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得過且過(九)
山中夜裏黑的透徹,就算是眼睛健康的人也可自稱盲人。辰溪和卿訸躲在結界裏無人打擾,倒是有幾分隐居的意思,當然如果辰溪能把他體內的銀針取出就更好了。
說來也好笑,堂堂仙界術法之尊也會有被人家一根銀針弄得手無縛雞之力的時候,不知道還以為仙人只有炒作能力一流,一張破嘴一張一合就是鬥轉乾坤。
卿訸的酒壺空了多時,閑來無事又不想看身邊那鬧心玩意,一翻身到樹上坐着去了。其實他對那根窩心的銀針也并非無能為力,只是這可愛娃子終于違逆一次他的意思做事,怎麽也不能打擊狠了。
歲月無情,時光易逝,往日難追,竟成笑談。卿訸随意提起些辰溪過去,短是幾十年,長則幾百年,他自不後悔當年所做之事,更慶幸這孩子終究是陪了自己這麽久。只是可惜……這孩子心思不純。
他垂眸低低地笑了,遙想當年辰溪剛入師門也不過不足十歲,瘦高瘦高的如同個棒槌,沒姿色沒天賦,腦子笨得連拉磨的驢都哭了。
但他就是喜歡這孩子那雙清澈見底的眸子,捧在陽光下也是珍寶,還有他那溫潤如玉的性子,就是當了十年棄子也依舊幹幹淨淨的,
不染紅塵。
真正幹淨的東西果然還是不會被凡事玷污。
在想昤硠,這兩人性情上還真是天壤之別,難怪曾經沒吵上的架現在要補回來呢……
只是何時他又成了旁觀者了呢?
罷了。
“你可還記得剛入師門時給為師做的飯嗎?人家都是奉茶,唯你做飯,還說什麽衣食父母再造之恩,最後還不是手一抖燒着了半邊屋子?不過看着一群其他山來的勞力過來滅火也不錯。”
“那是師父非要弟子用現學的法術燒飯。”辰溪在樹下坐着一樣無所事事,其實他作為半人半仙已經在這世上活了太久太久,很多時候已不用再像人那樣忙忙碌碌依舊無所作為了。只是虛度光陰,對仙而言也不算什麽。
“恨我嗎?你本更适合修煉水系法術,我卻執意教你火系。那時終究是怕了,怕你和昤硠一樣會有不存在于三界之中的一天,所以事事穩妥,不讓它出半分差池,現在想來終究是多慮了,如果不是我,你們都不會有事。”想當年昤硠在水系法術上也是造詣奇高,只可惜世人只知水系法術強卻不知其害,最後修煉不成反傷己身,讓人吹噓不已。倒是火,人生自有火,練起來縱是走火入魔也可獨擋千軍萬馬。
“我當年不過就是看昤硠的一個師弟練習失誤把自己冰凍了千年,就有些怕了,我真不知自己千年後是否還活着……”這世上是否還有人想讓他活着。
這可惜話未說完已被辰溪打斷。“師父深思熟慮,老謀深算,當然有自己的理由,徒弟只需照做就好。”辰溪又誇又罵,倒是比往日多了幾分随性,“師父可願和弟子聊聊昤硠?”
“呵,倒是學會賣乖了。可惜我不想說。”卿訸風輕雲淡地說完,飄然落在辰溪身前,警覺道,“有人來了。”
像是為了印證卿訸的話,他的結界在瞬間被利器撕碎,漫天飛雪劈頭蓋臉而來,竟沖斷不少樹枝。
頭頂被折去樹枝的天空露出一個大洞,卿訸将體內銀針逼出甩手擲去,銀針在空中像是點在湖面上,無聲粉碎。
“弟子包庇師父。卿訸,這就是你教得好徒兒。”
“師兄,你這麽快就饑渴難耐到需要親自出手來捉我?”卿訸背手握住辰溪準備出鞘的手。師兄雲路一劍在手,直指卿訸脖頸。狂風突止暴雪忽停,雪花悠然落在劍身上。雲路冷哼一聲,劍尖在卿訸脖頸上留下一小道血痕。卿訸并未因此老實,立刻催動法陣竟是一模一樣的狂風暴雪。他取眉間一滴血祭陣,乃是舍命之術。
“師父!”
