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兩手吃力地拎着兩大袋食材,言研小心行走在租住房後巷的那條小道上,一輛車從他身邊呼嘯而過,濺起的泥水潑了他一身。
嘆口氣,千避萬避還是沒有躲過啊!言研放棄地大步走回家,任褲腳在泥水中翻飛,算了算了,晚上再洗好了,髒一點是髒,髒一身也是髒。
打開門,顧不得歇息,将食材提到小廚房,言研便快樂地忙活開了。
燒水、煮飯、擇菜、切肉……言研一手握着鏟子,一手揮去額前的汗水,嘴角始終噙着一抹笑。
今天是周末,然哥會回來。
他要做很多然哥愛吃的菜,然後看着他一臉幸福地吃掉幾大盤。這是言研的幸福。
飯後,斐然會帶着他到離家百米遠的小廣場散步,數一數有幾個人在跳集體舞,看一看誰家的小孩闖了禍哭着跑回家,聽一聽老大爺收音機裏播放的京劇唱段。
行到背光處時,斐然牽起他的手,食指在他掌心無意識地寫字,寫一個“言”字,一筆一劃,重複無數遍。
走到小賣部時,言研會停下腳步,看着斐然,笑。
斐然搖搖頭,佯怒地道一聲小饞貓。喚來老板,稱上兩塊錢的瓜子。
言研晃悠晃悠地提着小塑料袋,心滿意足地走回家。
回到家,斐然拿出書本,言研泡上兩杯綠茶,斐然調好燈光,言研搬好凳子。
桔黃色燈光下,兩顆不安分的頭顱湊到一起。
斐然說,言研,注意聽,你的小腦袋瓜又開岔到哪兒去了。
言研說,然哥,我困……
斐然在他頭上敲一個爆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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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研拿受傷的額頭去蹭他的。
三蹭兩蹭,蹭的藍布窗簾從固定好的位置滑落,遮住夜空裏亮閃閃的繁星。
誰關了燈,誰扯了帳,誰的手壓在誰的胸膛上,誰的喘息漸漸粗重。
斐然說言研,言研……
言研說,啊,然哥,瓜子,瓜子,瓜子袋還沒系嚴呢,會回潮的。
斐然一咬牙,拿嘴巴狠狠堵住他惱人的唇。
以後,再也不準他吃瓜子。
歐向奕再次踏入異世界的大門時,引來了一場不小的騷動。
一個喝到東南西北不分的醉漢一頭撞上剛剛走進來的他,,在瞅清來人相貌後,醉漢竟抓起他衣領執意要他陪酒。
歐向奕扯開醉漢的手,二話不說擡腿便踢過去,在聽到一聲慘叫後,滿意地走向包間。
聞訊趕來善後的季雲恒禁不住惱怒地想,這個愠神消失了那麽久,怎麽又上門了。難道這條街上就他這一家MB店了!
獨自在包間坐不到十分鐘,便有人上門告知林爺在貴賓房恭候。
歐向奕撇嘴一笑,“那就讓他等着吧!”
打發了小弟,端起酒杯,杯中就無緣無故映出了那人的影子。
清晰得讓他再也喝不下。
嘆口氣,放下酒杯靠在沙發中,吐一口無奈的煙圈,歐向奕不禁嘲笑起自己的荒唐。
原來,他也有這種時候啊!
林爺進門時他還在兀自感懷着,老奸巨滑的男人手指夾着煙,笑得虛僞。“歐少好雅致啊,怎麽,也學人家在這傷春悲秋了。”
歐向奕随意一笑,“林爺。”
林爺擁着強子坐到另一邊沙發上,“怎麽,我那裏的酒變了味,已經請不動你歐二少爺了。”
歐向奕聳聳肩,并不解釋自己的無理。
是到了該收網的時候,再傲視群雄的領導者也經不起幾次貨物被搶的事實,唐門衆多長老開始有了怨言,于是老頭子坐不住了。
年依辰果然沒算錯。
林爺首先想到的便是他。
“唉,江山代有人才出,我是不行了。”林爺狀似無所謂的撣撣煙灰,只有放在強子腰間的手不自覺收緊。
“林爺這是什麽話啊!”
“行了,歐少,我也不跟你打啞謎。這次,看來是得你歐少幫幫忙了。”
“我?”歐向奕明知故問,“我能幫什麽忙?”
