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衆人不敢多說話了。
李清歡重新給杜殺把了脈,給他開了個藥方子。
沒等小魚兒拿, 萬春流就連忙拿過藥方子, 他看着方子,只覺得這方子裏的每一種材料都用得恰到好處, 越琢磨越感覺這藥方開得妙極了。
“清歡大哥,您既然來了鄂州, 是不是來幫我們的?”
小魚兒轉過身,對李清歡問道。
李清歡揉了揉他的發頂, 笑着說道:“你猜對了。我打算今夜就去動手。”
“今晚?”萬春流從方子裏回過神來, 臉色驚訝。
“今晚未免太過匆忙了。”屠嬌嬌之前雖然在心裏記恨過李清歡,但是現在她已經對李清歡冰釋前嫌, 再加上李清歡出手救了杜殺,她心裏感激都來不及,便想勸李清歡不要着急。
“那木法府上把守森嚴,而且那兩個老混蛋一定會設陷阱。”陰九幽沙啞着聲音說道。
“今晚不動手不行。”李清歡說道:“我剛才在來的路上聽到有蒙古鞑子說,今日若是找不出你們來,明日便要對城內的漢人大開殺戒。”
屠嬌嬌等人俱都沉默了下來。
“既然這樣,那我跟你去。”
陰九幽果斷地說道。
“還是我跟大哥去吧。”小魚兒說道。
“你個小魚兒能幫什麽忙,就讓你陰叔叔去。”
屠嬌嬌打斷小魚兒的話, 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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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故意不看小魚兒着急的臉色,對李清歡說道:“就讓老陰跟您去, 我們就在外頭接應。如果有什麽意外,我們就算拼了這條命不要了,也會救你們出來。”
“那倒不必。”李清歡搖頭拒絕。
他的手指在桌上木府的堪輿圖上停留下來, “此事一靜不如一動,你們就在這裏呆着。我們兩個去便是了。”
“本官敬您二位一杯。”
木府上,木法捧起大酒杯,對着鹿杖客和鶴筆翁兩人敬了一杯酒。
“大人客氣了。”鹿杖客和鶴筆翁相視一笑,哂笑道。
“哪裏,二位救了本官一命,本官對二位的感激那是猶如滔滔之水綿延不絕,”木法将酒一飲而盡,用袖子擦了擦嘴唇,帶着五六個戒指的手掌拍了拍。
幾個官兵便擡着兩個箱子走了進來。
從那幾個官兵臉上的汗水不難看出這兩個箱子絕對不輕。
“大人這是?”
鹿杖客眼神中露出一絲貪婪的神色。
“這是本官的一點兒小心意。”木法示意衆人把箱子打開。
兩個箱子一開,裏頭白花花的銀子頓時便閃得衆人不禁閉上了眼睛。
而鹿杖客和鶴筆翁兩人卻是頓時看直了眼睛,鶴筆翁更是幾乎都要流出口水來了。
他們跟在趙敏身邊這麽多年,趙敏雖沒有苛待他們,可是她手下能人實在太多了,鹿杖客和鶴筆翁兩人是衣食無憂,但是可從沒受過這麽厚重的禮。
“這少說得有一萬兩白銀了吧。”
鶴筆翁咽了咽口水,視線就跟黏在那些銀子上面似的,根本轉移不開。
“鶴大俠好眼力,這裏頭的确有一萬兩白銀,這不過是本官的一點兒小禮。”木法摸着濃密的胡須說道:“只要二位繼續保護本官,日後別說一萬兩,就是十萬兩,本官也絕無二話。”
鹿杖客和鶴筆翁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意動。
“大人實在大方。”鹿杖客笑着說道,“保護大人乃是我們師兄弟的職責,這不在話下。”
“是啊,大人,小的敬您一杯!”鶴筆翁捧起酒杯來說道。
木法哈哈大笑,他同鹿杖客等人幹了一杯酒後,又皺起眉頭,道:“二位今日讓那些士兵在城中散布了那些話,今夜怕是要不太平了。”
說着,他的眼睛轉了下,看向鹿杖客。
鹿杖客聞弦知雅意,一下就聽出了木法的意思。
他嘿嘿笑道:“大人不必擔心,我等今夜會在大人的床上睡,大人可以暫時去書房裏的密室休息,等事情處理完,我等再去請您出來。”
“那就好,那就好。”
木法放下心來,哈哈大笑。
入夜。
鄂州城街道上一個人影都難以看見。
一個破舊的茅草屋裏傳來一聲嗚咽聲,那聲嗚咽聲很快就消失了。
劉老根的手捂在自家婆娘嘴巴上,他吓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豎起耳朵四處聽了聽,等确認了四周圍沒什麽動靜後,他才松了口氣,放下自己的手,他壓低聲音道:“你是瘋了嗎?大半夜的哭,要是讓那些蒙古鞑子聽到了,闖進來殺人,咱們一家三口的命可就沒了。”
劉老根一家今年年初的時候還是一家七口。
前不久他爹和娘上街賣草鞋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蒙古鞑子,被那動怒的鞑子兩刀砍死了,劉老根去的時候,屍體都被野狗吃得七零八落了。
他媳婦剛生下來的對龍鳳胎也在幾天前被活活餓死了,現如今家裏就只剩下他和媳婦還有已經五歲卻瘦的跟三歲孩子差不多的大兒子。
“沒了就沒了,等明日太陽升起,你以為我們還能活嗎?”
