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黃粱一夢(三)
入夜,蘇粱倒是一點也沒有負擔地睡了,其實是他整個人困得不行,耐不住睡着了。
午夜十二點左右,在客廳裏就留了一盞小燈。燈下,雲子諾與郁陽兩兩相對,正在下着圍棋。桌子上已經點上了一盤發出青蓮味道的香來,要是這裏有了什麽異動,這股香味就會突然間濃郁起來,也能困住那些鬼物一陣子。
今夜外頭倒是下起了小雨,稀稀拉拉地打在窗子上,這在北平很是少見。‘啪!’在深夜的寂靜中,郁陽落子的聲音,有些格外的清脆,他的最後一子,讓這盤棋已經成了和局,可是屋中還是沒有什麽動靜。“黃梅時節家家雨,青草池塘處處蛙。有約不來過夜半,閑敲棋子落燈花。我們今日倒是在這個地方,體會了這意境。”
“我可沒有和什麽奇怪的東西有約。”雲子諾說着,剛想要收好棋子,忽然房中的青蓮香味猛地濃郁了起來,朝着蘇粱的房間鑽了過去。
兩人馬上起身,拿着手電走向了蘇粱的房間,房間沒有關嚴實,一推就開了。用手電照着蘇粱,就看到他在床上,不時的左側右側翻身,臉上的神情緊張,明顯就是做起了夢來。居然還有些汗珠從額頭冒了出來。細看蘇粱周身的氣息變化,在他的腦袋邊上就能有一團灰色的霧氣,隐隐不散。
這是個什麽東西,竟然是灰色的!
一般而言,紅色的氣體帶着煞氣與邪氣,綠色的則是帶着生機與元氣,要是黑色的則是有着濃厚的怨氣或者是有着厲害的法術,白色的一般是剛剛死亡沒有威脅的氣體,但是灰色的東西就難說了,它的可能性很多。
要是遇到了灰色的氣體,這說明此物原來是沒有傷人的意思,但是造成的後果也不好說。
關鍵是要找到引發這個霧氣的源頭,才能徹底地弄幹淨。而當點燃的青蓮香包裹住那些灰色霧氣時,床上的蘇粱臉色并沒有好轉,還是一樣的糾結,眉頭緊鎖依舊被困在那個夢中。
青蓮香本是用來對付有煞氣的鬼物的,而對于這種屬性難辨的東西倒是不好說了。
“啊——”蘇粱一聲悶叫,又從夢中驚醒了過來,猛地看到門邊上的雲子諾與郁陽,又被吓了一跳,還好膽子夠大,馬上想起來,今天房中是多了兩人。
這下蘇粱也睡不着了,說來奇怪,當蘇粱一醒過來,這灰色的霧氣就全都不見了,就像它莫名其妙的出現那樣,又憑空消失了。
“這次還是做一樣的夢嗎?”郁陽端了一杯水給蘇粱,這個房間郁陽也看過了,沒有什麽不妥的地方,那麽這裏面的問題,就是在蘇粱的人身上了。
蘇粱一杯喝光後,甩了甩腦袋,想要清醒一下,“還是一樣,對了,我似乎還聞到了一股香味,然後這夢好像比平時還多了一些內容,也還是在戰場上頭殺人。”
雲子諾與郁陽對視了一眼,居然在聞到了香味之後,做的夢更加多了,這倒是少有。一般來說應該是無夢才對,這麽說反而起了增強的作用。想到這裏,雲子諾腦中閃過一個猜測,“蘇粱,你仔細地想想,最近還買過一些什麽東西,比如說有沒有換過新的床,還是有沒有換過枕頭之類的?”
枕頭?郁陽也想到了這點,這種可能性不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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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枕頭,它的起源很早,可以追溯到殷商時期。從它的字體結構上就能夠看出來,最早的時候這是用一種木頭。人們以木為枕,就地取材十分方便。當然也不是說用木頭做枕頭的人就一定是窮人。
如果你有一個黃楊木枕,那也算是貴重之物了。這種高級木料,結構緊實,不易起火,作為枕頭不會開裂,是上好的枕頭原料。古人用它作為禮物,送親朋好友也是很有面子的事情了。
就木枕而言,最出名的當是司馬光用的‘警枕’。他以圓木為警枕,睡了不一會,木頭一滾,腦袋掉到床上,就醒過來了。這樣他就可以起床讀書了。警枕就是為了不讓人好好睡覺而設計的,這樣才可以有時間讓人苦學成才。
只是,現在是沒有人會用的了。
再有,從前的很多木枕其實內裏是中空的,裏面能放一些東西。
俠士們在其中放着匕首以備不測,守財奴們放着金銀珠寶,每天枕着睡才安心。也有人放了經書,期望在夢中得道。
蘇粱是個教語文的,古書多少也讀過一些,對于這樣的掌故并不陌生,但是他從前是不相信的,“我沒有換過枕頭啊!難道這也能有問題?”