林爺在心裏暗罵聲小畜生,面皮上卻一絲不露。“聽說你歐少和‘天運’的少當家關系不錯。”
歐向奕不動聲色,端起酒杯,唇上沾了香醇的酒液,陶醉地閉起眼。
“我手上有些貨,不知可不可以麻煩歐少和那位聊聊,吃下它。”
歐向奕輕輕搖晃手中酒杯,看那寶石紅的液體在燈光下泛出冰冷的琉璃光。“林爺說笑了,能吃下您的貨那可不是一般的人。我歐向奕怎可能有這麽大能耐,說得動那位陰晴不定的少當家。看來林爺要另尋他人了。”
林爺搖搖頭,“歐少謙虛了不是。”握在強子腰間的手輕輕拍了拍,妖媚的男孩立刻會意地站起身,走到歐向奕面前一屁股坐下,端起一杯酒。“歐少,我敬你。”
歐向奕挑高一邊眉,看一眼老男人,“林爺?”
林爺擡擡手,“沒關系,讓強子陪你喝兩杯,這段時間看得出歐少的煩心事不少啊!”
歐向奕收回目光,接下強子手中酒,一口飲盡。
“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歐少不用客氣,盡管開口。”
歐向奕湊近老男人的身子,“林爺此話當真?”
“當真。”
“那向奕就請林爺幫個大忙了。”
“歐少客氣了不是。”
歐向奕瞥一眼強子,林爺便吩咐一聲讓他在外候着。
“歐少請講吧!”林爺擺出唐門主事者的大架,等候歐向奕說出他早已猜到的事。
勝券在握是什麽樣的感覺。
歐向奕開着車漫無目的地行駛在繁華的夜都,找不到可以停靠的車位。
利用強子的情報吃下林爺幾批貨,看那老狐貍急得跳腳的表演倒有幾分樂趣。于是配合的提出江山易主的觀念,老狐貍終于禁不住露出了馬腳。
只是二叔,那個精明儒雅的男人會信他站在自己那一邊?
他在賭,賭一場機關算盡的勝利或失敗。
年依辰說他的勝算很大,歐榮澤委屈了一輩子,急于上位的迫切心理真有可能使他喪失判斷力。
握着那超過百分之八十的希望,歐向奕卻沒有找到期待已久的興奮。
原來,他的喜悅也找到了與之分享的人,卻奈何也有那人已經不在的苦澀。
于是生出許多惆悵,于是他繞着這個城市轉了一圈,于是最終來到了S大的門口。
手握方向盤,他還是不敢置信自己的荒誕。
說好打完這場硬仗再來尋他,說好別把他放在心裏太重,說好一場可笑的游戲由他主宰,只是……
什麽時候變了味,什麽時候----變了心。
想他。
像個初識情滋味的毛頭小子,瘋狂地想他。
想見他。
哪怕一面,不被他發現的一面也好。
那個男孩……眉目倔強的男孩,毫無預警地闖入他的眼簾。
歐向奕手中的煙掉在了地上。
視線追随那個疲憊的身影,許久。
斐然……
男孩的面目在蒙胧的燈光下看不真切,但歐向奕就是知道那個人……是斐然。
他的身形,他走路的姿勢,他每一個動作,男人都太熟悉太熟悉。
至今,他似乎還生活在與男孩同居的那段時光中,一切,都未過去。
那個紗布蒙眼,嘴角微翹,輕聲喚他“奕哥”的男孩,握着手中筷子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奕哥,以後,還是請你喂我吃飯。”
他笑了,像個傻瓜一樣在黑夜裏無聲的笑。
斐然,你可以不用那麽累的,為什麽一定要走這條艱辛的路。
斐然,回到我身邊,我可以既往不绺,一樣喂你吃飯,幫你洗澡,甚至把你寵到天上去。
斐然,你想要的成功我可以幫你實現。
斐然,我想你,想你,想你……
歐向奕雙手握拳,用盡全身力氣才制止住沖上前擁住他的沖動。
男孩揉揉肩膀,邁着沉重的步子往校園後方走去。
晚風驟起,吹涼男人等待的心。歐向奕深吸一口氣,在望不到他身影的下一刻坐回車中。
無邊的孤獨和寂寞襲來,讓他無力地靠在車座中。
以為堅不可摧的自己也有如此脆弱的時候,換作一年前的他絕不會相信。
不是一直以游戲的心态來對待男孩和這件事的嗎?甚至以為可以不惜犧牲他來讓別人抓住他制造出來的弱點,以放松對他的戒備。
不可逆轉的改變,繞來繞去把自己繞了進去,算是報應嗎?
歐向奕哂然一笑,發動車子開出老遠。
什麽時候這弱點變成了真的,在這節骨眼上,若有人動他,自己真能坐視不管嗎?
打完硬仗吧,打完必然勝利的硬仗,他會回來找回屬于他的男孩。
不管是游戲還是別的什麽,他會放任自己的心,不再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