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五月五六月六”·祭蟲王
農歷五月初五已過,六月初六尚未到來的時候,金瘦猴終于要回北平了,他說還會帶回來一些好東西。
按照陽歷來算,這日子也已經到了七月份。這個晚上,夜涼如水,大家吃完了之後,在屋子裏面閑聊。也不知是誰提議的,就要進行一場百鬼夜話。
“這感情好,我還沒有玩過。”大蛇已經席地而坐了,每個人面前都放着一個蠟燭,圍成一個圈子,相對坐着。六個人繞成一圈,每個人說一個詭異的故事,然後選出最吓人的那一個。
“一般來說每個人點上一支蠟燭,要是萬一不小心滅了,就要小心了。說不定這一圈人裏頭,就多了一個不知名的東西,也來聽故事了。”
張欣抽了一下嘴角,他們又不是沒有見過鬼,還要應景地點了蠟燭,這個蠟燭還是她的店裏的物資。好吧,不能太小氣了。“既然我提供了蠟燭,那我也不客氣圈定一個主題,不如就把話題圈定在五月五六月六裏面,你們看呢?倒也不一定是鬼故事,也能是一些好玩的事情。”
“我對六月六感興趣。” 陸胖紙先起了個頭,“就說一個以前遇到的事情吧。”
***
老一輩的人都知道,六月六的這一天是蟲王的生日。
在這日的前後要獻祭,以向蟲王禱告,不要降蟲害于農田之上。
只是這種習俗現在已經幾乎看不見了。
有個村子叫豐收村,當然這是別名。那裏的莊稼長得很好,以此得名。
但是随着社會的發展,種田的人越來越少了,很多年輕人都走了,古沐也是其中的一個。
要說古家在這裏已經很久了,到底有多久呢。也許始于村子建立的時候。
古沐在六月六這天回到家鄉探親。就在農田裏,看到大家都在祭祀一種奇怪的東西,他就問爺爺,“真的有蟲王嗎?他可以號令百蟲?”
老人說,“這可怎麽說呢?你信就有吧。”
大家一起吃過飯,一起談論近年來的莊家漲勢收成,像古沐這樣的年輕人已經不太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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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後,他爺爺對他說,“沐子啊,你要記得每年六月六要回家來祭蟲王,這可是我們村子的根本啊。”
古沐是個聽話的晚輩,自是将這句話聽了進去。那年他才十六歲。
古沐每一年都會準時回家,只是像他這樣的年輕人回來的越發少了。而懂得祭蟲王的老一輩卻一一過世了。
後來他爺爺去了。古沐也打算在城裏結婚生子了,雙親早逝,由爺爺帶大的古沐,在爺爺去世後也失去了回去的理由。
一晃眼就是十年,三十歲的那一年,不知怎麽的他又回了村子。
此時的豐收村早就是一片荒涼,田地裏一片片的雜草,村裏住的也是一些老弱病殘了。
古沐覺得這裏和以前不同了,這個家鄉顯得是那樣的破敗與說不出的陰沉。
在六月初六的晚上,古沐睡得并不沉。他的耳邊響起了“悉悉索索”的聲音,打開燈,他看向四周什麽都沒有。
睡不着的他披上衣服出去轉轉。
推門而出,看向空中。
這天的夜裏也沒有月亮,像是被雲遮住了。而農村本來就沒有什麽路燈,四周真的很黑。不是那種不見五指的黑,而是明明有一絲光芒,卻還是找不到來源,看不真切的黑。
“悉悉索索——”又是這種聲音,古沐聽着這種聲音,總感覺有種被人抓着撓着皮膚。
這次他确信自己沒有聽錯,他向着聲音的來處走去。
他不應該有這樣大的膽子,但是為什麽要去看看呢,古沐也說不上來。
古沐走過了一家又一家人家,他們家中的燈都暗着,老人們睡得都很早。但是奇怪的是,四周靜悄悄的,似乎有一種這裏根本沒有人的感覺。而那個吸引人的聲音,就在前面。
終于走過了許多路,古沐來到了農田邊上,那裏有一似亮光。像是明滅的燭火的樣子。
“怎麽會有人用燭火呢,會點燃大片的雜草,要出事的。”古沐更加快速走了過去。
可就在他看清那畫面的那一刻,古沐感到胃部翻騰,晚飯被嘔了出來。
成千上萬的蟲子,從老人們的身體中爬進爬出,游走在農田上。
放眼望去,遠遠近近的所有土地上都是蟲子,在啃着土地,在啃着雜草。好像要是不夠吃了,就會将那些人類的身體全都啃光了。
古沐渾身發麻,他不敢動彈,就怕有一只蟲子爬到他的身體上。
而就在這時候,他的腿上就有一種感覺,麻麻癢癢的!
