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他隐藏了很久吧,
朝我搭話原來也是早有預謀。
畢竟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大小姐總是會放松警惕這件事真是太奇怪了。
凜冽的彈道在兩棟危樓的留白處的空中刮過,
張三的槍法一直很準,我知道。
子彈的目的地是大小姐心髒,
我也知道。
原來老頭說的沒錯,
我這一生,真的是,命運多舛。
所愛的人,
所恨的人,
我都會失去。
就當我以為一切都要結束的時候,
世界暫停了,
子彈停駐在空中,
周圍的所有人都保持着上一秒的動作,神情。
漸漸的,世界的顏色逐漸褪去,
就像六七十年代的老電影,
灰白黑顯得滑稽而詭異。
我試探着觸碰一個人,發現他冷的像薄紙,并且我怎麽推動都紋絲不動,
連頭發絲都移動不了。
“很抱歉,由于相近世界線的扭曲交疊您誤入了這個世界,現在原世界劇情線終結,您可以回到原來的世界了。”
耳邊飄來機械而空靈的男聲。
我愣愣的擡頭,周圍沒有一個人:
“劇情線終結?”
他溫柔的回答:“是的,原劇情以冷缱倩被射殺終結,我通過暫停了世界進程,告知您這些,并以返回原世界可以自選降落時間點來補償您,現在您點擊這個确認鍵,劇情會繼續進展,走完這個劇情線原劇情就終結了,您就可以回原世界了。”
眼前出現一個幽藍的光屏,
“是否繼續世界進程?
确定”
看上去就像是游戲一樣,
我心想。
沒想到原來那個sm強制肉文居然還是個be結局啊。
好了,現在只要按下這個确認鍵,
就可以回到原來世界了。
回去……嗎?
在這一刻我想了很多,
但其實只和一個女人有關,
一幀幀過往像萬花筒也想走馬燈。
賜予我将死的錯覺。
“我求求你,不要長的那麽像他,我求求你。”
“去死吧……求求你不要……去死吧,去死吧……”
這個女人說着錯亂的話語,手中拿着黑綠色的瓶子往我嘴裏灌,
苦,又苦又澀,還很刺鼻。
女人拿着瓶子的手在顫抖,她臉上哭的也很崩潰,
好像被灌的是她,
或者好像她被灌過什麽一般恸哭着。
我的意識漸漸消失,
我可能是要死了嗎,挺好的。
雖然這麽死真的很奇怪。
但我聽夠了這麽多年她神經質般默念的恨意,
受夠了她半夜裏掐的我喘不上氣的狠厲。
但可惜,我沒有死,
我在醫院醒來後,
她就抱住我哭。
她每次都這樣,打我也好,掐我也好,
好像受傷的像是她自己。
我只是呆愣的望着醫院慘白的天花板。
我不想哭,所以她就替我把眼淚流了個幹淨。
她一直嘟囔着抱歉,
我真的很累,但還是扯出一個笑。
其實我能笑的出來這件事也是挺扯的。
後來我和那個所謂的他,長的應該是越來越像了。
她時不時就不讓我進家門,
她好像怕極了,
但我畢竟只是個九歲的小孩,
我就在家樓下的臺階上坐着,
看上去像是等着她來找我,
但我知道她不會。
我趴在滿是灰塵的臺階上,也許會寫點作業,
待得久了我就會很餓,但是沒關系的,睡着就好了。
有的時候我睜眼會發現我在家,她又抱着我哭,
但大多時候不會。
其實不回家是最好的,
到了家,過一會她又要往我嘴裏灌農藥。
我這樣當然不能繼續上學,這也是沒有辦法的。
後來有一次我大概是要餓暈了,或許是餓暈的錯覺,我看到一個老頭。
他跟我說,你是不是很餓。
我點了點頭,
我覺得他要是人販子也好,随便誰,我哪有那麽在意。
他把我帶走了,他是個算命的。
他說我命運多舛,當不了什麽正常人,可憐我,要讓我跟他出去招搖撞騙。
我覺得不錯,就跟他混了,當個托,或者裝開天眼的盲童一起算命,
生意也不錯,我也學到了不少騙術。
和他待在一起的時間不長,
如果忽略大多數時間都在一起挨打的話。
那也許是段溫馨的日子。
但後來她找到了我,我不知道她是怎麽找到的,畢竟都橫跨好幾個省了。
她臉上布滿淚痕,灰泥交加,像個女瘋子,
她可能是找了我很久,但我同樣不在意。
然後她扇了我一巴掌,
我不明白,我覺得誰都有資格扇我,但她沒有資格。
但我得接受,誰讓她是我媽呢。
她把我抓走了,畢竟一個七十多歲的老頭也搶不過她這麽個瘋子。
當時我應該是十一歲?還是十二歲?
