裏的衣櫥裏取出兩條褲子,比了比,把黑色帶白條的丢給金敏,“咱兩身材差不多,換上這個吧,配你的夾克不賴。”
“呵呵,”金敏點着頭微笑,“敢情你的講究全都集中在穿衣打扮上了?”
“必須的!除了這張臉,也沒什麽能在二中混的資本了。”說着,元宵背過身,進了廚房,“快點換啊!”
金敏打開琴蓋,在大G上按了一下,聲音有點大,猛擡頭,窗外一片漆黑,他才意識到已經很晚很晚了。
廚房裏有開竈的聲音,金敏解開皮帶,換上褲子,濕漉漉粘滋滋的感覺不見了,頓時爽快了不少。
不一會兒,元宵端出一鍋泡面,兩只碗,“餓了吧?随便吃點。”
“你倒是懂得待客之道,”金敏拿過碗挑了一筷頭兒面,吹了吹,吸溜一口,“操!你tm真是人才,煮泡面也能這麽難吃!”
“不能夠吧!”元宵半信半疑,反正,一般煮面都是靠手氣的,莫非今兒又發揮失常,吃了一口确實難吃,像是漿糊似的,又不願意承認錯誤,指着半個黃不見了的荷包蛋,“那你吃這個蛋吧!”
“算了,不吃了,也沒什麽胃口~”金敏放下筷子,摸出煙盒,看了元宵一眼,又把煙盒揣回去,“你說你一個人住?”
“昂~吸溜~”元宵又吃了一口面。
“還打掃着衛生呢?”金敏扭回頭看身後還翻着琴蓋的鋼琴。
“沒啊!從來不打掃!”元宵說的理直氣壯,吃了點面,感覺身上暖多了。
“我說,你媽呢?”金敏本來不打算過問家事,可看這小子太不明事理才想友情提示一下。
“你管她呢?我都管不着,”元宵丢下筷子,抽了張紙抹抹嘴,“跟人跑了!”
“呵~”金敏從一家三口的照片中全然看不到元媽是會跟人跑的那種人,“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我說?你是不是管的有點兒多了?“元宵突然橫着眼,雙腳一蹬,椅子往後移了一截。
“你都快高考了,誰家媽媽舍得讓兒子一人獨居,所以……”金敏重新拿起筷子,想了想還是準備把那半個黃不見的荷包蛋吃了。
“咱兩才認識幾天呢?你就想管我,管得着嗎?”
金敏咬了一口荷包蛋,“還行,這個勉強能吃。我就是覺得,父母在身邊比不在身邊好!”
“得得~”元宵起身離開,沖着鋼琴走過去,“啪”地蓋上琴蓋,“你要是想管我,咱可交不了朋友!”
“呼~”金敏咬着牙,把剩在碗裏的半個荷包蛋吃完,當着元宵的面,換回濕漉漉的牛仔褲,“那行吧,我走了之後,你摸摸書櫥上的灰。”
說着,他就真地開門走了!速度之快,令元宵震驚,話是那麽說,可真沒那個意思,不過——碰——門關上了。元宵呆呆地站在原地,就像是等待奇跡降臨一樣,希望金敏能轉身回來,可等了半天沒有動靜,這門從外面鎖上,只能從裏面打開,而金敏沒有鑰匙。想着想着,元宵拉了燈,一頭紮進被窩。
從元宵家出來,雪已經停了,路上的雪邊攢邊消,踩上去水嗒嗒的。金敏後悔自己逞能換回了褲子,這大冷的天,到家估計就成了冰棍。
……
三天假的最後一天,元宵睡醒已經到了大中午。肚子餓得咕咕亂叫,頭痛、惡心,好像還有點發燒,果真,立刻就開始噴嚏連天——感冒了。
準備掏出手機點外賣,手機卻怎麽都打不開。在桌子上磕了幾下,屏幕居然徹底碎成渣渣,一片一片地掉下來。
“我靠!”元宵把手機丢到一邊,歪歪斜斜地躺在床上,“這tm都是什麽事兒啊!”
回想起前一夜從幼兒師院的牆上摔下去,那酸爽,敢情手機就是那個時候徹底摔壞的吧。
“金敏,你得陪我部手機!”元宵勉強支撐着,從床上爬起來,餐桌上,泡面鍋還在,兩個碗兩雙筷子還在,可那種期待着與人分享的快|感一點兒都沒有了,“你tm是上天派來整我的吧?”
腦海中突然出現了金敏那張嬉笑着的帥臉——美少年?我的名字叫專治美少年!
搖搖擺擺地爬到鋼琴前面——我走了之後,你摸摸書櫥上的灰——什麽意思?元宵掙紮着站起來,在西邊書櫥前擡高手一摸,竟然一點兒灰都沒有!
“你tm是男人嗎?心思那麽細!”元宵自言自語,打開琴蓋,端坐起來,腦海中頓時有了一段旋律。
這旋律不關乎今年的第一場雪,不關乎新認識的幾個人,不關乎去了從沒去過的地兒,而關乎某一個人,那個人,帶着淡淡的煙草味道,由遠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