媳婦捂着嘴巴,摟着睜着眼睛不清楚情況的孩子,痛苦地說道。
劉老根沉默了下來,他知道媳婦說得是實話,蒙古人昨天已經說了,要是再找不到那兩個刺客,他們這些漢人就要被一個個抓出來處死!
他這時候,心裏突然十分後悔,後悔前些日子隔壁家王哥找他一起去參加義軍的時候,自己沒有答應。
他怕死在鞑子手下,可是就算選擇順從,也一樣會死在蒙古鞑子手下。
“等明日雞叫,你就帶兒子去娘家的地窖裏躲。”
劉老根看着媳婦和大兒子說道,“家裏還有幾個饅頭,你也一并帶去。”
“那你呢!”媳婦瞪大了眼睛,扯着他的手。
“家裏總得留下一個人。”劉老根別過頭去,用手背擦拭去眼角的淚水。
“昨天那蒙古鞑子來搜查過,知道咱們家有人,我留在這裏,你們才能活。”
媳婦的眼神渙散,她看着劉老根,喉嚨發出哽咽的聲音。
她已經明白了劉老根的打算。
似劉老根這樣的人家,在這座鄂州城裏豈止一戶?
李清歡和陰九幽從劉老根屋頂上蹿過的時候,兩人的神色都很凝重。
木府離着小茅屋不遠,不過是十裏地。
僅十裏地便是天差地別的差距,木府把守的官兵都在喝酒吃肉,有的說起昨日在某個人家裏搶走了多少錢財,有的說起那某家的小娘子那皮肉多麽嫩滑。
“這是故布疑陣。”
陰九幽沉聲說道。
李清歡點了下頭,他指了指西北角,身形如閃電般繞過大門去了西北邊,陰九幽緊随其後,兩人一前一後入了木府。幾乎是他們後腳進去,前腳巡邏的官兵就剛好走過。
陰九幽看着官兵離去的背影,不由得欽佩地看向了李清歡。
這李清歡的耳力可真是不一般,隔着這麽遠,都能夠聽到這些人的動靜。
“這木府外松內緊,看來那木法不是不怕死的。”李清歡沉吟着說道,“昨晚木法的卧室你還記得在哪裏嗎?”
“記得,不過他肯定不會在裏面。”陰九幽說道。
“嘿,我們可不需要他在裏面,只要能抓住卧室裏的人便足夠了。”李清歡沖着陰九幽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陰九幽頓時明白了,他對李清歡點了下頭,帶着他繞開一衆巡邏的官兵去了卧室。
卧室的門緊閉,窗戶卻是開着的。
李清歡唇角勾了勾,他沖陰九幽使了個眼神,示意他在外頭守着,自己卻快步竄了進去。
屋子裏黑燈瞎火的,借着窗外投射進來的月光,依稀可以看見床上躺着一個人似的。
他從袖子裏摸出飛镖,反手便朝着床上射去。
只聽哆哆哆數聲悶響。
飛镖顯然射中得不是人的身體。
鹿杖客和鶴筆翁沒想到李清歡竟然這麽謹慎,兩人同時從梁上躍下,速度迅疾。
窗外陰九幽瞳孔收縮,正要提醒,李清歡的反應卻比他還快,他轉身擡手,雙掌一左一右正好對上了鹿杖客和鶴筆翁的掌。
四掌相交,鹿杖客和鶴筆翁頓覺來人內力如火海一般咆哮着順着他們的內力席卷而來,他們師兄弟兩人素來以玄冥神掌暗算人,卻沒想到今日竟然會栽在同樣的招數上!
鹿杖客二人的臉色不到片刻就紅得幾乎要滴血了。
“你、你是李清歡?!”鹿杖客顫抖着嘴唇說道。
“好眼力。”李清歡笑道,“你是鹿杖客還是鶴筆翁?”