是蟲子吧,一定是蟲子,它爬上來了,會把我怎麽樣。
古沐屏住呼吸,而那只蟲子像是找到了什麽好玩的東西,在他身體上到處爬動。
忽的發出“哧哧”的翅膀煽動的聲音,等不及思考。就感到了一群東西飛了過來。
“完了。”古沐想到。一群蟲子撲到了他的身體上,在臉上爬、在頭發上爬、在衣服裏面爬。
從鼻孔裏、嘴巴裏、耳朵裏爬到了他的身體裏。
最後古沐好像聽到了有聲音再說,“我們吃了他吧。”
後來,據說古沐留在了豐收村裏,和城裏的妻子離婚了。
***
“那村子後來呢?”青煙連忙問陸胖紙,怎麽停在這種地方。
“不知道。反正我去那裏的時候,古沐已經病逝了。這個故事也是聽周圍的人說的。說不定是謠傳,但是那裏的農田房屋,确實受到了很深的蟲害,都已經不能用了。”
“祭蟲王是為了保佑莊稼豐收,”張欣掠過了這個讓人頭皮發麻的故事,轉移話題說,“但是在清朝的京城,六月六的時候,最常見的事情,根本不是祭祀,而是暴曬與給動物洗澡。”
在六月六的那一天,人們将衣服與書籍都拿出來曬。相傳在那一天曬衣衣不蛀,曬書書不蠢,給家畜洗澡就不生虱。所以家家戶戶将能曬的東西都拿出來曬一下。于是老儒曬破書,貧女敝破衣,直到日落西山,才收起來。
而這一天也是‘晾經節’。寺廟、道觀會把經書統統拿出來晾曬。
以前的時候,北平的白雲觀藏經樓裏有五千多卷經書,要從六月初一到初七晾曬。善果寺會在那天做齋飯,僧侶們禮佛誦經,開廟一天,面向百姓。
老百姓們就有得樂了。因為那天可以看得東西多。比如洗大象。
在元明清的時候,宮中養大象,而六月六這一天,被定為‘洗象日’。
那天從宣武門引着大象出來,到城南牆根處讓大象們洗澡。這天周圍還搭棚,為了官員監管洗象。
各種攤販早就來占好位子,附近的酒樓也都準備好。到時候百姓們根據經濟實力,有錢的在酒樓上看大象,錢少的就這路邊小攤吃上一頓,熱鬧熱鬧。
看着大象戲水,吃點東西,末了還能去吃一頓齋飯,聽一次講經,生活也是挺有滋味的。”
“那日子是不錯。”大蛇砸吧嘴回憶了一下,以前好像參與過的樣子,“我記得那個齋飯味道還行。還有什剎海邊上的蓮藕,在這個時節也能吃了,加上一些冰,這生活就倍爽。”
“可就沒人關心一下那個蟲王的事情嗎。”青煙還是耿耿于懷。為什麽後來會有滿村爬蟲的可怕景象。
“一種祭祀的反效果?封印失效?”陸胖紙猜測,“這事情說不準,也許當初是人們與蟲王有過約定,每年會進貢給它什麽,它保佑莊稼豐收。但是後來人們失約了,世間哪有什麽便宜的事情。敢與異物做交易,就一定要信守承諾,它們可不是人,不會允許出爾反爾。一旦違約,那就要以命相抵了吧。”
畢竟從前誓言的力量,又是祭祀這樣的力量,是很可怕的。
它可以讓一方昌盛,也能讓一方消亡。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