我沒算過,畢竟我也不過生日什麽的,
我也不知道我是誰生的,怎麽生的,什麽時候生的,我也不在意。
我回去後她又開始周而複始的折磨我,
不就是不讓進家,或者灌農藥嗎,
有的時候可能也拉着我又打又罵,說着我不知道的狗血橋段,
我也不是很想了解。
她經常灌我農藥,我懷疑她可能是要壟斷農藥業。
我還記得她很多次的表情,既糾結又殘忍,
她捏着我的嘴,顫抖着手,快要把瓶子捏碎,
我知道,她其實不是很想灌,至少這一刻不想。
她瘋了一般的吼着,哭着,但還是沒有灌,
我慢慢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沒那麽催情的情節,
我只是要握住瓶身,
我拽着瓶子,往自己嘴裏灌,
我說:“你這樣能開心點嗎。”
我當然不是讓她開心,我就是覺得她這樣我很煩。
但她就會哭,一直哭。
她也就會這麽折磨我了
我當然知道她是在折磨我,
哪怕我從小到大就做錯過一件事,
我怎麽就出生了呢,
但這也不能怪我是吧,這還是得怪她。
哦對,
還有一件錯事,
我怎麽還沒死呢。
但我得接受,誰讓她是我媽呢。
她一周大概能把我接回家一次,
一周折磨一次,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在和她無關的時間內,我就用算命來掙點小錢,
也許會被人打什麽的,或者說因為年齡小沒人信,
後來長的高點就好了,裝的老點也不是很難。
就這麽零零散散的活到了十八歲,
我覺得我喝了這麽多年的農藥可能都有抗性了。
反正,就沒死呗。
然後這麽多年我終于獲得了老頭的消息,
當年我無聊的時候就愛想,
以後脫離那個女人我就去找老頭,
跟他一起騙錢,
到處漂泊也好,
等他年紀再大了,騙不了人了,說話也不利索了,
我就争取多做幾個兼職來買個小破房子,
白天去騙錢,晚上照顧他給他講講什麽笑話什麽的,
他或許會逗我,或許會誇我機靈,
等到他活到一百多歲,
給他送終什麽的。
當然他這一輩子騙了那麽多人,當然活不到一百。
那就活到九十九歲好了,
我就随便找個小坑,給他埋起來,
他估計死後就能來找我,說我吝啬,不孝順,什麽的都好。
什麽都好。
但他沒機會了,
我也沒機會了。
他被人打死了,屍體被卷進了水溝裏。
死的老慘了。
我當時聽到這個消息後笑了笑,
畢竟是老騙子,被打死活該啊。
笑着笑着我就不由自主的彎下了身子,不知道到底是被什麽壓的。
所以,我怎麽就沒死呢。
我怎麽還他媽沒死呢。
我還真就是命運多舛啊。
我不知道那天我哭沒哭,我覺得我應該沒哭,
因為我要是哭了大概能把自己淹死。
腦海裏還有很多畫面,比如後來認識了許多狐朋狗友,我打了很多工,也買了套小破房子。
當然,更多的是那個女人無厘頭的指責,謾罵,還有灌農藥的狠厲。
我笑了笑,其實我想對她說不止一句操/你媽,
同時我也不只一次想殺了她,
但我又不能,
畢竟我得接受啊,誰讓她是我媽呢。
後來她也死了,
她最終把灌我嘴裏的農藥灌在了自己嘴裏。
我總覺得在很多年前,那些與我無關的日子裏,
她也是個可憐人。
她死的那天我也沒見到那個我像的男人。
我多孝順啊,我還能每逢清明給她燒紙呢,
我靠在她的泛灰的墓碑上,看着她稱得上是溫婉的黑白照片,我心想:
這個女人,她把她一生的悲傷都遺傳給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