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漆身(9)
童嗣吓得驚叫連連,一個勁兒往角落縮去。
黑暗中,他隐約看到有另一人欺身而來,強烈的求生欲使他不得不擡手抓住那人的手,然後一個過肩摔将那人掀翻在地。
童嗣跳下床,只覺雙腿還在發軟,他跌跌撞撞跑去開燈,接着迅速向剛才的“事發地”望去。
只見兩個男生,一個躺在地上,一個正一動不動地站在自己床邊。
看清楚人後,童嗣才長長松一口氣。
“抱歉抱歉,我不知道是你,沒摔疼吧。”
說着,他趕緊去扶那個被自己摔倒在地的傅予之。
傅予之揉着腰從地上站起來,擺擺手:“沒事沒事。”
說着,他輕輕抓住傅予星的手,在他耳邊輕聲道:
“你不是要玩車車麽?車車在床上,小星,來,跟哥哥來這邊——”
另一當事人,也就是一直站在童嗣床邊念經的傅予星,被他哥哥勸回了床上,蓋好被子,他哥哥傅予之就窩在一邊輕輕拍着他的肚子哄他入睡。
待傅予星睡着了,童嗣依然驚魂未定,頻頻望向傅予星他們。
見弟弟睡着了,傅予之才小心翼翼地從床上下來,轉身走到書桌前,掏掏書包,拿出一盒煙,遞給童嗣。
童嗣忙擺手:“不好意思,我不抽煙。”
傅予之笑笑,收回了手:“去衛生間聊?”
童嗣不明所以的“啊”了一聲,他不知道自己和傅予之有什麽可聊的,但眼看着傅予之進了衛生間,自己也只好跟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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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意我抽煙麽?”傅予之問了句。
童嗣心想反正也沒少跟着他們祝隊吸二手煙,抽不抽的,也無所謂了。
所以只好點點頭:
“沒事,抽吧,但是不會被舍管發現麽?”
“舍管不會管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傅予之笑笑,娴熟從煙盒中跳出一根煙,點燃。
他抽的煙盒子很漂亮,深紫色,是細枝男士煙,同其他煙味不太一樣,可以說很香,甚至是有一絲香水的味道。
童嗣好奇地探過腦袋看了眼那煙盒。
“紫光。”
傅予之見他好奇的模樣,将盒子展示給他看。
“哦,盒子很漂亮,就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我知道,人對美的事物都有一種向往和追求。”傅予之忽然這樣說道。
傅予之說了這句話後,童嗣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姐童琦。
無論他姐最後嫁給了誰,或是因為生孩子變胖變老,時間将她的青春與靓麗帶走,但在自己眼中,她還是最美麗的那只小仙女。
想到老姐,童嗣就覺得心情很好,迫不及待地想要分享這些心裏話,但一看到對面站着的是傅予之,他就瞬間洩了氣。
他不會懂自己的,就像自己也不會懂他們這些同性戀是一樣的。
“所以,我對我弟弟予星,也會莫名的有一種向往和追求。”
即使過了很多年,童嗣依然清晰地記得,傅予之在說這話時自己身上的雞皮疙瘩層層顫栗,他甚至不想去細細消化這句話。
礙于面子,童嗣還是忍住作嘔的欲望,硬着頭皮站在原地等傅予之把話說完。
“昨天晚上,你……看到了對吧。”傅予之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童嗣癡癡點頭,又馬上搖頭:
“沒,沒看見。”
傅予之笑笑,模樣姣好。
他的嘴唇長得很漂亮,上嘴唇很薄,下嘴唇飽滿圓潤,呈現自然的粉色,所以每次他說話的時候,別人都會下意識地盯着他的嘴唇看。
哪怕是鋼鐵直男童嗣,目光也不自覺被吸引了過去。
“其實我知道你醒了,但我不想停下。”
這人這麽不要臉的麽?這種話他竟然也能說出口。
睡自己的親弟弟不說,被別人發現了竟還不知道收斂。
就這一句話,把童嗣的三觀攪得稀碎。
他尴尬地笑笑,不着痕跡地往後退:
“我……我不排斥同性戀……我……我不介意……”
“那就好。”傅予之微笑道:“還有,我弟弟小星他有夢游症,不定期發作,希望你沒被吓到。”
童嗣覺得這已經不是有沒有被吓到的問題了,就這兩兄弟的作為,自己再住下去真的會精神失常。
還不等童嗣說話,就見傅予之熄掉煙,接着畢恭畢敬對自己鞠了一躬:
“多謝理解。”
太有禮貌了,以至于自己到嘴的髒話全部咽了回去。
傅予之剛要轉身離開,卻又被童嗣喊住。
“對了,咱們學校,有沒有什麽國王游戲啊,就是在中學生中特別流行的那個游戲。”
聽到這話,傅予之愣了下,馬上笑道:
“抱歉,我不太了解。”
雖是稍縱即逝的猶疑,但還是被童嗣敏銳地捕捉到了。
有點反常不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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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考試周後,同學們也終于稍微知道抓點緊,畢竟他們年級主任放過話了,要是這次成績再提不上去,就要把生物老生調去教高一。
這下同學們可不依了:
“憑什麽!儲老師只管教生物,其他科考不好關儲老師什麽事!”
年級主任敲敲桌子:“你們是文科班啊!生物學再好有什麽用!我能把生物這一科留到現在已經夠給你們面子了!(我當然不會說是因為警局的卧底警察只會教生物)”
“主任!”一名女生拍案而起:“只要我們班這次文化總成績考到年紀前三,我們要求保留生物課,您敢答應麽?!”