“在枕頭裏面放着經書能不能得道,我不敢肯定。但是有一件事情是有所根據的。”
郁陽回答了蘇粱的問題,“在《靈樞》這本書裏提到過,‘陽氣盡而陰氣盛則目暝,陰氣盡而陽氣盛則寤矣’。枕頭是連接兩個世界的時空斷點。所以才會有一枕黃粱的故事。你現在的情況,與一枕黃粱十分的相似。”
蘇粱一愣,然後視線忽的落到了枕頭上面,猛地一拍大腿,“對了,這枕頭我沒有換過,但是這枕頭套是兩個月前在網上新買的。難不成……”
雲子諾聽了這話,将這個枕頭仔細端詳了一番,要說有什麽問題,還真沒有。這新的枕頭套是棉麻的,雖然是網購倒并不粗制劣造。但是如果事關夢境,那麽平時看不出來,只有睡着了發夢後,才有問題也是很正常的。在一些非科學現象中,有的案件是要特定的出發條件的,就如同一枕黃粱的故事。
不過到了現今這個時代,要是一個枕套還能引發蘇粱持續不斷的夢境,那麽沒有誘因是不可能的。“在這兩個月前,你是不是去過什麽地方,比如看過什麽古物,或者古玩街之類的?”
蘇粱疑惑地想了一下,搖了搖頭,他沒有這個閑錢買古物。不過,“對了,學校組織過一次參觀博物館,我帶隊去了。那次是一個交流展,是江南博物館的展品交流展。這裏頭特地表明了有一個新出土的陪葬品展覽。”
郁陽也能基本肯定,問題應該就是在那裏了。“有些什麽你記得嗎?重點是枕頭。”
“是有一個白瓷枕頭,我有些印象。但是沒有接觸過啊,展品都是放在玻璃罩子裏頭的,這樣我也能出事?”蘇粱苦笑着,自己這是什麽人品啊。
“凡事都有特例。”雲子諾有了一個推斷,“你與那個白瓷枕頭之間,說不定有一段往事,所以才會被它觸發了理應忘記的記憶,不斷地夢到很早以前的事情。”
“雲師傅是說我夢到了前世的事情?”蘇粱半信半疑地不知道怎麽辦,“那我要怎麽做,不會多了一世的記憶吧。”
“你想多了。”郁陽打消了蘇粱的猜測,“這不過是一種類似與執念的東西,它對你沒有什麽危害,現在看來就是想要把過去在呈現一邊。枕頭記錄的就是夢境,夢醒了一切就結束了。所以,你只要完完整整的夢一遍,完成這個執念就行了。”
這就是為什麽在蘇粱身邊出現的是灰霧,而不是其他的東西。這枕頭與蘇粱,一物一人之間,過去定有一種牽絆。
“趕早不趕晚,就今夜吧。”雲子諾看看時間也不過才兩點,就是睡覺的時間,她又從包中掏出了一塊玉來,光澤不怎麽樣,放在首飾店裏面連個邊角料也不是,但是這上頭的雕工,可是微雕大師都弄不出來的。“回房繼續睡吧,這個放在枕頭邊上,過了今夜就好了。”
“引魂玉的改良嘛。”郁陽也看到了玉上面的符文,這東西原來是為了找回走失的魂魄用的。“用在蘇粱這裏倒是正好,他的魂魄俱在,要找的是前世的記憶。”
“所以我叫它引夢玉。”雲子諾再次點燃了青蓮香,與郁陽站在了卧室門邊,就等着蘇粱再次睡着了。“引夢,夢過無痕,前世也好,來世也罷,都不是當下真的存在。”
蘇粱本是睡不着的,但是聞着香味,又摸了摸腦袋邊上的玉佩,不知怎麽着地迷糊着就又睡着了,這次他終于做了一個完整的夢。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