辰溪從未見過卿訸用劍,此時法陣祭出,冰棱不斷堆積凝結成一把劍,兩端皆是切金斷玉的利刃。
卿訸一把劍舞得滴水不漏,将雲路節節逼退。劍影斬人影,劍意斬情意,當年昤硠死了卿訸就不能再算個活人,現在拼盡一切殺出血路又有什麽不可能的。
可惜雲路今天就要帶卿訸回去。
雲路雙手捏訣,腳下法陣祭出萬把神劍。他低呵一聲,劍陣卷起飓風,竟将卿訸團團圍住。同時,又有數把刺向辰溪。
“住手!”凡人之身無論怎麽修煉也不可能接得住雲路的劍。卿訸知他根本就是為了殺辰溪而來,不顧自己生死沖出劍陣,手中寶劍生生被雲路的劍擊個粉碎。
卿訸原地踉跄了兩下,催動法術将辰溪冰封起來。
辰溪掙了掙,連禦劍的仙力也用不出。“師父你做什麽?”
卿訸拭去嘴角血跡,“我送你去昤硠那裏,你……不準再回來。”
雲路提劍從他身後刺下,卿訸反手握住劍刃,笑看風雪把自己的愛徒包裹,在如同無數翩然飛舞的白色蝴蝶中消失。他低下頭喃喃道,“做師父的,哪有讓徒弟受傷的道理?”
握劍的手緊了緊,雲路無法抽回。他蹲下身扯着卿訸的頭發讓他看着自己,“當年你偷盜神器就是為了他?”
“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我的徒弟你注定上不到。”
啪!
雲路甩手給了他一巴掌,“那這次呢,又是為了什麽?”
“昤硠需要件得心應手的物件……”雲路落下的劍生生停在空中,他棄了劍抓着他的衣服,“那你那五成……”
“助昤硠轉世,他那時是魂飛魄散了。”卿訸嘴角的血無人擦拭,他擡了擡手,又重重落下。
為什麽受傷會這麽疼?就像是一場贖罪。
“師兄,我這裏沒給你留地方,你又該怎麽辦呢?”
雲路被氣笑,抱起昏昏沉沉的人,“我還能怎麽辦,不過就囚禁你永生永世,讓你只能活在我的世界裏罷了。”
“陳斯祈!”頭頂的樹枝像是被人動過手腳,陳斯祈剛爬上去坐穩就斷裂開來,更危險的是他現在身上沒有任何保護工具。林軒在下面被吓了一跳,這高度也足有十米之多,摔下來自然傷得不清。陳斯祈一手抓着搖搖欲墜的樹枝,身子也在輕輕顫抖。他努力閉上眼貼向樹幹。下面已經有人沖過來接應。
奇胖道,“快找人上去幫忙,林軒!”
“我不會爬樹。”林軒哭笑不得地說,要不他早上去了。
白敬飏拽着衣擺一路狂奔,動作滑稽地像只得了狂犬病的雞。
林軒無意地瞥了眼人群,其中有個人正一臉幸災樂禍地擡頭看着。這個人上次鬧事好像也來過。
林軒趁衆人都向上看時小心地走了過去,那人顯然足夠警惕,看見他轉身就跑。
安冼又要幹什麽?他必須追上去問清楚。
林軒沒有驚動任何人,穿着拖拖拉拉的戲服追得十分辛苦。林中樹枝千奇百怪,有人從他身後一把捂住他的嘴将他抵在樹幹上。
“你追他丢掉小命的就是你。”陸潇确定那人跑的無蹤無影後才松開捂着林軒的嘴,卻依舊不放開他。“那個人是安冼的奴隸,也是個忠心的瘋子。”
“他們究竟想幹什麽,還有你的手……”
陸潇被林軒問得心煩意亂,“林軒,記住什麽叫做好奇害死貓。”他一把将林軒推開,看了眼被白敬飏救下來的人,繼續道,“既然連你執意要給我找條謀生的路,就該知道我的路不止這一條……總之你只要記住我不會害他就足夠了。”
“說清楚。”林軒執意擋住陸潇的路。
林軒确實是個比任何人都愛作死又不怕死的人,而陸潇又偏偏最讨厭這種人。但看到林軒額頭那塊痕跡很淡的傷痕,他又将動手的沖動壓住。
“越來越多奴隸敢站起來跳腳了,你說安冼能給他好果子吃嗎?”
作者有話要說:
斯祈同學有恐高症……
寫完發現一個詭異的地方……
陳斯祈看陸潇不順眼,陸潇不待見林軒,林軒和陳斯祈是知己
……
……
我還有什麽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