他話音未落,就突然一腳踢在了鶴筆翁的膝蓋上,鶴筆翁應聲跪下,另一只手上的毒匕首卻是洞穿了掌心,可見李清歡這腳何等威力。
“不過年不過節的,閣下這麽大禮,在下惶恐。”
李清歡勾唇笑道。
鹿杖客臉色發白,他和鶴筆翁為了木法的厚禮,剛才已經使出全力,如今不但要受玄冥神掌的反噬,還要受九陽神功的吞噬,兩人此時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內力根本不受控制。
“好,好漢饒命!”
鹿杖客見局勢大壞,連忙說道。
“饒命?饒誰的命?”李清歡反問道。
“饒了我們師兄弟的狗命吧。”鹿杖客道。
他眼神看向已經口吐白沫的鶴筆翁,道:“您不就是想要木法那狗賊的命嗎?我帶您去見他!”
“當真?”李清歡挑眉。
“當真!”鹿杖客忙說道。
他話音未落,就見李清歡迅疾地點住了他和鶴筆翁的穴位。
鹿杖客此時也顧不得這些,連忙從鶴筆翁懷裏掏出解藥喂了他。
而此時。
木法正在書房的密室裏摟着一個小妾好不快活。
“大人,快別鬧了。”小妾嬌滴滴地說道:“那兩個混蛋不知道把事情辦得怎麽樣了?”
“嘿,你管這個幹什麽,橫豎那兩個混蛋雖然混蛋,但是還是有些本事的。”木法說道:“說不定已經把人殺了呢。”
他的話音未落,就聽見外頭傳來鹿杖客的聲音。
“大人,我等已經拿住刺客。”
木法眼睛一亮,直接把小妾推開,連靴子都顧不得穿上,就跑了出去。
轟隆隆的一聲聲響。
石門沉沉擡起,木法露出面來,看着眼前的鹿杖客和鶴筆翁,問道:“抓住刺客了?刺客在哪裏?”
李清歡和陰九幽從他們兩人身後走出。
“刺客就在這裏。”李清歡面帶微笑說道。
木法的臉色一下白了。
當夜三更時分。
就在城內漢人們惶恐無法入睡之時,聽見了城門口傳來一聲巨大的炸響聲。
劉老根原本在給媳婦收拾東西,聽到響聲,吓得身子打了個哆嗦。
“爹爹,怎麽了?”五歲的大兒子剛剛睡着了,被響聲吵醒,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地問道。
劉老根哪裏知道怎麽了,他急忙把包袱塞到媳婦懷裏,跑出去,探了頭看了一眼,只見西北角有煙霧飄起,還有陣陣喊殺聲。
“莫不是蒙古人要來殺我們了吧?”
隔壁鄰居也探頭出來,見到劉老根,擔憂地問道。
“這哪能清楚。”劉老根臉色一白,嘴唇顫抖。
他正要關上門,就瞧見隔壁王哥帶着火棍跑了過來。
劉老根當時愣住了,這王哥不是去義軍那裏了嗎?
“老劉,老許,你們快去拿家夥!”
王哥氣喘籲籲地說道:“義軍現在和蒙古鞑子在城門打起來了,咱們這邊得去支應他們!”
聽到這話,劉老根怔了怔,而後連忙回屋裏去,把這事告訴了媳婦和兒子。
“我也去幫忙!”
媳婦立即說道。
“好!”劉老根立即答應下來。
擱在前些日子,他絕對不會答應媳婦,但是現在,他已經知道蒙古鞑子的殘忍,若是今日他們不能趕走鞑子,鞑子絕對會在城內大開殺戒,到時候,誰都別想活。
李清歡和陰九幽站在木府的屋頂上。
他們看着街道上,起初是兩三個人,緊接着人越來越多,到最後,所有躲起來的人都出來了。
太陽也起來了,陽光照射在鄂州城上的每一處土地。
“現在你們的目的已經達到,可以放了我們吧。”
鹿杖客谄笑着說道。
“這是當然,我這人最誠實的。答應你們的事一定會做到。”李清歡笑着颔首說道。
“李先生!”陰九幽錯愕地看向李清歡。
李清歡卻什麽都沒說,直接上前割掉兩人手上的繩子。
鹿杖客和鶴筆翁兩人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還有解穴呢。”鹿杖客說道。
“解穴?”李清歡後退一步,手背在身後,“我幾時答應給你們解穴。”
“你!”鶴筆翁瞪直了眼睛。
“陰九幽,”李清歡笑着說道,“答應放過他們的只有我。”
陰九幽頓時明白了。
他笑了一聲,走了上去。
屋頂上慘叫聲頓時響起。
李清歡仰頭,別過臉去,他這人,一向說話算話。
唉,這大概就是他的缺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