這有什麽不敢的,就這個垃圾班級,別說什麽年紀前三,能脫離倒數第一自己都該謝天謝地了。
其他班級的成績不管呈怎樣的趨勢上升或下降,只有這個班自打入學來一直保持平穩。
其他老師提起這個班級都是:
“十五班啊,我知道,倒數三巨頭的老大。”
年級主任也一拍桌子:“有什麽不敢!別說前三,你們能脫離倒三我就能給你們保留生物課。”
此話一出,臺下一片歡呼。
只有童嗣,托腮坐在那裏,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在說什麽,這麽高興,老遠就聽到你們的聲音了。”儲榮抱着書本昂首走進教室。
年級主任湊到他面前小聲道:
“儲警官,不然您辭掉警察的工作來我校教書吧,五險一金待遇優厚,您看,這些學生不知道有多喜歡您。”
儲榮笑着搖搖頭:“抱歉,這個,恕我不能同意。”
“為什麽?您嫌工資少?要多少,您開口。”
儲榮一挑眉:“因為……愛情。”
“因為愛情?”
年級主任不明所以地咀嚼着這句話,而儲榮已經走上了講臺正式開始了他新的一課。
課堂上,每一位學生都聽得津津有味,因為儲榮在講授課本上固有知識的同時,還會根據自己從事法醫六年的經驗穿插進一些冷知識。
比如,人死後心髒造血功能停止,血液不再流通,因此切割屍體是不會再流血。
再比如,很多法醫在調查溺亡案件時會進行矽藻實驗,矽藻這種生物,說來神奇,它可進入肝髒、腎、肺以及血液循環,這不是最牛逼的,最牛逼的是連堅硬的骨質都扛不了強酸,矽藻就能。
這些都是書本上學不到的。
童嗣坐在最後一排,桌子上擺着英語課本,正昏昏欲睡。
前面的女生回頭敲敲他的桌子,表情略有愠意:
“別睡了!你繼續這樣混日子會拉低我們班的平均分,難道你想讓儲老師走麽?”
儲榮被這一敲,立馬清醒過來。
他不管儲老師走不走,反正他是想走。
臨下課前,儲榮說考試前有問題都可以來他辦公室問。
“可是老師,我們期末考試全市統一命題,文科班不考生物……”臺下的女生撅着小嘴悶悶不樂道。
忽然,她靈機一動,又馬上舉手:
“老師,聽說您是碩士畢業,那英語政治應該也沒問題吧!”
儲榮無奈地笑笑:“随你們便吧,想問就來問。”
下課鈴一響,童嗣的腦袋終于重重磕在了桌子上。
可這并不能影響他的酣睡。
太困了,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備感疲倦,在寝室他幾乎不敢睡,要随時注意着那兩兄弟的一舉一動;而只有在吵鬧又溫暖的教室,他才敢脫去疲憊安然入眠——
在學校待了一個月後,幾人将現有的線索整理出來,于約定時間回到警局交付工作。
一回警局,童嗣就大呼親切,說什麽警局是他家,他愛他的家。
看到經常罵他的祝隊他就覺得十分親切,一個熊抱差點把他們祝隊撲倒在地。
“太他媽喪心病狂了,這是人過的日子?祝隊,你知不知道,上個星期我還被評為了每周之星。”
“這不挺好的嘛。”祝玉寒忙着整理文件,頭也不擡地敷衍道。
“這個星和你理解上傳統的星不太一樣。”
“你還有臉說呢。”
儲榮拿文件夾敲敲童嗣的腦袋:“一天八堂課七堂在睡覺,就音樂課不睡,還是因為教音樂的是個女老師,作業不是不交就是全錯,考政治拿生物書抄,考歷史拿政治書抄。”
“不是吧,這麽誇張?”周曉冉驚呼,接着便很不給面子的捂臉大笑。
“我記得他們歷史試卷裏有道送分題,問平定安史之亂的兩位名将是誰,你們知道他怎麽寫的麽?”
“別說了!怎麽,怎麽就你有嘴!”童嗣此刻雙腮緋紅,不好意思地打斷儲榮。
“我知道,是李光弼和郭子儀嘛,學過歷史的都知道。”周曉冉自信地笑道。
“你知道童嗣寫的誰麽?”
“誰啊。”
“李光洙和郭子睿。”
周曉冉一聽,爆發了堪比拆家的爆笑,她扶着腰,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
“李光洙我知道,郭子睿是誰啊。”
“郭濤他兒子,小名叫石頭那個,小朋友今年應該有十二歲了吧。”
這一次,就連祝玉寒都忍不住了:
“童嗣,你也太缺德了,你怎麽不寫郭德綱呢,讓一個十二歲的小朋友浴血沙場,是不是有點強人鎖男?”
儲榮聳聳肩:“所以他就成了那顆星,被罰掃了一周的操場。”
眼見周曉冉已經收不住笑,童嗣的臉紅的像本命年的褲頭,他一躍而起,将儲榮撲倒在地,捂住他的嘴巴,回頭嬌嗔兩聲:
“不是來整理線索的麽?老說我做什麽,讨厭~”
幾人雞皮疙瘩從腳立到頭頂,忙掏出文件。
“霍組長,你那邊有什麽進展沒?”
“有,現在的孩子身體素質太差了,連三十個仰卧起坐都做不了,這樣怎麽去高考?”
說起這個,霍桑就覺得挺來氣:
“現在的學校大多只注重文化教育而忽視身體素質發展,這樣下去,只會造就越來越多的病秧子,就像那個每節體育課都請假的傅予星一樣,不是這疼就是那疼。”
傅予星三個字對于童嗣可謂是如雷貫耳。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他甚至不能聽到“傅”這個姓,心裏有陰影。
“上次跟我說屁股疼,我是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霍桑扶額。
童嗣“額”了半天,才緩緩開口道:
“或許他說的屁股疼,并非偷懶的借口,而是真疼——”